看着对自己全无记忆的莫白,麦肯老泪纵横。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全都泛起在心头:
当年在新津码头上,眼看就能一枪将大明未来另外一个破军森下击毙,突然率领绿皮兵将我擒获,送进煤矿的是你莫白;
几年后,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在日本傍上了法国人的大腿,结果广岛登陆,将我再次俘虏,12个俘虏砍了11个,下令还切了我一根小拇指。。的总指挥也是你莫白……
老夫多少次在噩梦中惊醒,脑海中满满都是你莫白的影子!
然而你却对老夫全无印象了吗?
无情!
实在是太无情了!
老夫本该当面怒斥你一番。
可是看在你兵强马壮,又是朱富贵陛下的心腹爱将的面子上,老夫就不和你计较了!
将千头万绪藏在心田,麦肯叹了口,最终说道:“莫白将军,贫僧这次来吕宋,乃是有一条锦囊妙计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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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属马来亚,这是英国在远东最重要的殖民地。
相比守无可守的香港,以及已经主动放弃的上海租界,马来亚的战略纵深和战略价值无疑要高了许多。
目前,整个南洋,主要由明、法、英、荷、西五国占据,以及一个所谓的中立国,暹罗。
其中,大明在过去几年中,以蚕食吞并的方式,接管了西班牙在南洋的基本盘。
而由于法国衰弱,中法战争也没有出现,因此法国尚未完全掌控老挝、北越等地,仅有越南南部与柬埔寨地区。
理论上,越南还是大清的朝贡国,如果大清还存在的话。
当然,因为清政府实在是废物,所以法国人对北越的渗透已经极其严重了。
其形式基本上类似于英国-埃及-奥斯曼土耳其之间的关系。
名义上埃及是奥斯曼的领土,享有高度自治权,但实际上,埃及已经一点点沦为英国的殖民地了。
(南洋格局见图)
但自从麦肯圣僧执掌西贡事物,西贡殖民地对于北越的渗透便肉眼可见的减少了。
四年前,《大明-西贡友好通商条约》的签署,更是规定了西贡法军和法国传教士不得越过北纬13度。
这条线也被称作交趾13线。
因为这一事件,麦肯被西贡法国侨民视为叛徒和恶棍。
神父们更是对这条13线痛恨非常。
因为13是天主教中最邪恶,最肮脏的数字,用这个数字来限制自己向北部愚昧无知的黄皮猴子传播主的福音,无疑是犹大行为。
不过麦肯在印度士兵当中获得了极高的威望,依靠军队的支持,麦肯将反对声音压制了下去。
再加上后来普法战争的爆发,不少殖民地的军官和士兵赶回欧洲作战,麦肯更是乘机清除了一波异己。
这些愚蠢的法鸡懂个锤子。
我特么就不是法国人,我背叛哪门子法国?
至于说神父们的诅咒,麦肯表示,自己自有三清佛祖和妈祖娘娘们的保佑。
在大明、日本、越南的种种经历,已经让麦肯意识到了,跟着大明混,跟着朱富贵陛下混,才有肉吃。
更加重要的是,半年前,当西贡第一次被《大明之声》的电波信号覆盖的时候,麦肯也赶时髦地在黑市上买了一台收音机听广播。
当那个甜美的女声,用标准的纽约音说出“寂寞的夜,寂寞的你,欢迎来到莲娜有约”的时候,麦肯整个人如石雕一样凝固住了,一动不动。
许久之后,两行热泪从眼角滑落。
至此,麦肯终于知道,自己下半辈子应该在哪里养老了。
一个决定去凤都养老的人,你是很难阻止他出卖法国的。
这一次,麦肯秘密来到马尼拉,为的就是给大明朝廷交上一份分量十足的投名状,以换取自己的养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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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大明隆庆年间,南洋的华人便有十万之巨。
鸦片战争之后,来到南洋的华人更是不计其数。
光是像当年的朱富贵主仆那样,被贩卖到世界各地的“契约工人”,或者说猪仔,就多达五百万之巨。
而这其中,绝大多数便来到了南洋。
泗务,这是英属马来亚的一座城市。
这里,90%的人口都是华裔,有着小福建之称。
然而,今天的小福建,却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市内原本虽说杂乱,但也算繁荣的中式街道全部被炸得面目全非,木制房子成了灰烬,街前的石质牌楼也已经变成了一地碎石。
英国军官骑着高头大马,在一帮马来巡捕的协助下,将一个个华人用绳子拴了起来,串成一串。
原本传授华文华语的中华文会馆,也已经是一地瓦砾。
在学校的废墟上,竖着三十多个十字架。
被拴住手脚的乡亲们看到被绑在十字架的人男女老少,无不悲从中来。
这是陈安民陈老爷一家。
陈老爷不仅仅是泗务的富商,更是整个砂拉越的糖业大王。
与殖民者的巧取豪夺不同,陈安民老爷子从一个甘蔗园里的苦力做起,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灵活的头脑,以及吃苦耐劳的品质,一点一点,花了二十多年时间,才建立起了属于华人自己的甘蔗园和制糖厂。
陈记糖铺糖的质量,能与洋人的糖分庭抗礼,口碑卓着。
在英属马来亚的华人圈子中,陈老爷子赫赫有名。
而且这个名也不是恶名,而是善名。
虽然多少也有一些不可避免的宗族、乡党的成分作风,但总得来说,陈老爷子乐善好施,接济华人,帮助乡里,修桥补路更是不在话下,是大家公认的敦厚长者。
然而,就在今天,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被英马当局无端拘捕。
他的糖厂和种植园遭到破坏,机器被搬走,工人被拘禁。
甚至,就连陈老爷子最心心念念,投入巨资建造的,保存华人民族之根的这座华语学校也被英国人用大炮炸毁,并将陈老爷子一家三十六口绑在了这里。
看着满地的瓦砾,陈安民眼中满是可惜,却没有多少悲伤之色。
几个马来伪军用鞭子将他抽得皮开肉绽,他却竟然笑了出来。
站在芭蕉叶下躲避烈日的英国军官努了努嘴,一个油头粉面,梳着小中分的家伙跑上前去。
他笑着问道:“陈老爷,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是你?罗三?”
一直保持微笑的陈安民见到来人,没有了笑容,而是一脸嫌弃的模样,“你投靠了洋人?”
“瞧您这话说的!”
罗三掏出扇子扇了扇风,得意洋洋的道,“什么叫投靠洋人啊!我这是替英吉利女皇陛下做事!而且,我现在也不叫罗三了,叫罗约翰!
你个老东西,实话告诉你吧!你里通外国,勾结明人,替朱富贵狗皇帝在南洋秘密收购黄金的事发了!
没错,就是老子我向斯莫林总督举报的!
林北,你赚那么多钱,老子就拿了你十两银子,就被你逐出陈府,你做得了初一,就别怪我做十五!”
“哼,是我当初瞎了眼,没看出来你是这样一个数典忘祖之徒!”
陈安民怒骂一句,不过转瞬间,又笑了起来。
罗约翰怒道:“老东西,你笑什么笑!”
“哈哈哈!”
陈安民笑出了声,花白的胡子沾着血渍,一上一下地颤动着,“我笑的就是你呀!德武十一年投靠洋人做汉奸,我就没见过这么蠢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