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崖听过赵七的名字,甚至说还很熟悉,因为他如今所领的三万大军,除了他自己带的八百亲兵之外,剩下的最大一个军头就是赵七了。
这三万大军属于东拼西凑,从各地调遣而来,其中赵七就带了一万军马过来。
赵七是荆州官场上的一个异类,据说是从盛京那边空降过来,关系直达天听,一来便是曲长官职,领五百营兵。
后来他更是屡屡立下战功,实际上就是剿匪啊、平乱啊,在没有战事的荆州来说,这就算一等一的战功了。
所以赵七升得很快,从一个普通曲长升为牙将,领一部人马,即一千人,然后升为校尉,领一营人马,即五千人,直到现在已经是能独领一军的将军了。
而且他这个将军不像其他长官那样缺斤少两,空有名头,实际上手底下连兵员都凑不齐。
别人都说他们贪吃空饷,实际上有苦自知,朝廷能下发一半兵额的粮饷,就算是有关系的了。
谁让荆州这个地处天下中腹,上头就是雍州,皇帝陛下在的地方,天下兵马的精华所在。
所以赵七算是关系硬得吓人,竟然能够将他的粮饷足额发放,以致于乌崖一度怀疑这是皇帝陛下提前安插在荆州的一颗钉子,就是为了今日。
当然,乌崖是不敢亲自去问皇帝陛下的,身为臣子,妄自揣摩上头的意义已经是大忌,若是再去打探,那就是找死了。
所以,乌崖对赵七很客气。
而赵七也很会演戏,将自己上头有人的架势演得气势十足,似乎自己随随便便就能面见皇上,直达天听。
实际上他上头真的有人,只不过是紫霞宫、是叶欢而已,并不是乌崖猜想的皇帝陛下。
可如今,赵七竟反了。
乌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相信,然后才是慌忙大乱。
赵七掌控着整个营地的小半兵马,加上跟他关系好的军头也是不少,这么说大半兵马可能就都被他夹裹着一起反了。
他们竟很可能要未战先败。
“司马先生,你可知道赵七为何要反?”
乌崖冷静下来,先问道。
司马青云苦笑,“他用的原因很可笑,竟说紫霞宫世代忠于朝廷,蒙受圣恩,代代封爵,他绝不会相信紫霞宫会反抗朝廷。
倒是乌大人跟紫霞宫有私仇,所以说乌大人是借着军演之机想要公报私仇,将紫霞宫率先覆灭。
还说若是跟着乌大人今天一起攻上紫霞宫,来时陛下清算,大家都逃不了,还不如先反了乌大人,以待朝廷前来处理。”
乌崖刚刚才站起的身子就是忍不住一个踉跄,“他说我公报私仇?可笑!可笑!
我乌崖一生忠君爱国,从未考虑过私人,今日竟遭受如此诬陷?
圣旨呢,司马先生,拿出陛下的密旨,我要还我一片清白!”
到现在,他都没怀疑过赵七是叶欢的人,因为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在他眼中,紫霞宫只是区区一江湖大派,何德何能,能够影响一州军官的升迁,还能影响盛京那边,能够让户部将一军粮饷足额发放。
实际上,却是乌崖想差了。
在荆州这边,紫霞宫伪造出军功来说,就太简单了,加上为赵七造的势,让人误以为他是上头下来镀金的。
所以也没几个人敢拦着他正常拿军功升迁。
与普通的官员需要政绩、资历才能升官不同,在军队中,只要军功足够,一日升到大将军都是可以的。
这就是当年旸武帝能够平定天下最重要的一个原因之一,当人人都能看到富贵在眼前招手,还有何人畏死?
而盛京那边,紫霞宫的影响力确实有限,但想让户部签发一份足够的军饷出来,还是很容易的。
反正又不用他们拿钱,只要签一份文件,那原本下发的军饷就进了他们的口袋。
至于那一万人的军饷,全是由紫霞宫偷偷补上的。
所以说这一万人是紫霞宫豢养的私兵也无不可。
这就是叶欢所想的借鸡生蛋之计,借朝廷的名,紫霞宫的势和钱,为他练出一只精兵来。
司马青云却摇了摇头道:“没用了,这群人已经杀红了眼,无论是什么话他们都听不进去的。
如今三万大军炸营,即便是我也自身难保,乌大人,还是让我护着你先行离开,等到他们冷静下来,我们再拿出陛下的密旨,重整乾坤。”
乌崖也是当过兵的人,自然知道所谓的炸营是多么凶险,这个时候就是皇帝陛下站在他们面前,杀红了眼的他们都敢拔刀去砍。
乌崖愣了一会儿,面容竟一下子苍老许多。
“那就麻烦司马先生了,天明,叫上亲卫营,随我一起冲杀出去。”
天明便是那个一直随账听候的亲兵。
天明领命出去。
而司马青云则是面色一喜,有了乌崖的亲卫营,他们要一起出去就更安全了。
亲卫营一直护佑在营帐周围,所以一听到命令,集合的速度也很快。
待到人马集合完毕,乌崖出了营帐,看着账外已经四起烽火的模样,突感一阵悲哀,这都是他带的兵啊!
“冲!”
乌崖起身上马,一拔宝剑,向前命令道。
司马青云护在一旁,真气密布在四周,以防突然的冷箭。
“诺!保护大人!”
八百亲兵轰然应诺,拔出腰间长刀,向前冲锋。
前方仍在混战,他们本来就是临时拼凑的兵员,杀得兴起了,哪管刚才大人下达的命令是什么。
乌崖的八百亲兵不愧是精锐,面对此情此景,他们脸色不变,步伐不乱,只要是敢于拦在他们面前的,尽皆斩杀。
就算前一秒,这些人与他们还是同袍相称。
从上空看去,八百亲兵就像一把尖锐的锥子,狠狠插入混乱的阵营当中,扎出了一个大洞。
杀得人多了,身上的煞气便多了。
等到后来,便无人敢拦着这群亲卫营了。
带人杀出大营,乌崖回首看向已经浓烟滚滚的大营,目露伤痛之色。
敌人还未杀至,自己便先乱了。
“赵七!”乌崖咬牙道,“我一定要上奏朝廷,治你一个谋逆之罪!”
“天明!天明!”
“大人!我在!”
一个满脸血污的亲卫冲到乌崖马前。
“清点人马,找地方驻扎,等到营乱平息,我们再回去。”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