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丹丹无奈,哪怕心不甘情不愿也知道撇嘴道:“好,我留下来……”
“那……我们一起去吧。”龙丹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名可给打断,她看着龙楚寒,呶唇道:“姑姑还是爷爷的女儿,我一个孙小姐都去了,她不去人家会说笑话的。”
“你……”龙丹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时候唯一为自己说话的居然是她,这个丫头跟她不是敌人吗?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仅不给她脸色,甚至还口口声声喊她姑姑,现在还为她说话,就连龙楚寒也看不明白名可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
见龙丹丹哪怕满心震撼,也依然低垂头颅,给龙敬夹菜,名可坐回到龙楚寒身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用极轻极轻的声音道:“以后都不会让你难做人,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这话说得很轻,轻得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到,但,坐在餐桌旁的几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龙敬自然是什么都不想,依然心安理得地吃他的饭菜。
龙丹丹指尖却微微抖了下,忍不住悄悄看了两人一眼,眼底的神色有几分复杂,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又或者说这个时候真的轮不到她来说话。
龙家的关系实在是太复杂,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要投靠谁,白兰、龙鼎天还是龙楚寒,楚阳那小子是靠不住了,整天往外跑,龙家的事情仿佛和他没有关系那般,那剩下来那三个人,她要是不依靠其中一个,自己在这里早晚也会被排挤出去。
见龙楚寒还是面无表情,也不说话,龙丹丹没辙,只能忍下那口委屈,继续照顾龙敬吃饭。
名可轻轻扯了扯龙楚寒的衣角,龙楚寒却忽然道:“赶紧吃,明知道时间不多,还磨蹭什么?”
名可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了去,但见他表情有几分严肃,她只能不再多说,拿起碗筷,一边给龙敬夹菜,一边自顾自己吃了起来。
一顿晚餐顶多花了十来分钟,大家便已经匆匆忙忙吃饱了。
龙楚寒拿纸巾擦了擦嘴,便站了起来,垂眸看着名可。
名可也只好立即站起,跟在他身旁。
龙丹丹知道自己又得要被留下来照顾龙敬,如名可所说的,她一个孙小姐都能去,反倒自己是龙家的小姐,居然连这种场合都不出现,这算什么?
龙婉儿环游世界没有回来也就算了,她没有那么好的命,有个好儿子一直在照顾着,现在这样被丢弃在龙家里,除了偶尔在下人面前闹闹脾气,真的和个下人没什么区别。
却不想龙楚寒在走出偏厅的时候,竟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丹丹姑姑还不去换衣服?我们马上要走,时间不多,尽量快点,我们先去提车。”
说罢,牵着名可走了出去,没有再回头。
龙丹丹彻底反应不过来,回头看他们的时候,只见名可也正巧回头看着自己,柔声笑道:“让管家伯伯照顾好爷爷,让他早点睡。”
龙丹丹愣了好一会,才木讷地应了声:“好。”
等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忙一丢筷子,霍地站起,看着守在一旁的管家,急道:“老王,你……你……”
“我知道,丹丹小姐,我来照顾老爷就好,你赶紧去装扮一下吧,出席这种宴会怎么也好收拾得整齐一些。”老王看着她,笑意满面。
“好。”龙丹丹激动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转身,便匆匆走出了偏厅。
虽然不知道名可今天为什么会帮自己,但,她至少还知道,自己今天能出席都是因为那丫头,不管怎么样,这个追悼会先出席了再说。
来自各地的大腕都会前来,自己是以龙家小姐的身份出席的,说不准还能认识一些厉害的人物,这么想着,整个人就快乐得如彩雀一般,兴冲冲往楼上奔去了。
至于龙楚寒和名可,走出大厅之后,也是慢步往停车库走去。
龙丹丹要打扮,只怕一时半会也好不了,所以,从大厅门口走向车库,就当是在散步。
白桦早早赶在前头,往车库走去了,见他们走得这么慢,他也不急着去把车子提出来,先让他们缓一缓再说,毕竟刚吃饱饭。
倒是龙楚寒一路上看着前头昏沉下来的夜色,唇角隐隐有几分笑意。
“想笑就笑呗,一直憋着不难受吗?”名可瞅了他一眼,忽然道。
龙楚寒还是笑了,只是笑得很轻柔:“真这么为我着想,以后都不和龙丹丹怄气了吗?”
“只要她不欺负我,其实,我也没必要跟她怎么样。”名可牵上他的大掌,轻轻扯了扯:“我早两天是不是表现得太过分了些,让你为难了?”
“嗯。”他点了点头,倒也不反驳。
名可小脸顿时垮了下来,不过,还是吐了吐粉舌小声道:“怪不得对我这么差,原来是因为生气了。”
见他皱起了浓眉,眼底闪过一丝不认同,她撇嘴道:“我知道我表现不好,所以,你没那么疼我了,还动不动就怀疑我。”
“怀疑”这两个字让龙楚寒脸色更为难看,不过,此时此刻更多的是自责和后悔。
反握住她的小手,他认真道:“以后不会了,这次算我的错,要是心里还是觉得委屈,那就揍我一顿。”
“刚才在房间里打了那么久,手都累了,打人一点意思都没有。”她甩开他的手,往前头走去,走了好几步才回头看着他,笑道:“开玩笑的啦,以后我乖些,不让你那么为难,也许你就会对我更好些,想想还是挺划算的。”
龙楚寒不说话,只是一直盯着她,目光柔和。
不用她乖,也不用她听话,现在这样就挺好,不需要她委屈自己,反倒是她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
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不知道看了多久,忽然,他淡淡道:“你现在是龙家孙小姐,你的婚事以后我来给你处理。”
“什么?”名可停了下来,看着龙楚寒,一脸讶异:“你不会安排我嫁一个什么门当户对的人吧?我没说过想嫁人,你不能自作主张,大叔,我是个成年人,别给我搞这种玩意儿,我……”
“明天我会让律师送一份离婚协议书过来,到时候你签好,我再让人送过去给那个男人。”他打断她的话,声音虽然轻,却不容置疑。
名可指尖还是忍不住抖了下,目光有几分凝滞,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她终于还是吐了一口气,无奈道:“已经给过他一次了,只是被那家伙撕了。”
“这次就算他撕掉也无所谓,分居两年后,你有权正式向法院提出申请,他要是再不同意,我们就直接起诉。”
名可看着他,他现在目光虽然淡然,但,这模样却是认真的。
等他走到自己面前,牵上她的手时,她终于还是点了点头,如同下定决心那般,认真道:“好。”
……
……北冥夜和战九枭在柯正的灵堂前已经跪了整整半天,从下午开始一直到现在,连饭都没有吃上一口,从头到尾,一直在跪着。
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一定有这么孝顺,别说是干儿子了,可是,这两个干儿子却比亲儿子还要真诚。
先不论到底是不是在作戏给宾客看,至少,能一连跪几个小时,这份心意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更何况,现在看起来还有一副要继续跪下去的意思。
名可来的时候,一看北冥夜那模样就知道,他在这里已经跪了很长一段时间。
东离和北冥连城站在他身后,旁边是太子爷,太子爷背后是苏叶和秦琛。
她是挽着龙楚寒的手臂进来的,一进门,数不清的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当接待的男子朗声说出“龙家三小姐,大少爷和孙小姐到”这话之后,更多的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
就连跪在那里的北冥夜和战九枭,也缓缓抬起头,淡淡看了她一眼。
战九枭的目光只是在名可身上一扫而过,便又低头继续拿起冥币烧起来,至于北冥夜,自名可进来之后,复杂的眼神便一直在她身上打转,直到他们一行人来到灵堂前,给柯正的灵位鞠了躬,向他们走来的时候,他落在名可身上的目光才收了回来。
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龙楚寒,薄唇抿得更紧,双方鞠躬,人人一脸严肃和凝重。
礼毕,龙楚寒看着战九枭,淡淡道:“节哀,照顾好自己,不然姑姑回来看到你这伤痛的模样,该要心疼了。”
战九枭淡淡颔首,依然不说话。
龙楚寒才又看着北冥夜,平静说道:“节哀。”
北冥夜依旧面无表情,略微颔首,目光便从他脸上移开,只盯着名可。
名可垂下眼眸,轻轻拽了拽龙楚寒的衣角,低声道:“你……节哀,照顾好自己。”
“好。”北冥夜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开口说过话,这一开口,才发现原来自己嗓子早已经沙哑得像是被车轮底下被一直碾压的沙砾那般。
名可也被他这沙哑的嗓子吓了一跳,再抬眼看他,他却已经不再看自己了,依旧低着头,和战九枭一样,拿着冥币继续烧给柯正。
见他凝重的一张脸之下,脸色分明有那么点苍白,一颗心还是忍不住被揪痛了几分,扯住龙楚寒衣角的小手不自觉紧了紧。
龙楚寒只是轻轻拥着她往外头走去,一直没有说话。
龙家的人都不在厅里,似乎都在外头。
今晚这间别墅里里外外确实站满了人,为了让来自全球各地的宾客能稍稍过得自在些,周围附近的地段却都被北冥夜和战九枭的人包揽下来,给大家临时铺好了休息的地方。
“这天色看起来阴沉沉的,这么多人,万一下雨怎么办?”从大厅出去的时候,名可忍不住道。
龙楚寒垂眸瞥了她一眼,正要说什么,头顶上方竟忽然响起了一阵闷雷。
他唇角抽了抽,再次垂眸看她的时候,眼底的笑意有几分无奈:“上辈子是乌鸦投胎的么?”
名可立即捂住自己的唇,不敢再乱说话了,这么多人在外头,要是真的下起雨来,这场面可就壮观了。
大家来自全球各地,就是因为敬重柯正的为人,来的都是大人物,一点点雨水怎么可能将他们击败?别说是一点雨水,就是狂风暴雨,大家也不能就这样离开。
就像今夜,不管是不是会下雨,他们都会一直留在这里,直到明天的出殡仪式结束,谁要是中途走了,被爆出来,以后一定会脸上无光。
所以,她在想,要是真的下起大雨来,只怕也没几个人真的会离开。
淋雨事小,面子事大,一点雨水都扛不住,还有什么资格在各界呼风唤雨?
龙丹丹一出来就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大概是看到自己感兴趣的人,过去打交道去了。
像龙丹丹这样的人其实才是整个会场宾客的主体,来这里不是真的为了要去凭吊些什么,毕竟很多人其实连柯正生前时都没机会见过一面,现在过来,又是为了凭吊谁?
不过是为了找个机会和各界的大人物攀一下关系罢了,大人物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而来,小人物是为了结识大人物而来,反正,真正来悼念柯正的,绝对不会超过十分之一的人。
不是世态炎凉,不过是习惯而已。
名可知道,真正为柯正的死而伤心的,或许就只有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人,还有便是那两个跪在灵堂前,一直跪到现在的干儿子。
北冥夜是真的伤了心,伤心伤肺,甚至,还流过眼泪,别人或许不知道,她又怎么能看不出来。
他是真的在意柯正。
那天他和自己说的话,此时此刻在脑海里飘过,让人立即就心酸了起来。
他说,那是让他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的人,但,那个人也没几年好活了,谁知这么一句话,转眼间就已经成了事实,他现在心里该有多难过?
正在冥思间,忽然,一人从身后追了上来,声音有几分低沉,却明显比过去明朗了太多:“你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