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下午,办公室内忙忙碌碌,茶水间中穿梭而行。
一手咖啡,一手文件,喝的时候也不忘瞄上一眼。
这就是明达员工的日常。
突然——
“爆了爆了!”一声惊呼扰乱了平静。
“什么爆了?”
“群消息啊!大家赶紧去围观,人事部有新动向。”
“人事部?谁升职了?”
“不是升职……”
“?”
“是空降。”
根据公司的发展需求、经董事会提名备案,兹任命:沈婠女士为任明达集团项目部经理,负责公司项目开发、洽谈、跟进等工作。以上任命书自2xxx年x月x日起开始执行。
张贴于公示栏处,并群发邮件至各个部门员工邮箱,因此,不到一个小时,这则消息就传遍了明达上下。
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议论。
而议论中,质疑的声音占据主导。
“沈婠?那位三小姐?”
“走了老大,来了老三,有点儿意思啊!”
“这位三小姐到底什么来头?居然跟当年沈经理(沈如)一个待遇,刚来就坐上经理的位置。”
“听说她是外面女人生的,长到十八岁才被领进家门,不管外貌,还是能力,都很一般。”
“好像学历也不高吧?职业院校?也没出国留学。”
“那她凭什么主管一个部门?还是重要的项目部。”
“只要关系到位,有什么不可能?你要是总裁的亲女儿,你也能捞个经理当当。”
“不对啊……”
“什么不对?”
“如果只是因为她姓沈,总裁可能会偏心,但董事会那几个老爷子可不是吃素的。他们会允许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坐上项目部经理的位置?”
众人一默。
“那、可能是沈总说服了他们……”
这话,连说的人都不信,以致于越到后面,语气越弱,最后再无下文。
董事会和沈春江之间龃龉甚多,不给他添乱就已经很好,怎么可能帮他打掩护?
若沈春江真的为沈婠开了后门,只怕董事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嗤——都省省吧,我们在这儿瞎猜乱嚷有什么用?人事部的通知已经下达,白纸黑字清清楚楚。上面不会因为我们的意见,做出任何修改。”
言下之意,高层变动,一群打工拿薪水的逼逼个什么劲?
众人一时脸热,作鸟兽散。
……
沈家老宅。
杨岚从医院回来,刚进门那就接到了谭耀的电话。
“夫人,有件事我考虑了很久,犹豫再三,还是觉得您有权利知道,毕竟,事关小沈总……”
“阿谦?”杨岚语气骤紧,“出什么事了?!”
“没有,您别紧张,小沈总很安全。”
女人轻舒口气:“那是为了?”
“关于沈三小姐的。”
“她?”想起那个碍眼的孽种,杨岚忍不住眉心一皱。
这段时间,她没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杨岚的日子过得很顺心。
冷不防听人这么一提,那种厌恶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令她极度不适。
“沈婠怎么了?”
“她已经通过考验。”
“什么?”女人一怔。
“她谈下了那块地皮,已经通过董事会的考验,成为项目部经理,”顿了顿,又补充道:“人事任命已经下发到公司,这会儿明达所有员工应该都已经知道了。”
“人事任命?!”杨岚音调陡然拔高,尾音透出一丝尖锐,“就凭她?!”
谭耀忍不住提醒:“这是当初就约定好的,董事会也无话可说。”
杨岚一时哑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懊悔,但更多的是对沈婠的怨恨。
那个贱种,她怎么敢?!
好半晌,杨岚的呼吸才平稳下来,对着电话那头冷声:“我知道了。”
“那好,再见。”谭耀结束通话,收起手机,对着窗外幽幽一叹——
希望能有用吧。
傍晚,沈春江从公司回去。
进门之后才发现家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平常这个点正该摆饭的佣人不见了踪影,餐桌也空着,厨房里没有一丝烟火气,也闻不到食物的香味。
而杨岚,背对他坐在沙发上,虽然电视开着,但她僵直的脊背没有任何休闲放松的意思。
沈春江换了拖鞋,走过去,忍不住皱眉:“你在做什么?”
“等你。”虽然女人已经极力压制,但出口的话仍然无可避免染上了一丝冷凝。
“等我做什么?”
“坐吧,我们聊聊。”
沈春江依言,心里却有些不耐烦,但出于对妻子的尊重,他决定给她这个面子。
“聊什么?”
“你是不是把阿如的位置给了沈婠?”
“阿如已经离开总部去了粤省,项目部经理这个职位很早以前就空出来了,还有,这不是固定属于谁的专座,能者居之。”
“借口!全是借口!”杨岚激动起来,神情也逐渐扭曲,“因为沈婠帮你拿下地皮,所以你就松口了?沈春江,说你‘有奶便是娘’都抬举了你!”
“闭嘴——”男人眼角直跳。
“阿如离开不到三个月,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让那个野种代替她?你配当一个父亲吗?!”
“杨岚!注意你的措辞!阿如是我女儿,难道婠婠就不是?”
“呵……呵呵……她现在成你女儿了?刚开始你把她领回来的时候说过什么?就当宠物似的养着,不用费心,等长到一定年纪就给点嫁妆打发了,不会影响到我几个儿女的地位。可如今呢?”
沈春江脸色泛青。
他恼杨岚的咄咄逼人,也怕这番话传进沈婠耳朵里,心生罅隙。
夫妻多年,杨岚一看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当即冷笑,眼神讥讽:“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还在惦记那些有的没的?呵……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懂什么?!”沈春江眼神如刀,“我做的决定,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我懂什么?我当然懂了!我就是太懂你,才会忍不住心寒!”杨岚眼眶通红,泪意翻涌,“你畏惧权扞霆的势力,又忍不住想要谄媚巴结,早些年不得其法,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沈婠替你在中间牵线搭桥,你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别说项目部经理的位置,她要得更多,你也会毫不犹豫地奉上。”
“春江啊,”杨岚忽然平静下来,语气也变得温柔,仿佛情人之间呢喃轻语,可仔细分辨就会发现,这样的平静之下隐藏着随时都会爆发的疯狂,“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年轻的时候靠老婆,人到中年本该意气风发,你却还要靠女儿。怎么,女人皮肉带来的买卖,还没做够?”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沈春江脸色青白,颤抖着手,脸皮抽搐,“你……”
“羞了?还是臊了?原来你还有点自尊心。”
啪——
又是一个耳光。
此时,男人眼中的愤怒被狠戾所取代,杀意稍纵即逝:“贱人!你还敢提以前?”
有些记忆,两人都刻意忽略,默契地绝口不提。
但今天,杨岚竟然动了那块疤,原本以为早就结痂长好,没想到一碰仍然是血淋淋的痛!
“你该死!”
杨岚笑得癫狂:“哈哈哈……我该死?当初为了谁,你心里没点数?不是我,你沈春江能有今天,明达能发展成如今的规模?”
“你简直不可理喻!”铁青着脸,丢下一句,沈春江拂袖而去,背影决绝。
杨岚看着他走远的背影,仿佛看见了两人渐行渐远的婚姻和感情,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跌坐在沙发上。
晶莹的泪珠从指缝间渗出。
她哭得无声无息,却比嚎啕哀叫来得更让人怜惜和心疼。
明明知道这样闹一场不仅没有半点效果,还会让沈春江愈发厌恶了她,但杨岚就是忍不住。
她太苦了。
两个女儿已经被沈婠害成现在这样,现在该轮到儿子了吗?
不行!
绝对不可以!
明达是阿谦的,谁都不可以动!
可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夫人,您还好吗?”不时何时,周庆福出现在她身后,低声询问道。
杨岚茫然一瞬,突然,两眼放光,“周庆福!”
管家把身子压得更低,以此表示恭敬:“夫人,有何吩咐?”
“你是那个人派来的对不对?”她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周庆福狠狠一顿:“夫人?”
“别装了,我还没瞎!”
“……是。”周管家垂眸,承认了。
杨岚一时恍惚,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真正确认的那一刻,她还是忍不住陷入惊怔。
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她还以为……
“夫人,您既然已经知道,就应该明白……他对您的心意。”
呵……
心意?
杨岚嘲讽地勾起嘴角。
男人这种东西,“心意”对他们来说值几个钱?
眼前不就有个最好的例子?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护住自己的儿子:“你能联系上他吗?”
周庆福犹豫一瞬,点了点头:“应该可以。”
“应该?”
“每年这个时候,他人都在国外。我可以尽力一试,夫人有什么话需要转达?”
杨岚含着泪,却笑得讽刺:“你告诉他,但凡还有一点顾念……就不该让属于阿谦的东西被那个狼崽一样的私生女夺走!”
周庆福眼角微颤:“我会原话转达。”
介时,三小姐的下场,恐怕……
也罢,各人有各人的命。
……
与徐劲生见过面的第二天,沈婠就强势登门,一大早亲自跑了趟竞林,把敲定的细节完善,该签的合同签完。
最后——
“合作愉快,徐总。”
徐劲生冷冷扫了她一眼,无甚诚意地扬了扬嘴角,很快放平,高傲得有点不近人情。
沈婠也不在乎。
合同一签,地就是她的了。
管你高兴还是不爽,反正,都碍不着她的眼。
正当她准备收回手,男人突然轻轻回握了一下。
就真的只是一下。
语气淡淡:“合作愉快。”
沈婠整理好合同,一式两份,其中一份交给他,“徐总,收好了,这可是上百亿的东西。”
“我很好奇。”男人抬手接过,看也不看丢到一边,“你这么劳心劳力,忙前跑后,就不担心明达拿你当跳板,把地弄到手之后,卸磨杀驴?”
“担心啊。”她莞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可担心有用吗?”
“……没用。”徐劲生实话实说。
“聪明人分两种。一种是‘傻聪明’,他可以把事情做得很好,毕竟脑子不傻,悟性不差,可功劳却不归他领,白白干了活。”
“还有一种呢?”男人忽然有点好奇,这个女人嘴里还能说出什么歪理。
沈婠:“还有一种叫‘抖机灵’,也就是俗话说的小聪明。这种人聪明不假,但都用在了耍滑头上,想着做最少的事,领最大的功,但别人都不是傻子,到最后往往把自己坑死。”
徐劲生:“那你呢?”
“取长补短,各占一头。”
“哼,话说得漂亮,真正做起来可就不一定了。”
“怎么,徐总怕我吃亏?处处提醒我要小心防备。”沈婠挑眉。
男人面色骤沉:“想当然,自作多情!”
沈婠发现,徐劲生除了有张冷面无情的皮,还有个骄傲到别扭的灵魂。
而这种男人,无情起来会很伤人,但偶尔流露的幼稚却又相当迷人。
之前沈婠一直想不通,贺泠那样的女强人怎么会喜欢这种冷到极点又怪到极致的男人,但现在她不那么绝对了,万一御姐就是喜欢这种可冷可萌的狗子呢?
毕竟,各有各的审美。
徐劲生:“那你答应我的事……”
“放心,”沈婠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色请柬,上缀金色暗纹,华贵高档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个周六晚上七点,霍顿大酒店1号宴会厅。”
“阿泠也会去?”
“当然。”
徐劲生抬手接了,有些慎重地放进抽屉里,相较于那份被随手扔到一旁孤零零待着的合同,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沈婠:“……”
“沈春江这个人……”他顿了顿,看在沈婠总算办了件令他满意的事,徐劲生不妨多给她提个醒,“功利心太重。如果可以,你还是给自己多留一条退路,免得后悔。”
“多谢提醒,不过我早就留好了。”
“留好了?”
沈婠点了点那份合同,笑得意味深长,“徐总可以仔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