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阁老李首辅,东南忠犬刘总督!”
这两句民谣在京城之中可谓广为流传,莫说官宦人家罕有几个没听过的,便是在茶楼酒肆街头巷尾之间,也常为人所津津乐道。甚至已经传到了东南,传到了刘总督自己的耳朵里。
“我就是皇上面前一犬尔,但是我是忠犬,是皇上的头号忠犬!放眼咱们大梁朝,谁敢跟我比一个忠字?”
这位刘波刘大人听到这等言语也不生气,反而认为是美誉。居然还在自己家里的正厅之上挂上了一幅大字,提笔亲书曰:
“天下第一忠犬!”
这位第一忠犬刘总督坐拥帝国最富庶的东南六省,自然是富可敌国,甚至有人说他比皇上还富,家里的银子比国库还多。
皇上似乎更是对他优渥到了极处,别的文臣武将怕人参奏自己贪墨受贿,有银子也不敢乱花。
可是刘总督敢,敢弄得穷奢极欲之名扬遍天下,敢弄得言官御史们天天为了他上折子弹劾,可是这么多年下来,他还是跟没事儿人一样。
有这样一位家主在六省经略的位子上,刘家的人出手从来就没小气过。
至于眼前这位刘明珠刘二小姐,年纪虽然只有十六,可是身材却发育得极好,脸如满月却不是虚胖,而是给人一种微微带着点婴儿肥的感觉。体态丰满,但又不见半分臃肿。正所谓环肥燕瘦,却是活生生一个肉感美人。
这一出手,更直接便是八百两一张的京城银票。
敢在秀女院里这么堂而皇之赏银子的恐怕也只有刘家的人做得出来。
高嬷嬷望着银票咽了一口口水,天人交战却只有短短一瞬,随手便接过银票笑道:
“原来是刘秀女,您且稍等,小的给您通报一声去!”
人家刘家是什么身份地位势力,又哪里是我这么一个小小的侍候嬷嬷所能挡得住的?如果是刘家的话,想来安清悠也不会见怪吧!至于其他那些被自己挡在门外的人……呸!你们也配和刘家的孙女比?
“且慢!”
高嬷嬷接了银票转身就往屋里走,那刘明珠却是叫住了她,轻轻问道:
“不知道安家姐姐现在在做什么?”
“睡觉!”高嬷嬷下意识的答道。
“睡觉?”
刘明珠微微一笑,却是轻轻摇头道:
“如此先不忙打扰,什么时候安家姐姐醒了,烦劳嬷嬷过来告诉一声,我立刻赶过来。”
高嬷嬷长大了嘴,八百两银子就买了一个预约?
自从进了这秀女房开始,安清悠似乎就变成了一个睡虫,几乎是在抓紧一切可能的时间进行休息。
这是从彭嬷嬷那里学来的高招,似这等选秀中事,事先把要比的诸般题目练习的滚瓜烂熟的可不只安清悠一个,临场发挥才是关键。
睡眠充足不仅能让人身体放松,体力和精力上也能获得极佳的状态。上场就透着一股精气神儿,评审的眼睛里看你自然不同。
安清悠深以为然,另一个时空中很多职业运动员上场之前就是要先短睡一阵儿的,借此来调整竞技状态。
她对选秀并无太大的野心,平时里也没什么要走动钻营的勾当,许久以来练习的短睡索性变成了长睡。
别人进秀女房是终日忙忙碌碌,她进秀女房却变成了疗养一般,倒是把前一段时间给老太爷操持寿宴时的辛苦疲劳都修养了回来,人竟是越住越精神。
这一天又是一通好睡,到了傍晚,还是放饭的锣声吆喝声把她吵醒的,睁眼间却看见高嬷嬷早已经在面前候着。
“姑娘真是有气度,我在秀女房这么多年,紧张得几天几宿睡不着觉的秀女自是常见,像您这般能有如此闲适范儿的那才是真厉害。难怪着初选就拿了榜首!”
高嬷嬷倒是越来越有要给安清悠当老妈子的自觉,称呼从原来的安秀女不知何时变成了姑娘,言语里也开始时不时的拍上两句马屁了。
这等讨好的意思安清悠又哪里听不出来?不过通常也只是微微一笑,既不表示受用也不谦虚驳回,反让高嬷嬷这种人越发的恭谨起来。闲聊了几句却听高嬷嬷又道:
“今儿个姑娘休息的时候,好多的秀女们都说要给您来行礼请安呢!我按照姑娘的吩咐一概挡驾,倒是刘家的秀女最为执着,瞧那意思是一定要见到姑娘才成的。我好说歹说地劝退了她,言道姑娘您还在休息她才走了。还说什么时候姑娘醒了她立刻过来拜访呢!”
这就是宫里做事的人必须掌握的本事了。话要照实说,可是详略语气之间又要有所侧重,能把主子往某个方向带一带那是基本功。如果顺便还能为自己表表做事卖力,这才是熟手。
高嬷嬷一边说一边偷瞧这安清悠的脸色,果见她似乎略有迷茫地道:
“刘家秀女?哪个刘家秀女?”
高嬷嬷连忙道:
“我的好姑娘唉,还有哪个刘家?六省经略总督刘波刘大人家的那位刘秀女啊!姑娘您见是不见?若是要见,小的这就去替您跑一趟。”
安清悠倒还是有些刚刚睡醒的样子,口中却道:
“哦……这个刘家,那自然是要见的了!我说高嬷嬷,那刘明珠给你塞了多少门包银子?您这话可真够对得住她了!”
高嬷嬷原本心中窃喜,只是闻得安清悠这句话,那端茶送水的手却登时僵在了半空,脸上却登时尴尬了起来。
倒见安清悠似是很随意地伸个懒腰舒活了一下筋骨,这才笑着道:
“嬷嬷不用担心,我说这话并不是怪罪于你,只是心里要对那刘明珠有个数儿罢了!既要与她见面,有些事情了解一下才更有底,您那银子是您该得的!”
高嬷嬷这才放下了心来,不过却又有一些暗暗后悔,初选能拿第一的人又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这等枪花实在是不改耍!更兼那刘明珠赏银子的时候可是大庭广众,见到的人着实不少,当下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打埋伏,老老实实地躬身答道:
“回姑娘话,老奴一共收了八百两,这可不是老奴索要,是那刘秀女硬塞给我的……”
“好啦好啦!我又不曾怪嬷嬷,倒不用这么客气!”
安清悠莞尔一笑,却是对着高嬷嬷说道:
“嬷嬷还不快去请那刘秀女过来?说不定又有赏呢!”
高嬷嬷一溜小跑的去了,安清悠心里却是开始了算计,这还真是与刘家传闻中与银子开道的做派很相符啊!只是那刘明珠找自己做什么?
虽然脚趾头也能想明白,自己这初试的第一只怕也有机缘巧合的成分在。可是安清悠心里更加清楚得很,秀女房内固然自己已经成了焦点,大内甚至皇宫外面,只怕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自己在复试上已经成了众矢之的,随手就能赏一个侍候嬷嬷八百两,那刘明珠看来对自己重视得很呢!
“不会是准备用银子降服我吧?又不知道选秀这等事到底值多少银子?”
有些自嘲的一笑,能够把选秀看得如此不堪的,安清悠可算是大梁国近百年来诸多秀女中的头一份了。
刘明珠果然还是来了,走起路来身上某些部位跟着一些轻颤,便是安清悠也觉得这位刘秀女当真是身材傲人。一双眼睛未曾烟视居然已有三分媚态,可是却居然还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道:
“久闻安家姐姐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人物,小妹来京不久,却是没来得及前去拜见。好在这选秀之事大家有缘,倒是终能得了这么个促膝而谈的机会,真是妹妹欢喜得紧呢!”
人长得柔弱,说话也是婉转轻啼一般的好听,竟然是一口江南水乡的吴侬软语。那行礼之时娴熟自然,比之安清悠亦是相差仿佛的水准。
安清悠瞳孔一缩。多金而不骄纵,华丽而不浮躁,这种女子最是难对付。单纯的有钱不可怕,能把富奢变成贵气,那才是一等一的厉害!
“妹妹哪里话来,什么数一数二,姐姐也不过是平常女子罢了,哪里当得起这般称呼,倒是妹妹神仙一般的人儿真是我见犹怜,我若这能有您这么一个妹妹,那才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安清悠还了一礼,自知这不过是刚刚见面之时的客套应酬。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似她们这等水平的人物,实在用不着过多的试探。
只是就连安清悠也没想到的是,刘明珠身为六省经略总督刘家的嫡次岁女,竟也肯玩顺杆爬这等手段。一听安清悠如此说,竟也露出了一丝心有戚戚般的表情,惊喜万分地道:
“真的?早在甫一进宫之时,小妹便对姐姐万分心折。后来见姐姐初选得了第一,更是让小妹仰慕不已。若是姐姐也看得起小妹,不若我便就此认了您做干姐姐好不好?嘻嘻!有这样一位干姐姐罩着,这次在选秀里算是有靠山了!
饶是以安清悠这等养气镇静的功夫,闻言也不禁有点发懵。
这算什么?那些仰慕佩服自己的话自然是听听就算不可信,可是进门没讲了两句就要说要认自己做干姐姐?还靠山?还自己罩着她?
她刘家这等家世背景,除了皇上还有谁罩得住?还用得着和自己弄什么选秀期间搞出来的干亲不成!
安清悠不禁想起了另一个时空里动不动就要和人烧黄纸做兄弟的韦爵爷。
眼睛一扫那刘明珠时,却见那一双很能勾人的眼睛里竟漏出一丝竞争之色!心中忽然一动,难道……这才是真正在复试前斗心理的手段?
好胜之心陡起。安清悠笑着言道:
“好啊!有这样一位干妹妹,我当然是高兴得紧啊!好妹妹,再叫几声姐姐来听听?我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