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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余子清来说,玉圭的好处一大堆,而坏处,自然也是有的。

现在就出现了,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不重要,却还能看热闹凑乐子的事情,必然会借助玉圭传递的很广。

那些圣徒以为最难的情报探查,以出乎他们意料简单的方式拿到了。

这个过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圣徒们知道要找谁了。

当年那颗六十四面体水晶,在深海经历了一系列折腾,被巨鲨大妖吞噬。

而当年陆地这边有仙草的消息,又有扒皮大老已经消失的消息,陆地上的一些势力,损失不小,大势力相互之间也有摩擦。

反正阴差阳错之下,这头巨鲨大妖,觉得我行了,机会来了,还把扒皮大老的生祠挂在腰间当战利品。

最终被火气不小的扒皮大老活活打死在海岸线附近。

又因为余子清这个异类的存在,去掏了巨鲨大妖的肠子,把本来应该无人在意的巨鲨的奥利给,用混元金斗化作了有机黄土……

这才拿到了那颗六十四面体水晶。

余子清一直好奇,那头巨鲨大妖,肚子里面为什么会有这种古怪的东西。

估计快要得到解答了。

那些疯狂的圣徒,处于理智却有疯狂的状态,现在盯上了席扬,盯上了锦岚山。

虽然他们压根不是为了找六十四面体水晶才盯上的锦岚山的,结果却是这样。

水母光头在明湖岛待了没几天,便决定去陆地转转。

虽然在他们固有的观念里,陆地上特别危险,但现在,获得的信息太多了。

水母光头觉得,好像并没有他们获得的知识里描述的那么危险。

圣徒在很久之前,就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正儿八经的要侍奉神只,通过恩赐来获取力量。

另一派则是要贯彻先辈的遗志,控制他们祭祀的目标,通过祭法、仪法来获取力量,得到晋升之路。

两派之间在根子上就有不可调节的矛盾,虽然他们都自称圣徒,都觉得自己才是正统。

见面就掐,不死不休才是常态,其中一方不彻底灭绝,就永无休止。

水母光头他们就属于走钢丝的控制派,但他们觉得这才是正道,跟乞丐一样的等着恩赐,简直是在开历史的倒车。

想要什么,就去控制,就去拿。

只要祭法、仪法不出错,所有的步骤和材料全部都是对的,被控制的目标怎么想的,就是最不重要的因素。

圣徒已经流浪深海很久很久了,水母光头还记得,在描述四方地危险程度的典籍里有记载。

在很久很久之前,曾经有一群巅峰圣徒,血祭了一个上古种族的全族,准备强行进阶十阶。

最终大兑神朝仅仅只是出动了一个城池的城主,就将那些圣徒团灭了。

而后引起的严重后果很多,连祭之神都消失了。

对于这种神只来说,所谓的消失,其实也可以看做是死了。

水母光头依稀还能记得,他年少时第一次在某个船舱内部的石壁上,看到那些记载的时候,还能清晰的从那些笔迹之中感受到记录者的恐惧。

然后,他现在靠近四方地,却得知,那可怕的大兑,早特么消失了很久很久,久到大兑都快要重新归来了。

这种消息为什么之前没人告诉过他?

按理说这应该是很久之前就不是秘密的事情吧?

水母光头坐在一头代步的鲨鱼背上,整个人都有些陷入了纠结。

是大祭司隐瞒了这些消息么?那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些?

还是大祭司自己都不知道?不可能的,最近千年内,都偶尔能在深海遇到人。

虽然大部分能去深海的修士,都特别的强。

可还是有能跟他们交流的强者的。

水母光头愈发迷茫,他不知道如何表达“时代变了,他们跟不上时代了”。

等到靠近了海岸线,他整个人都处于非常紧绷的状态,因为他听说,活活打死巨鲨大妖的那位强者,就在海岸线附近。

一路上他尽可能的小心翼翼,利用自己掌握的能力和知识,避开人群,生怕露馅。

他还在努力学习四方地的语言,学习习俗,学习常识,哦,还把“四方地”这三个字忘掉,不然一开口,懂行的人就知道,他来自于很远的地方。

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人称呼这片广袤的陆地为四方地了。

水母光头小心翼翼,一个月了,其实还是在海岸线附近晃悠。

而另外一个鱼骨光头,也曾陷入了迷茫的情绪里。

因为这里的一切,跟他曾经获得的教导,都不太一样,有些地方简直是颠覆性的不一样。

但他没有水母光头想的那么多,他依然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

找到被巨鲨大妖带走的东西。

所以,在拼命的获取信息,了解陆地上的一切,每天抱着二十多个玉圭听,贪婪的吸纳所有的东西之后,他来到了荒原。

他看到了大兑的牌楼,沉稳的如同一个世界的门户,然而周围什么防护都没有,随便谁都能靠近。

只是靠近,感觉到气息之后,他便觉得记载之中的大兑,果然很可怕。

整个神朝都消失了,现在还能出现,这种神威,不是他能理解的。

他一路北上,准备去锦岚山看一眼。

他没有得到太多信息,因为当年的巨鲨大妖,死的太惨了。

死后的尸身,如今肯定已经遍布整个陆地,想要从其中找到他要找的东西,短时间内肯定是不可能了。

但跟水母光头一样,他也很轻易的找到了席扬信息。

他准备暂时放弃寻找宝物,先处理那些叛变圣徒的余孽。

当然,不是现在,他现在只是先探查消息,先亲自看一看。

他一路北上,很快就看到了绵延的槐树林,横贯东西,感受到那无数饿鬼汇聚之后所带来的可怕气息。

抬头望去,他目中的神光变得飘渺神异,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在他的目光中,世界彷若出现了断层,槐树林所在的地方,便如一个深渊。

不是那种凹陷下去的深渊,而是一座巨大无比的黑山,高耸伫立,却给他一种直视深渊的感觉。

他的力量似乎在抗拒,不,在恐惧。

是他们如今祭祀的那个东西,都在恐惧靠近这里。

他体内的力量,似乎都有些失控,想要脱离他的身体,赶紧逃走。

他满头冷汗,浑身颤抖,体表一层层泛着澹红色的神光不断的游走。

他闭上眼睛,沉下心来,调息了好久才算是重新稳固下来。

当他睁开眼睛,便敏锐的察觉到,他被锁定了。

有一种只要敢贸然动一下,他便会身死当场的感觉,就像是一把剑已经抵在他的脑门上,下一刻他就会看到自己的脑浆。

他艰难的转动了一下脖子,向着西北的方向望去。

这个时候,他才看到,槐树林边,有一座孤零零的小院。

一个面色冷澹的男人,从小院里走了出来,看向他这边。

只是看了一眼,他便感觉到双目刺痛,瞬身上下仿佛都被刺到了。

鱼骨光头再也承受不住了,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着道。

“我……我……我……”

我了好半晌,他也没勇气说出“我没恶意,只是路过”这种连自己都骗不过的话。

最终变成了一声绝望的呻吟。

“饶命啊……”

因为他在几百年前见过邗栋。

在深海。

当年他们潜航在海面之下,正巧到了休整保养船舱内部的时间。

他们藏在一片没有那么深的海底缝隙里。

然后忽然之间,海水裂开了,裂开了一道足有十数里宽,绵延上千里的可怕裂缝。

呼啸而过的剑气,如同实物,强行斩开了大海。

他们站在甲板上,抬起头就能看到两侧如同天幕一般的水墙。

而仅仅一点点力量波及到他们,整艘船都差点被绞碎,船体积攒了上百年的力量,就在这被波及的一瞬间,全部耗尽。

然后他们就看到,邗栋踏空而行,他身后实质化的浓郁杀气如同簇拥着君王,紧随其后。

一头号称防御力最强,全身都是盔甲,身形足有三千丈的巨大凶兽,破碎的跟碎纸似的,在剑气长河里翻腾破碎。

而自始至终,这个杀气重到仅仅只靠杀气就能杀人的剑修,似乎还只是用了一把弱一点的剑。

很显然,他们没敢去找已经杀红眼的邗栋讨个说法,只能目送邗栋远去,一个个跟鹌鹑似的,屁都没敢放一个。

如今只是一眼,只是感受到被锁定之后,熟悉的剑意,鱼骨光头连反抗的勇气都没办法鼓起一点点。

只能趴在地上,认怂,希望这位狠人,跟上次一样,懒得理会他们。

他们的确在深海遇到过不少强者,但杀气这么重,还这么强的剑修,也的确只遇到过这么一个。

邗栋走出小院,慢慢的走到鱼骨光头身前,打量着这个家伙,眉头微蹙。

不认识,但是气息有点怪,隐约感觉好像在哪见过类似的。

回忆了好半晌,也没想起来曾经跟这些人擦肩而过,不过他倒是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来自深海?”

此话一出,鱼骨光头顿时一个哆嗦,心都凉了。

他不敢隐瞒,老老实实的道。

“是,来自深海,我曾经见过阁下,阁下击杀那头甲骨凶兽的时候。”

“深海的人,跑到这里做什么?”邗栋不理解。

这时,他的妇人走出小院,对他招了招手。

“吃饭了,子玉送来的东西,赶紧趁热尝尝。

那个家伙,就交给子玉吧,不要越俎代庖。”

邗栋哦了一声,这才忽然反应过来,这个人虽然来自深海,却不是来找他的。

他在深海没有仇人。

在那里,跟他有仇的人也好,凶兽也好,大妖也罢,只要有交手,都死了。

他在深海蹉跎的那些年,已经有些走火入魔了,杀气太重。

杀气重到连心魔都没法出现了……

那这个人八成是对锦岚山不怀好意。

邗栋屈指一弹,已经被吓坏的鱼骨光头,便飘在他身后,跟着他一起前进。

邗栋给余子清传了个信,便回院子吃饭。

鱼骨光头孤零零的在院子外面瑟瑟发抖,隐约听到一个女声说。

“既然不是你当年在深海结仇的仇人,你就不应该想着自己处理。

无论如何都得先知会一下子玉和里长。

子玉人虽然很好,对我们也很照顾,但我们住的地方,毕竟是锦岚山禁地的范围。

能安安稳稳的在这里生活,锦岚山已经替我们扛住了很大压力了……”

而邗栋唯唯诺诺连连称是,说他已经很多年不杀生了,这次真没想直接杀人……

鱼骨光头趴在那里,连忙封闭了自己的听觉,不敢再偷听。

没人理他,也没人要杀他,他心里慢慢安定下来之后,还有一种很古怪的安心感涌上心头。

时代没有变,依然还跟以前一样!

所谓玉圭里的消息什么都有,都是骗人的!

那里可从来没说过,这位深海的大煞星,现在竟然是给锦岚山看守山门的人。

啊,一切又回到了预期,世道还是这么艰难,四方地还是这么危险,比预想的还要危险。

实在是……太好了。

他起码不用再如此茫然,如此不适应,如此不知所措。

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涌上心头,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诡异,此刻却像是救命稻草一样,只能将这种感觉抓住。

另一边,刚刚从琅琊院里出来的余子清,忍不住念叨了一句。

“琅琊院有这么穷?简直是在逗我!”

在琅琊院换土也进行的不是太顺利,在五色土这方面,他们甚至还不如离火院富有。

琅琊院的院首,在骗经费这方面,稍胜离火院的院首一筹。

这些家伙可不会看着现成的材料放在库房里吃灰。

余子清逼逼个不停,送余子清的那位石俑傀儡,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他严格遵守了院首的叮嘱,余子清说什么都当没听见,不然有可能会被拐走。

这时,余子清抬起头看向天空,一道剑光飞来,落在他手里。

看完邗栋传讯,余子清顿时乐了。

“嘿,我还没去找你们,你们竟然敢摸到我老巢?”

余子清转头看向琅琊院的石俑傀儡。

“考虑一下啊,我这边有很多想法,特别适合你,你没事了可以自己试试。”

石俑傀儡不说话,拱了拱手。

他才不信,只要他敢去试,以后说不定就会主动找余子清。

余子清可不知道自己一点纯好心,被人误解了。

他匆匆赶回,数日之后,回到了锦岚山。

来到邗栋这里,人已经被带走了,目前在东面。

邗栋也说不上来什么,只是能确定人来自于深海,有深海特有的气息。

其他的,他压根不记得见过这人。

当然,邗栋也说了,若是来找麻烦的,他对深海熟悉点,到时候可以跟着一起去深海。

余子清来到东边,就见阮人王的吃席小院外面,一个身穿黑袍的光头,跟鹌鹑似的,蜷缩着身子装跪像。

席扬这个“余孽”,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都是垂首不言,假装没认出来。

他已经认命了。

因为他体内的力量,在到了东面槐树林,见到了那一颗颗大魔的头颅,见到了阮人王之后,也躺平了。

平日里操控起来,都得小心翼翼,时刻都不能放松警惕,生怕那些力量失控,让他变成孽物的力量。

现在却温驯的像是一头羔羊。

累了,毁灭吧,快点死吧。

死在危险的四方地,总好过变成孽物。

余子清的身形凭空出现,向着这边走来。

鱼骨光头抬起头,瞥了一眼,他体内已经躺平的力量,瞬间缩成一团。

就像是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然后将脑袋埋进沙地里。

由衷的恐惧,连埋起脑袋都没法遮掩,在他眼中,看到的就是一个浑身黑漆漆,一步一个燃烧着血焰的黑油脚印。

眼中冒着血焰光芒,充斥着诡异和不祥,勉强有着人形的东西,正在缓缓靠近。

鱼骨光头跪伏在地,忽然间,便理解了那些余孽。

不是什么东西,都能成为他们控制借力的对象,有些存在,的确只能参拜。

甚至于,他们现在在船上祭拜的那位,对比眼前这位,算什么。

所以,他悟了,他找到了跟那些余孽不同,跟船上的圣徒也不同的第三条圣徒之路。

他跪伏在地,一脸虔诚的五体投地。

“鱼骨,参见伟大的阁下。”

余子清看着鱼骨光头的样子,他对这种表情和眼神,非常眼熟。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这个家伙怎么就倒戈了?

人家祭之神好歹是真的遭受了无数年的折磨,棱角被彻底打磨平了。

这个家伙是什么情况?

鱼骨跪伏在地,拿出小刀,割掉了自己后脑勺上纹着的鱼骨刺青。

他五体投地,彷若感知不到疼痛,只是一脸虔诚的发出了请求。

“请求阁下,赐予我纹身的权利,我愿我用我的一切,来献上忠诚。”

“……”余子清无法理解这些圣徒的脑回路,不过他现在的确想从这个家伙口中知道不少事情。

“纹身是什么?”

“是我们每个人的图腾。

我脑后的鱼骨,是一条只有巴掌大的古怪小鱼。

我少年时,曾经亲眼目睹,这条小鱼身上的尖刺,轻而易举的刺破了一位前辈所有防护。

只是在他的手掌上留下了一点点微不可查的小血点,便让他神形俱灭。

一头疯狂的凶兽,因为不小心吃掉了那条小鱼,便彻底死亡。

骨头都融化在海里。

所以,我将鱼骨化作了我的名字,刺在了我的脑袋上,化作我的图腾。

刺在后脑,便是因为我成年之后,并没有找到新的图腾。

但现在我找到了。”

鱼骨的眼神里满是狂热,狂热到他已经忽略掉了时时刻刻都在跳跃的危险感应。

余子清理解了,就是一种没有太大作用,却能在心灵上加个正面状态的东西。

他不理解圣徒的脑回路,看到这个家伙配合的过分,便点了点头。

鱼骨便似满血复活似的,他脱掉了长袍,露出了枯瘦的身躯。

他的长袍摊开,内部挂着各式各样的古怪材料,里面还有现成的纹路。

余子清看的出来,这是某种仪法。

这家伙已经准备了很久的仪法,只是一直没有施展而已。

他跪在长袍的最中心,双臂诡异的绕到身后,彷若没有了骨头一般,两只手握着刻刀和刺针,在自己的背后开始了刻画。

鲜血流淌,仪法也随之开始。

余子清斜眼瞥了一眼远处的一颗槐树,半脑壳从里面探出脑袋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半脑壳没有提醒阻止,余子清便任由这个圣徒施展仪法。

这家伙,连仪法都准备好了不知道多久,还给自己的后脑勺上纹了鱼骨,要说这货不是早就脑后有反骨,余子清是不信的。

鱼骨的仪法进行的很顺利,随着他的后背都变得鲜血淋漓,仪法到了最后阶段。

诡异的气息流转,还有一丝饿鬼的气息在鱼骨身上浮现。

他血肉模湖的后背上,一个勉强能看出人形,通体黑漆漆,闭着眼睛的东西出现了。

那纹身极为抽象,可余子清只是看了一眼,眼神便有些古怪了。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个极为抽象的东西,好像……是自己。

而且那纹身里,的确有饿鬼的气息。

老羊说的不错,仪法果然是极为邪门的东西。

这是余子清第一次在活人身上感觉到了饿鬼的气息。

莫名的,余子清觉得,好像他一直在找的,让活人修饿鬼道的办法,有点头绪了。

仪法施展完成,那种古怪且诡异的气息消散。

鱼骨彷若消耗极大,面色惨白如纸,却依然咬着牙叩谢。

他感觉到了,背负这位在后背上之后,哪怕不完整,哪怕还闭着眼,依然压力极大。

可是他体内的力量,却变得极为温驯。

他可以非常确定,他从此之后,都再也不会有变成孽物的风险了。

他满心狂热,自觉找到了一条最完美的路,第三条圣徒之路。

祭拜一位最可怕最不祥的存在,作为定海神针,然后控制另外一个需要借力的祭拜对象,来获取力量和晋升。

以前者来镇压力量,他们最终变成孽物的归宿,便彻底被化解了。

这仅仅只需要,他对前者保持忠诚,保持虔诚。

大祭司说的对,他们这些圣徒,只对自己忠诚。

现在他对眼前这位可怕的保持忠诚,便是对自己忠诚,一切都变得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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