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他跟明毓半斤八两,正合适相协。
江翎烽听闻神色略微放松,偏头与皇后相视一笑,回头垂眸看着桌上的酒水,沉吟片刻后才抬头说道,“清阳愿意即可。”
再次被点名,明毓立马起身行礼,正要回绝,不经意间恰好对上洵玥世子的视线。
话在嘴里打个弯,变成了,“回皇上,协助世子实乃臣女之幸,想来世子与臣女应正能相配合而不显突兀。”
明毓说话很有分寸,哪边都没有得罪。
她自己应下了,明淮镜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江翎烽抬抬手语气慵懒,“开始吧。”
明毓摸了摸袖子里的东西,刚走到洵玥世子身旁,就听到他低声说,“《渭城曲》。”
明毓轻轻点了点头,而后将藏于袖中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根大约长三十多厘米的树枝。
树枝有些枯,应该是残枝。
洵玥世子看向明毓,抬手吹起了埙,明毓应声动作起来。
方圆除传授掌法腿法外,还教予她一些容易上手的剑法。
没有皇上允许,殿前不能配剑的,明毓这才让荔秋出去捡根树枝回来。
埙声低沉却又深厚,幽深悲凄,绵绵不绝,曲风哀婉苍凉。
明毓左手握着看似无用的树枝,抬手翻转动凌厉,宽大华贵的襦裙随着纷扬。
一招一式变化娴熟,清新脱俗,看似简单却含着狠辣,变幻多端、层出不穷得让人眼花缭乱。
而她的姿态飘若游龙,又像舞蝶翩跹。
明明舞得极慢,却让人捉摸不透,无法揣测出她的下一个动作会是什么。
明明只是六岁女童,抬手起落间竟能感受到一丝战意。
少顷,一曲结束,明毓自然地收回动作,熟练地挽了个干净利落的剑花,而后将树枝换右手握住。
低眸行完谢礼,殿里高台处响起了掌声,明毓抬头看过去,是皇上。
皇上鼓掌后,其他人也纷纷开始鼓掌。
一直没说话的太后遽然眉开眼笑着出声,“洵玥三年前旭日宴吹的也是此曲,那时还不成曲调。今日世子的表现真是令人刮目相看,想来世子必是私下日夜练习三年才得以呈现出今日这番佳曲,当赏之。”
洵玥世子笑得有些恣意,作揖着说,“太后您过奖了,臣谢过太后。”
“洵玥不必妄自菲薄,确实也到了刻苦发奋的时候了。”
身为世子,整天逃课贪图玩乐着实是不太像话。
明毓站在洵玥的左侧后方,看到洵玥嘴角抽搐了一下,笑意收敛了些,“是。”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而后才将目光慈爱地落在明毓身上,“清阳不愧是将门之女,舞得一手好剑。”
说着,在明毓谢礼后,又看向明淮镜,“镇国公教女有方,赏。”
明淮镜立马起身道谢,“谢太后。”
几人才刚坐下,就听到皇后忽然一句,“今年的花千娇百艳,比往年多了不少新意。本宫昨夜忽梦园里的凌霄花提前开花了,现在仔细想想,原是看错眼,园里乃是辛夷盛开了。”
“皇后这是最近为春日宴操劳过多,想必是累了,后面让太医给你瞧瞧。”
“臣妾谢皇上体恤。”
明毓开始还没听懂她在说什么,直到听到她下一句,“各花有各花样,大家竞相咏春才情高涨实乃百花齐放。往日从未领会凌霄之美,如今倒也算是有所见识,想来花园里的花确实少了些花树,看多了自然腻味,只是有些不合时宜。”
?
明毓隐约有些觉得皇后的视线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
【辛夷是什么?】
“木兰。”
听到天天的解释后,明毓挑眉。
皇上并没有在意她话里的意思,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喜欢,去做便是,找些人种几棵凌霄。”
“谢皇上,日后便可在花园里见那凌霄依枝漫开,想必前来参加旭日宴的人也都能欣赏到。”
皇后提了三次凌霄,一次木兰,又偶尔看明毓,说什么提前,不合时宜,很难不让明毓觉得是在暗讽自己。
突然想起到,凌霄花攀援高枝盛开,木兰替父从军,《渭城曲》又名《阳关三叠》……
而木兰当初从军出征的地方靠近东北方,对枫溪国疆土来说算是关边,而渭城则在西北方。
所以,是在说明毓依仗洵玥捡枝展示自己吗?
不合时宜是指她不像大家闺秀那样娴静弹琴作画、反学戏中的木兰,且舞剑与洵玥所吹的曲子不相匹配?
如果真是拐弯抹角地说人,那她的话意确实让人难以琢磨,明毓要是没注意到皇后的目光,还真不会往这方面想。
明毓内心才安抚自己说不要多想,就又听皇后说,“清阳今日的表现也着实让本宫吃了一惊,希望在六月的旭日宴上能看到你独放光彩。”
明毓起身回话时笑得挺甜,“臣女尽不负皇后期望。”
“好。”
明毓坐下后愈发感觉皇后确实有点在讽她。
旭日宴第一批比试的琴棋书画,正好是她所不擅长的,皇后最后几个字说得又重又缓。
再加上七公主是皇后所生,平日没有交集,不至于莫名奇妙看不惯她。
天天提醒明毓,说皇后一派背后的官僚是王卿致丞相。
王卿致,原剧情里最大的奸佞。
明毓若有所思坐下时,余光看到七公主一脸玩味地看着她,还轻哼了一声。
啧。
明明在她舞剑回来时,这七公主的表情还有些难看的。
这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啊。
春日宴的内容在咏春结束后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太后皇上以及皇后离开后,众人才开始三三两两退散。
出宫殿后,明毓右手拉着明淮镜的手,左手将枯枝递给荔秋。
明毓抬头,巧笑倩兮地仰望明淮镜,“爹爹,阿满没有令您失望吧?”
明毓虽然没想起来春日宴上会被七公主拉踩,但还是很有警觉地让明淮镜教她舞剑。
原身份学这些方面本来就极有天赋,明淮镜教给她的是专适合女子的清玉剑法,恰好是方圆曾教授过的剑法,在镇国公府里的习武场练地得心应手,装作是凭借天赋而进步神速,木剑舞得有模有样。
明毓学剑这件事并没有传出去,所以今日也是其他人第一次知道明毓居然已经会一点舞剑。
明淮镜宽慰地笑着,眼里满是骄傲和宠溺,“阿满从未让为父失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