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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水,这块地皮所有花园景观建设的承包者。

他没读过大学,甚至连正式的建筑设计公司都没有,手底下仅有一支施工队,不足二十人,却能轻而易举拿下动辄千万的工程。

这里面要没点猫腻,谁信?

蒋硕凯之前怀疑过,却从不问出口,他就一临时搬砖的,打听这么多也没用。

可如今,他需要求证某个大胆的猜测,不得不问。

“嗨,你好好的提他做什么?”付新华有些忌讳。

张水这个人,嚣张惯了,从不把他们当人看,一副鼻孔朝天、高高在上的样子,不是发脾气,就是罚款,偶尔还会动手。

好像除了这些方式,他就找不到自身存在的优越感。

非得作点的妖,心里才舒坦。

要是被他听见有人私下议论,那后果……啧啧……

蒋硕凯吸了口烟,秀气又冷郁,“没什么,问问而已。”

付新华脸上闪过纠结。

老实说,他挺喜欢小蒋的,当然是哥们儿之间的欣赏,跟基腐不沾边。

一来,小蒋有知识有文化,虽然语言不多,但是举手投足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有素质,付新华对这类人天生崇拜,没有任何理由。

再者,有几回事出紧急,他必须离开半天,又舍不得请假扣工资,蒋硕凯都主动站出来帮他顶工。可实际上这孩子不比他闲,听说还在读书,课业繁重。

有些人,心是热的,善的。

付新华学历不高,却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因此在工地上对蒋硕凯便多有看顾。

见他平时默不作声,好不容易对一件事如此好奇,自然不忍拂了他的意,便压低声音:“张水背后有关系撑着,不愁没活儿接。我跟着他干了快两年,比这还大的工程都干过,捞了不少油水,据说外面小三儿都养了好几个,个个开的都是奔驰宝马。”

一边说,还一边做贼心虚地打量四周,生怕没人知道他在做坏事。

蒋硕凯嘴角抽搐,差点被烟呛了嗓。

“你别不信啊……我亲眼见过,他一个月之内搂了三个不同的女人过来视察工地。”

说起财富、艳闻,男人的八卦之心不比女人少。

香烟燃至尽头,蒋硕凯扔到地上,用鞋底碾灭,直接问:“张水背后那个人是谁?”

“我也不太清楚,据说是他哥。”

“叫什么名字?”

“张泉。”

蒋硕凯笑了。

……

竞林地产,商务部经理办公室。

张泉签完最后一份文件交给秘书,“尽快落实,招标工作也赶紧策划起来,免得到时候捉襟见肘。”

“这个项目需要招标吗?”秘书微愕。

张泉被他那副傻样儿气笑了,“像招标这种最基本的流程,还用我来告诉你到底要不要进行?!”

“不是……”欲言又止。

“那是什么?!”中气十足,隐隐含怒。

他今天心情非常不美丽,归根结底还是被那个自称明达代表的疯女人给闹的。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一个大男人居然拽不动她?!

张泉足足气了半晌,等到下班的时候,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结果被自己的蠢秘书一惹,顿时又不美丽了。

秘书也冤啊,咬咬牙,解释道:“前两天,您弟弟打电话来,希望我们取消对外招标,直接把项目交给他来做。”

张泉面色微变,既有刚才发作秘书的愧意,也有对自己那个不争气弟弟的气愤。

可以说,颜面尽失。

“谁让你答应他的?!”沉声一斥。

秘书面上惶恐,心里却隐隐不屑,敢做不敢认,这跟“又当又立”有什么区别?

还好他留了后手——

“没有经过您同意,我怎么敢随便答应?只能先拖着。”

张泉深深看了他一眼,笑着抬手,拍拍他肩头:“小陈呐,刚才是我误会了。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周全妥当,滴水不漏。”

“哪里……”秘书受宠若惊,连连摆手,“是您教导得好。”

张泉面色稍缓。

“那您弟弟那边?”

“不用管,我会处理,招标流程你继续跟进。”

“是。”

……

张泉前脚刚踏进家门,还没来得及去房间看看宝贝女儿,张水的电话后脚就到了。

“哥,你什么意思?”一开口,怨气十足。

张泉坐到沙发上,冷笑一声:“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咱们兄弟之间就没必要装傻了吧?”

“原来你还知道我们是兄弟!”这话,语气咬得太重。

那头沉默一瞬,再开口,多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哥,谁惹你了?”

“……蠢货!”

张水挨了骂,非但不生气,还嬉皮笑脸:“得!你不痛快,尽管骂,我能当个出气筒,也值了!谁让咱是亲兄弟?”

张泉闻言,忍俊不禁,终于转怒为笑:“……你个臭小子!”

“嘿嘿……哥,现在不生气了吧?”

“少来这套,有屁快放!”

张水憨笑两声,“就是竞林最近打算招标的秦皇别墅……”

“你想都不要想!”

“哥,我这都还没说完……”

“你不用说,也不用想,秦皇别墅你连边儿都沾不上!”

“凭什么?前几个工程,我哪个不是替竞林完成得规规矩矩、妥妥当当?哥,咱俩一开始可就说好了,有钱一起赚,你不能抛下我一个人吃独食儿啊!再说,前几次哪回不是让你拿大头……”

“闭嘴!”

“我偏要说,当弟弟的可从没亏待过你。是,工程都要从你手底下过,可真正跑前跑后负责管理的人是我。活儿干了,汗水流了,钱也没挣多少,结果还被自己亲哥一脚踢开……”

张泉额上青筋猛跳:“你到底在瞎说什么?!”

“你都打算卸磨杀驴了,临死之前还不许我叫唤两声?”活脱脱一地痞无赖。

张泉想不明白,同一个爸妈,怎么就生出这种货色?

目光短浅,唯利是图,野心还大,可惜又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就像一头栅栏里不停叫唤的猪,偏偏身无二两肉,还鼻孔朝天,自以为天下无敌。

“听清楚,我只说一遍,”张泉耐着性子,可咬牙切齿的调调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真实情绪,“秦皇别墅的由徐总一手主导,从开发到建设,再到后期策划销售,都已经安排了专业的团队,别说你不行,就算我也只是个打杂的!这样说,你听懂了吗?”

“打、打杂的?”张水被吓了一跳,嗓音颤颤,“哥,你开玩笑吧?”

张泉:“……”

“怎么会是打杂的呢?经理啊,管着一个部门,权力不应该很大吗?”

“再大,大得过总裁?”

那头瞬间消音,默了。

张泉深呼吸,面色稍缓:“阿水,不是我不帮忙,而是帮不了。”

想起徐劲生近些年愈发狠辣的手段,他不由打了个寒颤。

之前那些工程对于竞林来说无关痛痒,他才敢靠着职位谋点便利。

可秦皇别墅不一样……

徐劲生对待这个项目就跟对待……亲儿子似的,大到整体构图,小到景观设计,都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于人。

张泉不是没有眼馋其中丰厚的利益,可徐劲生盯得太紧,他就算费尽心机刮下一层油水,那也得有命去享。

“阿水,我警告你,这事儿到此打住,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你如果从中作梗,那么后果自负,我不会帮你擦屁股,说到做到!”

“……哥,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张水仍不死心。

“没有!记住,管好你的嘴,不该说的给我烂在肚子里。”

“我也没说什么啊……”

“张水,”他直接叫了名字,“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我要完蛋,肯定会在落水之前打翻整条船,要死一起死,黄泉路上才不寂寞。你也说了,咱俩是亲兄弟,这种时候自然应该荣辱与共。”

“哥,你——”没等他说完,张泉已经单方面结束通话。

……

第二天,竞林大厦对面的茶楼,同一间包房。

古清:“早,我买了豆浆和油条,一起吃点?”

她说话的同时,张旸站在后面晃了晃手里两个食品包装袋。

苗苗没吃早餐,当即点头,应承下来,“好啊。”

三人围着茶几坐到一起,古清把豆浆递给她。

“谢谢。”

“客气什么?”古清掰开一截油条,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还没冷,赶紧趁热吃。”

张旸:“蒋硕凯呢?”

苗苗摇头,等嘴里的食物完全咽下去,方才开口:“没看到。”

“今天该他‘表演’,这小子不会像上课的时候习惯性迟到吧?”张旸乐呵呵,倒不是背后说人坏话,玩笑调侃的成分居多。

古清却有些当真,忍不住皱眉。

“你们男人身上是不是都有这么多臭德行?”

躺着也中枪的张旸:“……”

苗苗:“放心吧,他有分寸。”

吃过早餐,蒋硕凯仍旧没影儿,古清:“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苗苗有些动摇,想了想,还是坚持之前的看法。

张旸:“他可能不过来,直接去竞林大厦……咳!不说这个了,时间还早,咱们玩两把?”他捞起桌上的扑克。

苗苗两手一摊:“我没意见。”

然后,两人将目光投向古清,后者撇撇嘴,“玩就玩呗……真不知道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信任他……”

同一时间。

“阿嚏——”蒋硕凯打个喷嚏,直接把瞌睡打醒了,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下床,然后朝洗手间走去,开始不紧不慢洗漱。

等把自己收拾干净,他从衣柜取出唯一一套正装。

半年前在地下商场花两百块钱淘的,因为保护到位,所以至今还跟新的一样。

先是衬衣、西裤,然后打上领带,最后外套一穿,秒变社会精英。

他满意地对着镜子吹了声口哨,然后高高兴兴出门。

“哟,这是小蒋啊?乍一看差点没认出来,今儿老精神了!”

“谢谢,一碗杂酱面。”

五分钟后,热腾腾的面上桌,时近中午,摊子生意没早上好,老板娘坐在小板凳上,一边摘菜,一边同他叨嗑。

“小蒋啊,你今天穿得这么正式,相亲呐?”

蒋硕凯哧溜吸了一大口面,“不是。”

“那去见谁?”

“一男的。”

“谈生意哇?”

“嗯。”

老板娘是个健谈的中年妇女,也不介意蒋硕凯态度冷淡,通常她说一长串,对方只回一个字,她说一大段,对方才回一句,但依然乐此不疲。

“……那肯定是老大的生意了,阿姨早就看出来你是个有出息的!”

蒋硕凯还能说什么?

不能。

就只有赔笑。

“面条够吗?要不要再加点儿?”

“够了。”

“你可别跟我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

说完早餐(又或者午饭?)他才坐公交一路摇摇晃晃到了竞林大厦。

没急着进去,就蹲在门口,一根烟的时间,掐着点,张泉和秘书便领着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从里面出来,笑容那叫一个殷切。

然后微微躬身,替为首那人拉开车门——

“您当心……”

“张经理不用送了,回去吧。”

“杨总,通过刚才的参观,相信您对我们公司的实力也该有所了解,我方本着十二万分的诚意想要促成这次合作,希望您能慎重考虑,我就在这儿静候佳音了。”

“好说好说……”

目送车队走远,张泉收回目光,连同嘴角的笑容也一并收敛干净。

秘书见状,试探着开口:“杨总看上去好像很满意,这次合作应该十拿九稳吧?”

张泉嗤笑一声:“十拿九稳也还有一分不稳的变数,这只老狐狸,看上去哪哪儿都满意,可表态的话一句没说,这是在跟咱们打太极、玩心眼子呢!”

“那怎么办?”

张泉双眸微眯:“这次要是再谈不下来,就只能让徐总亲自出马。走吧,先去吃饭……”

“张经理?留步。”一道清沉带笑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张泉回头,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正装的年轻男人,配上这身衣服本该相当严肃,可他一双手却吊儿郎当插在裤袋里,似笑非笑的表情有种故作高深的玄妙。

“你是……”

“蒋硕凯。”他自报家门,“找你有点事,换个地方谈?”

没有任何谦虚,直视的目光甚至可以说不太礼貌,更谈不上尊敬。

张泉下意识拧眉,一种被冒犯的感觉油然而生,再开口语气已冷至冰点:“我不认识你,也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谈。”

“哦?那关于张水,你亲弟弟……”

张泉面色微变。

蒋硕凯:“现在有兴趣了吗?”

“你到底是谁?!知道些什么?!”男人压低嗓音,同时也在竭力遏制上蹿的怒意。

“想知道?那就找个地方,我跟你,坐下来,好好谈。”

张泉带着蒋硕凯去了他的办公室。

后者四下环顾一周,咂咂嘴,点评道:“视野开阔,环境不错。”

“说吧,找我什么事。”

蒋硕凯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去:“我不习惯仰着头跟除了老师以外的人讲话。”

张泉狠狠咬牙,生平第一次把“坐”这个动作演绎得心不甘情不愿。

“你刚才提到我弟弟……”

“是啊,你弟张水,借你职务之便,这些年没少占竞林地产的便宜吧?”

“你有什么证据?”

“不需要。”

张泉皱眉,他一个活了半辈子的人竟然看不透眼前这个小年轻,“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说,不需要证据,只要让徐劲生徐总听到那么一丝风声,凭他的手段和人脉,还怕找不到证据吗?”

徐劲生从一个农家子走到今天,其心智、手段都远非常人可比。

由着张家两兄弟在跟前儿蹦跶,不是他蠢,而是他懒——

懒得搭理,懒得费那心思。

可如果有人揭发,或者告密,促使徐劲生不得不查,那么张泉做过的每一桩每一件,都不可能逃过那位的法眼!

“介时,你不仅地位难保,还可能会有牢狱之灾。”蒋硕凯屈起指节,优哉游哉地打着拍子。

显然张泉也意识到这点,虽极力镇定,可冷汗还是忍不住往外冒。

“你威胁我?!”外强中干。

蒋硕凯嗤笑一声:“没错,我就是威胁你,如何?”

男人气得浑身发颤。

“说——你的目的!”

蒋硕凯终于高看他一眼:“原来张经理也是个明白人,既然如此那最开始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啊,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喘息更甚,胃疼,肝疼,肾疼,到处都疼!

蒋硕凯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倏地坐直,眼中掠过一道厉光:“把我引荐给徐劲生。”

“你要做什么?”

“跟他谈笔生意。”

“?”

“编号0019的那块地皮。”

“嘶……”张泉倒抽一口凉气,联想到昨天找上门的疯女人,还有眼前这个卑劣的青年,“你们是一伙的?!”

“现在才看出来啊?可惜晚了。”

“……”

“张经理,赶紧去吧,躲也躲不掉。”

张泉两眼一懵:“去、去哪儿?”

“当然是去总裁办公室告诉徐劲生我们明达要他手里的地啊!”说着,摇摇头,一副颇为遗憾的样子,像在吐槽那谁太笨。

“说来说去就为了一块地皮,你们可真是大费周章!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您还真说对了,我们就是为那块地来的。”

张泉被他的无耻程度惊到,偏偏当事人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一句话,做还是不做。”

“……做!”

竞林大厦正对宁江,而总裁办公室则位于顶层视野最开阔处。

从落地窗望出去,只见江波浩淼,水雾笼罩。

叩叩叩——

敲门声传来。

“请进。”男人的声音低沉微凛,夹杂着一丝沙哑。

张泉推门而入,“徐总。”

“有事。”办公桌后,男人刷刷落下签名,收拢文件夹放到一边,然后拿过另一份开始翻阅浏览,期间始终未曾抬头。

张泉却莫名感受到一股压力,仿佛千金重量落到肩头。

“徐、总……”

“有事说事。”

“明达那边派人过来,说、说要跟你谈笔生意。”

徐劲生眉心微蹙:“明达?”

“是。”

“什么生意?”

张泉咬牙,仿佛鼓足莫大的勇气,“关于0019那块地皮……”

男人动作一滞,书写流畅的笔尖也顺势停顿,气氛变得紧张而沉郁。

豆大的汗珠顺着男人面颊下滑。

张泉几次想要张嘴说点什么,可辅一对上徐劲生凛冽的眼神,他都不自觉哑然。

半晌,“那块地,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卖?”

张泉像被人掐住脖子,呼吸困难。

“还有,明达怎么知道这块地在竞林名下?”忽地,目光骤凛,“你走漏了消息?”

“不不不……我一个字都没说!”张泉忙不迭否认。

这个锅,他可不背!

“是吗?”上扬的语调,带着一股漫不经心,似笑非笑的眼神仿佛洞悉一切。

“徐总!你要相信我啊!”

男人扬起嘴角,冷厉的弧度挟裹着肃杀的意味,“那就怪了,不是你,也不是我,还会有谁?”

“知道这事儿的,不止我一个!”

徐劲生挑眉。

张泉忙不迭甩锅:“其他部门的经理,还有当时参与竞标的人……”

“行了,把他叫进来,我亲自问。”

一切都在蒋硕凯意料之中,张泉的妥协、徐劲生的兴趣,随便哪一点都能让他此行顺利达成目的。

可能唯一超出预计的,是徐劲生这个人。

“谁告诉你这块地在我手上?”简明扼要,开门见山。

四目相对的瞬间,蒋硕凯就知道——这个男人不简单。

“调查加推理。”

“哦?说来听听。”

他先把古清和张旸的排除法阐述了一遍,然后又将自己在工地上的所听所闻娓娓道来。

“……两相结合,答案一目了然。”

“你们这样大费周章,倒也不怕麻烦。”似褒似贬,意味深长。

“为了混口饭吃,您过奖。”

徐劲生这才正眼看向他:“你说你代表明达集团?”

“是。”

“有何贵干?”

“买地。”

……

下午两点,蒋硕凯离开竞林大厦。

距离他进去,不到两个钟头。

相较于来时的意气风发、稳操胜券,男人离开的时候眉心紧蹙,表情凝重。

失败颓丧倒不至于,可眼神却透出一股迷惘。

像被什么难题困住,百思不得其解……

“他还真的直接就去了……”二楼包房之中,苗苗站在窗前,正对竞林大厦前门,自然也看到了从里面出来、明显状态不对的蒋硕凯。

“什么去不去的?”张旸走过来,下一秒瞪大眼,“他……”

“打个赌吧。”苗苗忽然开口。

这时,古清也凑上来,见状,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赌什么?”

“赌他有没有的见到正主。”

正主是谁?

徐劲生。

与他传奇的创业经历同样有名的是他的神秘感。

这人很少在镜头前露面,从没接受过媒体采访,即便偶有破例,也是电话中进行。

在竞林步入正轨之后,他也开始深居简出,需要应酬交际的场合几乎都看不到他的身影,大多由竞林地产的副总代劳。

所以,徐劲生长什么样,可查资料少之又少。

昨天他们对苗苗的失败攻略进行了抽丝剥茧的分析,最终得出一致结论——

拿地的关键不在张泉,而是在徐劲生本人!

这点,蒋硕凯也是赞同的。

不出意外,他今天应该是打算去见一见这位传说中地产大鳄。

可徐劲生已经低调到连媒体杂志都不想上,又怎么会见一个陌生人?

见不到,还谈什么合作?

张旸摸出两百块拍在茶几上,这些都是他刚才玩牌赢的,现在全部拿出来当赌注:“我押他成了。”

古清也拿出两百块,放到另外一边,以实际行动表示相反的态度和观点:“我赌他没成。”

“老婆,你这是何必?”她对蒋硕凯的质疑都快写到脸上了,张旸觉得同在一个团队,这样不好,可又没把握能说服她。

“怎么,你以为我会输?”

“蒋硕凯的实力有目共睹。”

“嘶……才结婚没两天你就开始反驳我了?等时间一久,是不是还会变本加厉?”

张旸:“……”天底下的老公都像他这样憋和怂吗?

惹不起,只能保持沉默。

好在古清没有强制要求他改答案。

苗苗也拿出两百放到茶几上:“我跟张旸看法一致。”

两分钟后,蒋硕凯推门而入。

扯掉领带,任其松松垮垮吊在脖子上,脱了外套掷进沙发里。

这下谁都看得出来蒋硕凯心情很差。

古清扬了扬下巴,仿佛可以预见自己收钱时候的样子。

“辛苦了,喝口茶。”张旸倒好,递过去。

蒋硕凯接了,沉声道谢。

张旸把杯子放好以后,才开始进入正题:“咳……今天收获如何?”

蒋硕凯正准备开口,猛地发现苗苗和古清这两个女人用一种过分灼热的眼神盯着他,就像盯着烤架上呲啦呲啦冒油的五花肉,就盼着熟透那一刻,放进嘴里……吃掉!

张旸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人收敛点,别把人给惹毛了。

蒋硕凯:“?”莫名其妙。

“我见到徐劲生了……”

此话一出,张旸和苗苗满意地笑了,只有古清瞬间黑脸。

蒋硕凯:“?”

六百块钱,分成两半,三百给苗苗,三百给张旸,古清眼巴巴望着,突然,一把夺过张旸的放进自己包里——

“结婚之前你说过,让我管钱。”

张旸:“……”

他能怎么办?

当然是纵着啊!

苗苗:“?”还能这么搞?

蒋硕凯:“……”这怕是一堆智障!

打赌的事,输赢既已分晓,便就此揭过。

张旸:“见到徐劲生,然后呢?你们怎么谈的?”

“他不答应。”

“为什么?”

蒋硕凯一顿,不知想到什么,表情突然复杂起来,既有疑惑,也有茫然,就跟之前苗苗从窗户看到他从大厦里走出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张旸:“到底什么原因,你说啊……”急死人了。

“徐劲生说……那块地他要用来建房子。”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古清翻了个白眼儿,“他本来就是房地产商,地皮不用来建房子,难不成还用来当菜园啊?”

“不是开发楼盘出售,而是建他自己的房子。”

“?”

“啥玩意儿?”

“自己的房子?”

蒋硕凯点头:“自己的房子,他自己住。”

包间内一阵诡异的沉默。

“那块地皮足够建一个小区了,他说,他要自己住?”张旸咋舌。

古清皱眉:“找借口也不找个像样点的,骗鬼呢?”

苗苗也不信,但她先问蒋硕凯:“你觉得呢?”

“……我看不出来到底是真是假。”

因为徐劲生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那么慎重,眼神那么明亮,仿佛看到了光。

如果他只是想找一个敷衍的借口,没必要拿出这种引人质疑的说辞,他可以假托地皮要建卖场、建电影院、建商业中心,或者他就是不想卖、不愿意卖。

以上任何一个理由都比他实际给出的那个听起来靠谱。

但徐劲生偏偏没有。

他诡异的说法成功打乱了蒋硕凯的节奏,让他深陷迷雾之中,想要窥探全貌,却发现前方一片茫茫。

离开茶楼,苗苗照例将今天的情况汇报给沈婠。

她也很好奇徐劲生的说辞到底是真是假,便忍不住开口询问。

沈婠只给了她一句话——

“姓徐的不简单。”

……

第三天,轮到古清。

她也没做别的,就是要求见徐劲生。

前台小姐皱眉打量她一圈:“……抱歉,没有预约不能上去。”

“昨天我同事已经完成和徐总的初步接洽,今天由我接替他的工作,你不信可以打电话问。”

前台小姐见她振振有词,眼神有所动摇:“那我先打个电话……”

古清微微颔首,“可以。”

她并不知道昨天蒋硕凯用了什么方法才得以见徐劲生一面,还以为桥梁已经搭好,只是后续接洽出了问题,她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可以说服对方。

前台小姐:“您好,梁秘书,楼下有位自称姓古的小姐来找徐总,她说昨天已经有同事来过……是,对,明达集团……对不起,我的失职……是,我知道了,抱歉,我会马上处理……好,再见。”

通话结束。

前台小姐脸上仅剩的一丝笑容不见,看向古清的眼神透着一股怨怪:“你这人一点都不诚实,满口谎话,害我信以为真报上去,被骂得狗血淋头!”

“谎话?”古清皱眉,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很快就在下一秒得到了证实——

“徐总说了,他根本没见过你那个什么同事,跟明达集团也并无合作往来,你这个骗子!”

古清目瞪口呆:“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趁我没叫保安之前赶紧走吧,看上去人模人样,没想到是个疯子!”

古清抿了抿唇,再继续逗留于事无补,她冷静地分析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后,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

背后传来前台小姐清脆的抱怨——

“什么人啊这是?穿着正装就敢找徐总谈生意,谁给她这么大脸?幸好我打了电话求证,不然还真被她骗得团团转……”

古清气愤地紧了紧拳头。

忍住!

走到大厦外面的喷泉广场,她拿出手机,径直拨给蒋硕凯——

“你昨天到底做了什么?!”

女人的声音尖锐刺耳,透着一股气急败坏,他放下手里的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我说,你是不是疯了?”

古清一听,怒不可遏:“你才疯了,你全家都疯了!”

全家……

蒋硕凯眉心骤拧,声音也凉了几度:“古清,人话会不会?好好说。”

那头深吸口气,冷静下来:“……抱歉,我情绪不对。”

“嗯。”

“你昨天怎么见到徐劲生的?”

“威胁张泉,让他引荐。”对此,他没什么好隐瞒。

古清咬牙,难怪……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来找徐劲生,他说他根本不认识什么明达过来的人,连你们昨天见面的事也一并否认了。”

“正常。”

“你说什么?”

“很正常。我昨天已经暴露了目的,他既然不想转手地皮,自然也不会见你。”

昨天他能见到徐劲生,一来是张泉的作用,二来是这位金融大鳄心里的一丝好奇。

而这两点,古清上门的时候都已经不再具备。

徐劲生就更没有理由见她了。

“……现在怎么办?”古清攥住机身的力道下意识收紧,指尖泛出青白。

“想办法让他不得不见你。”

不得不见……

古清眼前一亮:“徐劲生的车牌号你知道吗?”

“宁A。”

“呵,还真是他啊……”

“你问这个做什……喂?古清?!”蒋硕凯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突然,眼皮猛跳。

她想干嘛?

莫名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想了想,他转手拨给张旸……

十五分钟后,古清把车开到喷泉广场上停着。

两个保安见状,围拢过来:“女士,上面不让停车,你可以去地下车库。”

“我不是来停车的。”

“?”

“我是来讨个说法的。”

“什么说法?”

“喏,你们这家公司的总裁挂了我的车,肇事逃逸,不想负责。”

“不是……你到底在说啥?谁挂了你的车?”

“徐劲生,车牌宁A,没错吧?”

两个保安对视一眼,有点懵。

“我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让你们总裁亲自给我个说法,否则……”

“抱歉,您说的这件事,我们暂时还不知道真假,需要向上面请示。”

“行啊,请示吧。”

十分钟后。

“小姐,请问您是不是姓古?”

“是。”古清点了点头。

两个保安对视一眼,态度忽然强硬起来:“抱歉,对于闹事的人我们不会手软,现在请你马上离开,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手段!”

“强制手段?”女人挑眉,却无惧色,反倒有种调侃与戏谑,隐隐透着讽刺。

“是!”

“这年头做错事的人还敢这么嚣张?我的车被划,你们有错在先,还想动用武力?”

“古小姐,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再装下去就没意思了,对不对?你想见徐总,刚才在前台被拦下,现在又想用碰瓷的方式吸引注意,要说嚣张,你怕是比我们更甚!”

“碰瓷?”古清面色骤冷,“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车门上是不是有条明显的划痕!”

“有划痕没错,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弄上去的?”

古清双眸微眯:“这么说,徐大总裁想要赖账?”

保安冷哼:“现在耍无赖的人是你!”

“既然你们不信,为什么不调监控?我的话可能有假,但是录像不会骗人。”

两个保安互看一眼,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如果这女的是想碰瓷,那也未免太理直气壮,整个过程古清就没虚过,眼神都不带闪。

“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就要打电话报警了!”

“行啊,让警察来看看堂堂上市公司总裁居然是个挂车不承认还想暴力驱赶苦主的货色!”

嘶……

两个保安再次进行了眼神交流。

A:妈的!这个女人太刚了,不像碰瓷。

B:连报警都不怕,这里面可能真有猫腻。

A:现在怎么办?

B:先去查监控。

两人再次离开。

这次足足二十分钟,才回来。

古清单手搭在车门上,笑不入眼:“怎么,查清楚了吗?”

“抱歉古小姐,我们已经看过监控录像,之前是我们误会了,言辞不当,请您不要见怪。”点头哈腰,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要报警解决吗?”

“不了不了……这种小事,咱们私下协商,不必浪费国家警力资源。”

古清:“刚才全部经过我都已经录下来了。”

两个保安一惊。

她才缓缓开口,“我要见徐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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