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风波席卷全国以来,两家人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坐在一起谈话。除了张媛夫妇和季情夫妇,有着直接关系的韩非之以及颜辞同样在场,前者还把曹雅也带过来了,只是不知道后者扮演的角色是“准妻子”还是“和事老”。
开始时大家都很谨慎,虽然对彼此的要求心知肚明,但那毕竟是借着曹雅这个中间人传的话,只要没有真正开诚布公摊在台面上,双方心里难免都存了一丝侥幸,仿佛话说得越少,底气便越足似的。
最终还是曹雅看不下去了,按照他们这种磨叽劲儿,估计再谈上个三天三夜都出不了结果。
“好了,场面话到此为止,是时候谈点实质性的东西了。”
季情和张媛对视一眼,俩人都没有拒绝曹雅的提议。
话匣子一打开,进展便快了许多。张媛要的无非是平息这场风波,让她和江子晋全身而退,而季情自然是希望得到些实质性的补偿,比如培养颜辞帮助季家上位之类的。
别说张媛了,就是颜辞听到季情提出的要求都吓了一跳,她将来要当总统她怎么自己都不知道?然而给季情使眼色也什么用,眼睛都眨酸了后者依旧视若无睹。
基于家族荣誉感,颜辞只能摆出一副“我是知情人士”的端庄脸来应对张媛疑惑的眼神。
这特么还是亲祖母呢,坑起孙女来一点也不手软……
张媛从颜辞那儿没发现任何端倪,只能暗自纳闷,默默感慨会叫的狗不咬人,平时瞧着天真无害的小姑娘,原来心里藏着如此大的野心和理想。
诧异归诧异,实际上张媛倒不反感给颜辞铺路。且不说她这回能不能顺利连任还没个准数,就是真成了,她也厌倦了这种毫无自由无时无刻不得不考虑公众想法的生活。何况她对颜辞的印象一直不错,再加上对韩双程的“爱屋及乌”,张媛是真心不介意多个贴身助手。至于将来的辞职让贤,以她现在恨不得逃离未央宫的心境,自然是求之不得。
只可惜江子晋不是这么想的,他在暗地里呕心沥血了这么些年,怎么会容许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丫头轻而易举地夺走他梦想的一切?何况那个人还是他最讨厌的女人的后代,并且曾经数次破坏了他的完美计划?
趁张媛尚未表态,江子晋一口回绝道:“这不可能!总统是随便阿猫阿狗都能当得了的吗?再说了,小媛做得好好的,凭什么让路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就是要让,也应该让给身为丈夫的我才是!江子晋没有把心声全部说出来,一脸轻蔑地望着季情和颜辞,仿佛在说“你们怎么会有这么胆大包天的奇思异想?”
季情眼里闪过一丝浓重的不悦,她冷冷地瞥了江子晋一眼,然后看向张媛说道:“你觉得呢?”
她虽然没出声,却用行动表明了自己对江子晋的不屑——这是她和总统张媛俩人之间的交易,他一个丑闻缠身的“犯罪嫌疑人”在旁边瞎叨逼叨逼什么?
江子晋果然瞬间涨红了脸,这种无视比反驳更伤人自尊,明明听见了他的声音却置若罔闻,简直是在赤/裸/裸地说“我瞧不起你”几个字。
张媛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忍不住有些埋怨江子晋公私不分,眼下正是和季家交好的关键时刻,他就是有再多的不满都得憋回去,堂而皇之地讲出来,然后被人打脸就有意思了?
“不好意思,最近变故太多,阿晋的情绪有点不稳定。能够拥有你们的支持是我的荣幸,颜辞是个好女孩,我十分欢迎她来未央宫学习。”
季情的脸色方才有所好转,她挑衅般瞄了“情绪不稳”的江子晋一眼,意有所指地说:“那就好,我也不希望因为乱七八糟的阿猫阿狗坏了我们长久以来的合作关系。”
见江子晋气白了脸,季情心里稍稍舒坦了些,哼,当年就拼不过季嫣了,如今还想在颜辞头上作威作福,简直是痴人说梦!
大家都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口角,谁也没想到它竟是压倒江子晋的最后一根稻草。这阵子他受够了旁人的质疑和白眼,长年心血付之一炬的挫败感更是让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的思考。季情不屑一顾的举动仿佛一根导火线,彻底点燃了他积攒已久的怨气和愤怒。因此,在他的理智上线以前,江子晋已经出人意料地拽过颜辞,把手卡在了她的脖子上。
众人都傻眼了,屋里有那么两秒钟的静谧无言。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张媛,她离江子晋最近,当即试图安抚他的情绪,“阿晋,你做什么呢?快放开小辞,别吓到人家小姑娘。”
季情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两步,脸上写满了担忧,双眼紧紧盯着江子晋,暂时没有说话。
韩非之则是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望着江子晋,胜败乃兵家常事,一个大男人居然接受不了一时的失败,甚至拿女人撒气?这样的男人,简直令人失望到了极点。
至于被挟持作为“人质”的颜辞,她突然就理解了什么叫做“我真是日了狗了”。自己好端端地坐在家里谈判,也能因为一言不合遭受到人身攻击,她的人品究竟是差到什么程度了?
江子晋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没有借着张媛搭的梯子顺势而下,反而收紧了手,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都是你害得,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一个季嫣已经够了,现在又来一个你,你们季家女人是天生跟我犯冲还……”
他并没能说完这句话,因为颜辞猛地反抓住他的手,用一个漂亮且有力的过肩摔将他摔在了地上,然后狠狠地打了他两拳。
看着江子晋迅速肿成猪头的脸,季情拼命维持着严肃的表情,克制自己不要笑出声来。
对于颜辞而言,这是她第三次被人挟持了。前两次还能说是年纪小又是偷袭,这次如果她再任由自己被江子晋欺负,那可真是白活了二十年。要不是顾及两家的合作,她起码还得再多打几拳才能消气。不过这两拳也够江子晋受的了,她不仅用的是全力,还专门挑脸上神经最丰富肌肤最薄弱的地方下手,不然他也不会才哼哼唧唧了两声便晕过去了。
颜辞甩了甩手,半点没有不好意思地说道:“江院长大概是中暑,晕过去了。”
张媛被她睁眼说瞎话的技能点震惊到了,忽然就明白了季情为什么提出那样的要求。虽说心疼江子晋,可犯错在先的是他,他们眼下又有求于人,只得点点头,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季情偷偷给了颜辞一个“你做得非常好”的眼神,脸上的骄傲之情简直就要掩饰不住了。曹雅倒是十分平静,颜辞是她一手教出来的,那两拳的杀伤力她比谁都清楚。
而韩非之,静静地扫了躺在地上的江子晋一眼,眼底也有些许淡淡的笑意。
等张媛他们回去了,颜辞正想和季情好好谈一谈,后者立刻以有更重要的事要忙为理由匆匆离开了柳家。颜辞见她神情不似作假,只好先暂时按耐下心底的疑问。
晚上,颜辞正在房里看书,突然有人打开了房门。
“下午的事我都听说了,你还好吗?”
“我没事,江子晋可不一定了。”
来人走近颜辞,低头轻轻吻住了她。
“你确定要这么做?”
“我想这么做很久了,你愿意吗?”
“你知道,”颜辞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不会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