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笙澹，你知道错了没有？”
坐在沙发主位精神矍铄的老者姬国盛将眼神从双手抱臂，神态倨傲的少女身上移开，叹了口气，语气凌厉了几分，直直冲向（好欺负的）姬笙澹。
“错了。”
姬笙澹自觉理亏，心虚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几乎都能听清两个哥哥卫生间冲脸的水流声。
“知道错了有什么用。”阴鸷冷硬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背后升起，冰凉刺骨，姬笙澹本来就心虚，更是被吓得一激灵，瘫软在沙发上。
洱瑰一看他这就拥有了座位，眼睛骨碌碌地一转，也装作吓了一跳，做作地“不小心”摔在了沙发上，于是也拥有了一个座位。
“这该死的东西怎么洗掉。”姬遥疏面色阴沉沉的。
洱瑰慢慢仰头他们，忽然憋不住笑出声来：姬遥疏的左眼和姬无筠的右眼，分别有一大块覆盖全眼的黑色痕迹，纵然他们洗得及时，还是难免被加强版海娜膏殃及。
正好他们还一左一右的站着，成功Get了小哈巴狗同款胎记。
“两只哈巴狗哈哈哈哈哈哈——”
姬笙澹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收获了两道想杀人的目光。
“姬笙澹，活腻了？想死一死？”姬遥疏危险地眯了眯眼。
姬笙澹连忙摇头，表情真挚以表衷心，“我错了哥哥。”
“我等下就有个会议，你们看怎么办吧。”
姬无筠从阿姨手上接过镜子，端详着自己脸上那一大片无法被忽视的黑色痕迹，无语地闭了闭眼。
还真像他们说的，和姬遥疏一左一右，像两只哈巴狗。
家有熊孩子，真是造孽啊。
“我等下要去跟扶家签合同，他们那块地皮咬了半年，终于舍得放给我们了。”姬遥疏的语气听不出喜怒，“现在怎么办？”
姬笙澹和洱瑰像两只鹌鹑似的装死不说话。
“这还不简单？让姬笙澹和姬洱瑰代替你们去开会的开会，签合同的签合同，洽谈的洽谈呗。”姬国盛随口道。
“痕迹留多久，那就去上多久的班。”
“我不要！”洱瑰鼓了鼓腮叉腰，“人家想看电视。”
“看什么电视，眼睛都看瞎掉了，像你哥一样变成小四眼。”姬无筠若有若无的视线放在姬遥疏身上。
小四眼姬遥疏：……你再骂！
“那我也想戴眼镜。”洱瑰不但没有打消看电视的主意，反而更兴奋了。
姬无筠头疼地摇了摇头，姬洱瑰小同志现在完全就是小学生的思想，看别人戴眼镜觉得漂亮，自己也想戴眼镜。
“不可以。”即使洱瑰的眼神再怎么期待，姬无筠还是强硬起心肠拒绝了。
想戴眼镜？像什么话。
“为什么！”洱瑰不满。
“因为眼镜太贵了，我舍不得。”姬无筠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
洱瑰不满地小声抱怨：“小气鬼。”
姬笙澹见洱瑰成功转移话题，正要长长地舒口气，就听见姬无筠说话，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你别给我转移话题，爷爷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办法，那今天就你们两个去吧。”
“我要录节目呢。”姬笙澹弱小又无助地小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姬无筠斜望了一眼节目组的方向，被他的视线扫过的人无形中感受到了威胁，连忙移开视线，装作忙碌地低头干活。
别看他们别看他们，他们很忙。
“你们节目不都需要一些环节来增加节目效果吗？正好俩蠢蛋去公司，不是很有看头？”姬遥疏玩味道。
“一个蠢蛋。”洱瑰纠正。
“嗯，一个大蠢蛋带着一个小蠢蛋。”姬遥疏慢条斯理地纠正，又看向姬笙澹，“去不去？”
姬笙澹抬眼就看到了二哥的一双死鱼眼，吓得连忙应答，“去去去，我去。”
洱瑰：“喂，我还没有答应呢！”
姬无筠：“嗯，我会让我的助理跟你们交接。”
姬笙澹弱弱答应：“好。”
洱瑰：“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啊！”
姬遥疏：“我会让人通知父亲，有什么事就去找他，懂了吗？”
姬笙澹的声音越来越小声：“明白。”
“行，你们吃了饭就去吧。”
“别啊。”姬遥疏折返回餐桌，拿了两个巨大无比的三明治，一人一个塞在他们手里，“现在就拿起，走。”
洱瑰和姬笙澹呆呆地握着手上的三明治，“那我们的交通工具呢？”
“做错事总得有点惩罚吧？”姬国盛站起身，拍拍两人的肩，“所以我决定，让你们步行去公司。”
步行？？！
“不……唔唔唔！”洱瑰又要耍赖，姬笙澹生怕她又发疯连累自己，从背后捂住她的嘴，阻止她继续说话，拉着人出去了。
节目组的人呆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
姬遥疏轻飘飘地看了他们一眼，似笑非笑，“主人公都出去了，在这里是要吃顿便饭吗？”
听出了姬遥疏不客气的赶人意思，众人一惊，连忙拿着东西追出去了。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还是小糊豆好。
——
十点时分，今天的天气似乎格外炎热，太阳按时上班，烈日炎炎，大街上连条狗都嫌烫脚。
两人已经走了半小时了。
“小鸡蛋，都怪你。”洱瑰委屈地咬了一大口三明治，光洁的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本来我可以呆在空调房里看那只猴子打妖怪的。”
姬笙澹看她一眼，随手揩掉从她额头滑落到脸颊的汗，打湿的鬓发也一并塞到耳后，看她的脸晒得红扑扑的，索性将自己的帽子扣在她头上。
“那可是大哥二哥诶，被我们俩变成了两条哈巴狗，我能从他们手里活下来已经很好了。”姬笙澹夸张地做着嘴型。
洱瑰想了想也是，咬着三明治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姬无筠和姬遥疏的狼狈模样，忍俊不禁出声，眼睛都弯成月牙儿。
姬笙澹随意地往旁边一瞥，发现了路边的便利店，于是问洱瑰，“想吃冰棍吗？”
“冰棍？”洱瑰想了想，随后用力地点了点头，“要！”
姬笙澹拉着洱瑰的另一只手，走到便利店的小窗口前，抬手敲了敲。
没过一会，窗口的小玻璃被打开，洱瑰看到了一位“模样丑陋”的大姐姐。
大姐姐笑意温柔，一双眼睛如同水一般温润而有包容力量，柔顺的秀发辫成单边的精致辫子，在杂乱的背景前更加突出她的美貌。
“你们想要什么呢？”
江渡锦的眼神落在两人的身上，两个身形相差颇大，面容一等一惊艳的少年少女，丝毫没有一丝情愫的存在感，让人只能联想到是兄妹关系。
小少女眼神懵懂，一双眼睛又黑又亮，期待地看着她，双边的马尾乱了一边，看起来不太有钱。
尤其是兄妹俩都灰头土脸的，脸上还有高原红，看起来就很……狼狈贫穷。
摄影师躲在便利店的旁边拍摄，正好躲在了江渡锦的视线盲区，于是不自觉地脑补了一出兄妹流浪寻亲的大戏。
姬笙澹的脸一瞬间爆红，“我、我们想要买冰淇淋。”
“想要什么样的？”
“都可以。”
江渡锦了然地点点头，转身去冰柜拿了两个。
姬笙澹不是很有底气地问，“多少钱？”
“六元。”江渡锦温和道。
才六元？
姬笙澹的表情一向放松下来，悄悄舒了口气。
吓死他了，他还以为手机账户里没……
卧槽，他钱呢？！！
姬笙澹望着账户里余额“2.68”的数字，陷入了沉默，心虚地扭头悄声问洱瑰，“你有钱吗？”
“有啊。”洱瑰骄傲地点了点头。
姬笙澹一喜，“真的吗？那借我3.38。”
“钱在手机里。”洱瑰认真地给他解释。
“手机呢？”
“没带。”
姬笙澹：“……”
“算了，靠不上你。”姬笙澹无奈地叹了口气，又不敢给家里打电话，只能给他那些狐朋狗友们打电话，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一个都没接电话。
姬笙澹：“……”
江渡锦就这么看着姬笙澹如同“精神小伙众筹八元喝奶茶”一样不停摇人，结果一个都没接电话的狼狈模样，也没催他。
她先打开其中一个冰棍的包装袋，递给可怜流浪猫似的望眼欲穿的洱瑰，温和道，“先吃吧，一会化了。”
又拆了另一个，递给姬笙澹。
江渡锦忍不住问道，“你带着妹妹去干什么呢？”
姬笙澹正十分焦灼，迫不得已准备打父亲的电话借三块钱了，随口回答道，“找爸爸去。”
去公司找爸爸。
江渡锦不自觉流露出了震惊，了然还有心疼的情绪，都被兄妹两人错过。
是了，带着妹妹流浪找爸爸。
“这样吧，你们先拿去，以后有钱了再给我。”
姬笙澹惊喜地抬头，“真的可以吗？”
这样他就能回去给爸爸借钱了。
“当然。”
“谢谢大姐姐。”洱瑰嘴甜甜地道谢，笑容都甜美了几分。
“你们快走吧。”江渡锦实在没忍住，从窗口伸出一只手掐了掐她的小肉脸，“姐姐相信你们一定能找到爸爸。”
洱瑰重重点头，“好！”
最后带着她不中用的哥哥和一根冰棍一步三回头挥手道别。
“真可怜的孩子啊。”江渡锦看着喜滋滋的兄妹俩心想。
“今天遇到好人了。”姬笙澹和洱瑰一边讨论一边往公司的方向走。
“不过她为什么那么奇怪地看着我，说我们一定能找到爸爸啊？”
“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