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紧紧的抱住苏母，好想时间能够停在这一刻。
病房里面很安静，只听得见旁边的呼吸机的声音。苏牧松了松肩膀，然后缓缓的坐了起来。
她帮还在睡梦中的苏母将被子整理了一下，起身去洗漱。苏牧这时候才看清镜子里的自己的模样，虽说苏母生病这段时间并不长，可是她却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了。
苏牧用冷水轻轻拍打着略肿的眼睛，深深呼了一口气，脚步轻缓的离开了病房。她走过那条长廊，却心情有些沉重。
她想起昨天苏母开导起她来，心里就更不是滋味。本来应该是苏牧要做的事情，没想到母亲却比自己更加豁达。
苏牧起的很早，她并没有径直去买早餐，而是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呆。虽然苏母安慰她说没事，那么接下来又要怎样安排。
她不知所措的望了望远处，也没人能给她答案。苏牧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原先还以为会是齐琰，手机屏幕显示的是医生的备注。
苏牧的心忽然一紧，之前跟医生碰面也完全是依靠齐琰。更何况，她觉得自己还不能特别流利的交流，她迟疑了一会儿。
最后，她终究还是去到了医生的办公室。在苏牧推开门的那一刻，她发现除了医生之外还有一名中国的护士。
“你好，苏牧小姐，我是受任过来翻译的。”苏牧与她握了握手，她不忘对医生微笑，他很贴心。
医生拿出了好几张检查出来的图，他也重复了上次出现的问题，那便是苏母的手术成功几率很小。说到这里的时候，护士用手轻轻的拍了拍苏牧的肩膀。
“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就是要看你们家属的意愿了，究竟还需不需要继续做手术。”医生看了看苏牧，他可能察觉出来她的慌乱。
“可以给你时间考虑，但是尽量不要过长，因为会改变太多的因素。”苏牧听完之后，只能无力的点点头。
其实苏母说不在意的时候，苏牧也只是想让她不要对自己过于担心，才附和的。可是现在面对的才是现实，困难没有解决就会一直卡在那里。
医生又让护士多转告了几句，无非就是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但是苏牧早就已经听不进任何的东西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苏牧离开了医生的办公室之后，整个人都还处于恍惚状态。她不敢去想象未来的事情，她也控制不住颤抖。
就在她即将要与迎面走来的坐轮椅的病人撞上的时候，被齐琰一把拉向了另外一边。苏牧这才有些反应，她看着那个坐轮椅的病人脸色并不是很好。
“你在想些什么？走路能不能认真点？”齐琰略带责怪的语气从苏牧的头顶传来，苏牧在下一秒马上逃离了他的怀里。
她看了眼齐琰，想要开口又害怕齐琰知道自己始终不能释怀。苏牧摇摇头，又继续在他面前走着。
这才让齐琰觉得奇怪，昨天明明还挺乐观的苏牧，怎么现在反倒成了这个样子。苏牧扭开病房门的手还悬在半空，齐琰伸手抓住了。
他示意苏牧先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聊聊，苏牧此刻也是无精打采，所以就照着做了。
齐琰认识苏牧那么久，也自然多少了解她。他盯着她说道：“如果你不把事情说出来，就更加难受。你现在脸上的表情，真的不太适合去见阿姨。”
苏牧当然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但是她没有办法很好的去缓解。她无力的垂下头，“我知道。”
齐琰好不容易听到苏牧说出句话来，他便想着更加深入去了解事情的原委，可是苏牧好像又不太想继续说下去了。
他叹了口气，如果没有猜错，现在也就只有苏母的病情是当头之急。齐琰也预料得到，苏牧当初说已经可以做到的事情，真正做起来真的很难。
“阿姨的事情是有新的进展了吗？”齐琰只能靠自己的判断，去猜测影响苏牧的原因。他不想什么都不知道，也想多为苏牧分担。
“医生说，手术是一次机会。虽然机率很小，但是这也是唯一一次挽回我妈生命的机会了。”苏牧低声将所有的事情一下子掏出来。
她的确是对齐琰无条件信任了，所以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对他隐瞒。苏牧很希望有人能了解她，起码在现在这个时候。
齐琰仔细思索了一会儿，“这种事情，也真的需要考虑清楚。”他这时候也束手无策了，毕竟这是关乎性命的决定，只能由她们自己决定。
苏牧内心无比的挣扎，她想让苏母能够健康的陪伴自己时间再长一些。可是这样的手术就如同一颗炸弹，生死也就只是在一瞬间。
她迟迟都没有等来齐琰的第二个回复，“我先送早餐进去了。”苏牧说完之后，就往病房里面走去。
齐琰呆坐在那里，看着苏牧疲惫的背影。真的好似一场风，就能够将她击倒。往日那个勇敢果断的苏牧，好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
苏母在病床上躺着，她看起来已经醒来多时了。苏牧从浴室端了盆水，然后用毛巾帮苏母洗脸，再擦擦身子。
“怎么回事？出去买早餐谁欺负你了？”苏母看苏牧的表情不对劲，便想着开玩笑缓解一下气氛。苏牧不能被她察觉到，所以微笑的看着苏母。
苏母也没有过多的放在心上，“你下次出门的时候，给我带基本旅游杂志回来，我想认真看看。”她一边吃早饭一边对苏牧说。
苏牧没有想到苏母的释怀竟然是真的释怀，她完全记不过问之后的药要怎么用，以及手术是否会有转机。好似这一切都与她无关，苏牧的心揪了一下。
苏牧看着苏母满脸期待的样子，还是不忍心去破坏她的幻想。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其他人，医生的那番话还在她脑海里面盘旋。
苏母吃完之后，她便上前去收拾桌子。苏母今天异常的激动，一直嘟囔着想去的地方。可是苏牧却没有了心情。
苏牧收拾完，齐琰也在下一秒推门而入。苏母刚刚还对苏牧的反应充满疑问，幸好他出现了。
“阿姨。”虽然交谈过很多次，也是真的当成家人来对待。可是齐琰原先就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情感的人，现在的他还是多少有些拘束。
“别那么客气，坐沙发上，别总是紧张。”苏母被齐琰的表情逗乐了，她便稍微从苏牧的身上转移了注意力。
齐琰坐在沙发上，也没有主动去和苏牧说话，只是偶尔与苏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苏牧看着这番情景，内心总是有种道不出来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之前秦少凌也是容易和苏母接近的人，所以他总能让苏母有新鲜感，现在物是人非，秦少凌不在了。
苏牧一直在边上弄水果，本来齐琰上前提出可以帮忙，却被她拒绝了。可能她也觉得先冷静一点为好，她只是不忘听他们聊天。
有好几次，苏母都是笑出声来的。苏牧看到苏母如此开心，就算是心里还压抑着事情说不出口，可在这时候却有些欣喜。
这也就更加让苏牧对齐琰改观了，她知道他原先就很优秀。可是一旦深入了解之后，便会发现，他其实还有很多优秀的方面。
再加上他对苏牧的关照和爱，旁人都能够看的见，这也是苏牧安全感增强的理由。齐琰是属于那种不会强迫你，他给你足够的信任的人。
“吃水果吧。”苏牧将准备好的水果端过去他们面前，她的心情也稍微的也得到了缓解。
过了不久，便到了医生进行检查的时候。苏牧和齐琰站在一旁，她的眼神从医生进来的那一刻，再也没有离开过医生。
她想起今天医生说过的话，苏牧的心情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医生检查完之后，他招手让齐琰过去。站在身边的齐琰离开了，苏牧更加不安了。
因为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只能单从齐琰表情来判断医生表达的意思。然而苏牧却发现齐琰的表情没有变过，只是偶尔会朝医生点点头。
医生离开之后，苏母也好奇的看向齐琰，“刚刚医生说什么了？”其实医生从来都没有跟苏母提过任何她病情恶化的消息，或许她的眼神中还有些期盼。
“他说伯母最近要好好注意各方面，其余没有别的了。”苏母听完之后，并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她安静的坐在病床上。
在苏牧走出病房的间隙，齐琰走到她身边，“我有事情要跟你聊聊。”苏牧自然知道事情是什么，她跟在齐琰的身后。
他们在公园的长椅坐着，齐琰转过头看向苏牧，“我觉得医生跟我说的，你应该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苏牧面无表情，然后点点头。齐琰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做手术也是要征求病人同意的。所以阿姨迟早都要面对这件事情的。”
齐琰大概是不知道苏母早就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预感，所以才会露出担心的神情。苏牧的手指敲了敲长椅，发出声音。
“我知道。”苏牧比齐琰早知道这一切，紧接着她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齐琰忽然感觉有些话就像被扼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他给不了苏牧建议，第一次显得他是如此无力的。
最后，苏牧终于决定还是要去征求苏母的意见。毕竟这件事情，是关乎到她的生命，不能胡乱来。也不是自己一时间的判断就能够解决的。
苏牧忽然间站起身来，齐琰还愣在原地，他有些不解的看着苏牧。她看着齐琰的表情，很严肃的样子。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齐琰好像被她感染了。苏牧难过的时候，齐琰也会紧皱眉头。她开心的时候，齐琰比她更加开心。
“没事了，我可以解决好的。”她安慰齐琰说道。苏牧也不想总这样，毕竟她本来就麻烦了齐琰，现在又怕成为齐琰的负担。
齐琰现在能做的，也只是等待。等待苏牧需要他的时候，再想办法去解决。他也很少接触死亡，他也不敢预想未来的事情会是怎样。
但是他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他会一直站在苏牧的身后。无论她是否需要他，只要苏牧回过头，他就会及时出现。
“我希望你不要想太多，想做的就去做吧。”齐琰想了很久，最后只说出了这句话。苏牧微笑了一下，齐琰就像一个永远的存在。
他总是站在远方，一直支持苏牧。之后，他们便一前一后的往回走，虽然说出来了，但是他们之间好像并没有得到缓解。
苏牧直接进去病房里面了，齐琰站在门外，心情很复杂。他佩服苏牧的坚强，除了一些外部因素，基本上遇到事情，她都会自己拦着。
齐琰其实有那么一刻，希望苏牧有困难第一时间就会来找他。没有别的原因，他真的想好好珍惜苏牧。
苏母见苏牧从外面回来，“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她心里多少也明白和自己肯定脱不了关系。
可是很少见她这样反常，也许是因为平常苏牧总是在压抑她的情绪。然而这个时候会掩饰不住，她已经到了一种极点了。
“妈，你是怎么看待做手术这件事情的？”苏牧问出口之后，她就觉得心里总算是轻松了一点。苏母的回答，她迟早是要知道的。
苏母知道了之后，她只是安静的坐在病床上。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波动，从小到大，苏母直到现在都还是冷静的。
但是这时候的冷静，面对的再也不是生活里的琐事，而是关乎自己的生命。她思索了一会儿，“我觉得我能活到这岁数也够了，别再折腾了，好好渡过剩下来的时间吧。”
苏牧原以为自己能够很坦然的接受苏母的回答，可是她终究是觉得那一秒心很痛。她多希望这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也不知道何时才能醒来。
她这次没有再劝苏母，因为苏母说出这个回答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时间好似就这么静止了一两秒，中间没有任何的对话，就只是这样子安静着。
苏牧努力的压抑住自己的泪水，她不想让苏母更加伤心了。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旁边搬了张椅子坐在苏母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