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2001年的高考不会取得很好的成绩,但谢冲决定试一试。他跟父母交谈了很久,说无论考什么样的结果他都接受。谢庆收思索了良久,说道:“儿子,我们跟你的老师都聊过了,也跟你姑姑、爷爷都讨论过了,如果你明年考,北大十拿九稳。”
“可是你们根本不知道高三有多苦!”谢冲急躁地说道:“我真的受够了!我不想再来一次了!”
王吉英流着泪,说道:“我们怎么不知道你有多苦!可是,你那么要强,如果今年只能考一个很一般的学校,那你一辈子都会很后悔!你是我生的,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高三很苦,很累,我和你爸都不想让你再经历一次。可是,你这一辈子还很长,要是没考好,这就会成为你心里的一根刺,你会一直后悔,人一后悔,日子就过不好了。”
谢冲委屈,憋屈,也想像妈妈一样流眼泪。可男子汉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这样做。
谢庆收两口子还有别的心事,那就是谢靖闯的祸。谢庆收拜托熟人打听了一番,朱方阁左眼失明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因为他参与斗殴,被这届国家队开除了。前途无量的田径少年,面临着提前退役的危机。
王吉英时常长吁短叹,跟丈夫商量:“咱家真的不用赔钱吗?”
谢庆收心虚得要命,但嘴上倔强:“赔什么?咱不把姓朱的当成帮凶,已经格外开恩了!”
范玉琢给谢颖请了一对一的家教,给她补习数理化。谢冲之前说过,要在高考之后的暑假给她补课的,看样子,范玉琢压根没看上他这个家教。
谢颖主动跟哥哥说道:“哥,我妈是担心你身体吃不消。”
“我没那么脆弱!”
谢冲有点暴躁,可是谢颖一点都不生气,她还是好脾气地说道:“哥,医生说了,生气不利于康复。”
谢颖好像不会生气一样,难怪她的同学都很喜欢她,她的人缘绝对能排进年级前三。
“哥,我妈妈还说,要是你愿意的话,她愿意给你请家教……但是,她知道你自尊心很强……”
“她有这份心就足够了。”谢冲懒洋洋地说道:“我现在请家教有什么用?反正,成绩也提高不了几分了。就不要花冤枉钱了。”
请家教的钱的确不便宜,范玉琢找的都是当地补习班的王牌老师来家里上课。她原本想攒钱买个更大一点的房子,但是为了女儿,她心甘情愿花这一大笔钱。
夜色降临,家教老师来给谢颖辅导了。谢颖并不想让哥哥看到这一幕,但是谢冲却坐在小院里,勉强挤出笑容来:“好好学,家教可不便宜呢。”
谢颖心里很难受,总是走神。
谢冲也懊恼地踢石子,妹妹只是请了个家教而已,他怎么就接受不了?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小心眼的人了?
范玉琢在他身边坐下,问他身体状况怎么样,谢冲懒懒地答道:“死不了,但是也活不好。”
“谢冲,每个人都有理想破灭的时候。只要再次找到人生的方向就行了。”
“大伯母,你说得轻巧,可是每个人的生长环境不一样,选择的余地也不一样。你家境优越,就算一条路走不通,家人也会帮你安排好后路。可我家不一样……哎,不说了,越说越心酸。”
“你说得很对,而且,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见解,我很意外。”范玉琢一点儿都不介意谢冲说的话:“但是,你才十八岁,你比我年轻得多,我在三十多岁的时候,依然有勇气出国读书,你还这么小,你的人生才刚开始呢。”
范玉琢生怕谢冲反驳,继续说道:“当时为了治病,我的积蓄都已经花完了,父母也并不支持我到国外去折腾,可我确实感觉自己该充电了。这条路我走得并不顺
畅,有好几次交完房租,身上剩下的钱只够买一个面包,我只能去找朋友借钱……即便是再好的朋友,借钱总是不体面的。那段经历很痛苦,但是熬过去之后,我发现自己强大了许多。”
“你很厉害,我很佩服你……”谢冲真诚地说道:“可是,我还是不能像你一样,我心里没底,我的人生走错一步路,都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说白了,我还是没有像你那么强大的后盾。”
“我就是你的后盾啊!”
谢冲一下子愣了。
范玉琢温柔地说道:“难道,你把我当成外人,在关键时刻,不肯接受我的帮助吗?”
谢冲确实没有想过找大伯母帮忙。
他忘不了谢颖外公一家的“优越感”,他发誓出人头地,让他们高看自己一眼,也让谢颖留在谢家,让她不会因为家庭条件而选择范家。
谢冲如实说道:“大伯母,我确实……跟你有点距离。”
“没关系,我们并不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变得亲近。但是,你的父母照顾谢颖,就像照顾他们的亲生女儿一样,就算我做不到像他们那样,但是,你要相信我的真心。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我愿意对你伸出援手。也请你赏光,接受我的帮助。”
谢冲不好意思地笑了。
范玉琢依然保持着温柔:“怎么,你是不是太强了,以至于看不上我这个后盾?还是我的能力有限,帮不了你?”
“不,大伯母,你跟我说这些,我很感动,我记在心里了。”
范玉琢搂着谢冲的肩膀,说道:“这样,咱们变亲近一点了,是不是?”
“嗯……刚才我说话多有冒犯……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没关系,我喜欢你的直率。很多人说话弯弯绕绕,让人猜不透心思。所以,你这样的直率就更加可贵。”范玉琢压低嗓音,说道:“就像谢颖的姥爷,那肠子就跟山路十八弯似地,他说一句话,你都不知道该正着理解,还是反着理解。”
范玉琢如此吐槽自己的父亲,更是拉近了她和谢冲之间的距离。这个像女神一样高高在上的“亲戚”,一下子变得和蔼可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