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宝掰着手指头说:“今天是二十二日,离爹爹回来,还有......还有......”她撅了撅嘴,算不出来,“还有好多好多天啊!”
程昀失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菱宝睁着大眼睛,控诉地说:“大哥哥嘲笑我!”
“哪有”程昀摇头,“没有。”
菱宝说有,还学他刚刚笑的模样,除了声音不太像,神态倒是模仿到了七八成。
程昀笑的更开怀,点点她的鼻尖:“那不叫嘲笑,那叫被你可爱到。”
谢无恙暗暗地点了点头,非常赞同程昀的话,他从来没有见过菱宝这么可爱的小孩。
虽然他也是个才七岁的小孩,说这话未免显得没有可信度
但绝对都是肺腑之言。
菱宝本来就很好哄,更何况是她最喜欢的大哥哥,立即就扑到他怀里笑了起来。
晚上,菱宝睡的正香,突然听到外面噼里啪啦一阵响,她浑身都抖了一下。
靠着她的大王抬起爪子轻轻拍了拍:“没事喵,睡吧睡吧。”
但菱宝还是被吵醒了,她揉着眼睛问:“发生什么事啦”
“下雨了。”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巨响,竟是打雷了。
菱宝一个激灵,眼睛睁的大大的,脸上有些怯意,她不怕下雨,但她怕打雷,声音太大了。
菱宝像只小乌龟似的,动作缓慢地咕涌到床脚,然后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片刻后,把头冒出来大口呼吸,发丝凌乱,脸颊发红,脑袋懵懵的。
然后深深地吸一口气,鼓着脸颊再埋进去。
反正就是不要留在外面!
“轰隆隆——”
菱宝瘪了瘪嘴,有点害怕,还有点委屈,她揉了揉眼睛,小声对大王说:“大王,要不我们去空间吧空间就听不到打雷声了,对不对”
大王点点头:“听不到的。但是你哥......”来了。
还没说完,菱宝身上的杯子就被扯了扯,她听见大哥哥温柔又略带担心的嗓音:“菱宝。”
菱宝惊喜,“咻”一下冒出来:“大哥哥!”
程昀笑:“是不是害怕了”
点到伤心事,菱宝眉眼又耷拉下来,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像只小熊宝宝一样挂到程昀身上。
程昀托住她,温暖的掌心抚摸她淡薄的脊背:“不怕,今天跟我们一起睡啊。”
菱宝嗯了一声,点头时下巴磕在程昀肩膀上:“大王,快跟上。”
程毅眼睛半睁半闭,摇摇晃晃,慢吞吞地说:“大哥......菱宝......我们快回去睡觉吧......”
出去的时候差点撞到门上,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半梦半醒,不甚清醒的状态。
也真是难为这位睡神在听到打雷后,因为担心妹妹,硬生生从床上爬上来了。
他实在太困了,回到房间里,确认菱宝被大哥抱到床上后,立即就昏睡了过去。
菱宝感叹地说:“二哥哥睡得好快呀。”
“你还不知道他,睡得快,睡得久,还起不来。”程昀吐槽道。
菱宝咯咯地笑起来。
有哥哥陪着,她就一点也不怕打雷了。
但程昀还记得进去的时候菱宝是缩在被子里的,所以他躺下后把菱宝抱进怀里,轻声说:“睡吧。”
哥哥温柔的声音像好听的摇篮曲,睡意袭来,菱宝闭上了眼睛。
前半夜,这场雨下的好像天被捅破了,倾盆似的倒下来,耳边全是哗啦啦的声音。
还伴随着不小的风声,他们破旧的茅草屋却坚挺地立在雨中。
不过茅草屋虽然没倒塌,院子里的篱笆却倒了。
后半夜,雨势开始变小,淅淅沥沥的,直到太阳升起的前一刻,才停了下来。
院子里又变得一塌糊涂,每次下雨,单收拾院子就很费工夫。
昨晚下的雨太大了,院子里那块小菜地都被淹死了。
连菜地都受此磨难,庄稼更是难以幸免,于是菱宝他们又去帮忙,人手一条竹竿。
村长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黝黑的脸上全都是忧愁。
菱宝问:“村长伯伯,你叹什么气啊”
“我担心啊。”村长说,“今年的雨水也太多了。”
三天两头地下雨,要不就下的特别久,要不就下的特别大,遭殃的永远都是庄稼。
菱宝拍拍村长,认真地说:“村长伯伯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村长笑了:“对,菱宝说得对。”
随后的几天,又断断续续地下了几场无伤大碍的小雨,只不过,对于程仲谦他们来说就有些难挨了。
因为他们是劳工,是来服役的,自然就没得选,无论严寒酷暑,刮风下雨,只要上头不发话,他们就得干。
换句话说,只要没死,那就不能停。
程仲谦还好,差吏有特意关照他。
但他亲眼见到一个男人淋雨后染了风寒,却不能离开去治病,只能忍着,晚上睡觉都是他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然而病怎么能忍呢只会愈忍愈烈。
某一天早上,程仲谦看到那个人被半死不活地抬了出去。
差吏告诉他,是让那人回去治病了,如果治不好那就治不好吧,但如果治好了,那就还得回来继续服役,如果等他治好,这边也完工了,那就累积到下次。
总之是逃不掉的,除非人死债消。
差吏的表情是麻木后的满不在乎,似乎那人的生死并不能得到他半点关心。
也是,每年因为劳役要死多少人呢,个个都去关心,哪里关心的过来呢
可是程仲谦回想起那个汉子惨白如纸的脸色,和几乎看不出起伏的胸膛,心里闷闷的,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
他第一次思考,自己能做些什么。
以前,家里给他恩荫了一个官,他觉得无所谓,既然有了那就当呗。
后来因为一些事官位被夺,流放至此。
他寻找到了新目标,科举,重回京城,为了宝蕙。
但现在,他想问问自己,除了为宝蕙,他是不是还能再做些什么
程仲谦没有自不量力到觉得自己能改变千百年来的服役制度,但如果能让百姓少死一个,就算只有一个,那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