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坟墓被叶潇一点点地掘开了,叶潇却并未看到什么婴儿的尸骨。
躺在坟墓之中的,只有一片黑色的羽毛。
一根一尺长的,黑色的羽毛。
叶潇怔了一瞬,手不由握紧了些,黑羽的出现,显然很是出乎他的意料。
叶潇终于是把黑色羽毛拿在了手中,轻若无物,细腻顺滑,上面的黑色毫毛隐隐有着光晕在流转。
在狐火光芒的照耀下,黑色羽毛反射出极淡的青紫色光晕。
“这羽毛,是属于谁的……”
“它为何会被埋葬在这里……”
“堆起这坟墓的目的,难道这是为了这根黑色羽毛么……”
叶潇轻声地惨笑起来,颓丧至极,原来刚刚自己所猜测的一切,所恐慌的一切,都只是一厢情愿而已,或许,当初的他连个坟墓都没有。
“这里躺着的,并不是我,那是否也说明,当初的我并未被埋葬……”
“我一直担心害怕的梦魇,只是我的臆想而已……”
这样想来,叶潇的心,稍稍好过了一丝。
可他依旧对自己的身世,有着极度的执着。
“即便这坟墓不是为我而立,那也应该与我有着关联……”
“否则在那冰窟之中为何会出现一个通往这里的通道,为何寒涟石珠,石镜,乃至阿瞳,在我第一眼见到它们,第一次触摸它们时,心中会产生出悸动……”
叶潇神色平静了些许,翻手将黑色羽毛收入残玉空间,脸上带上了些许冷意。
“不管最终的真相是怎样的,我必定会弄清楚……”
“不管那最终会给我带来什么,期待也好,欣喜也好,愤怒也好,恐惧也罢,我都会安然地选择接受……”
叶潇将坟墓重新堆起,蜡烛火光摇曳,似乎一直以来都没有缩短过一般。
若非是此处太过阴暗僻静,没有任何人出现过的痕迹,叶潇一定会以为这坟墓才刚刚堆起不久。
“我会找到你的……”
叶潇望着墙壁上的影子,低声喃喃着,他甚至都有着一丝期盼,期盼那将影子倒映在墙上的女子乃是为了他而哭泣。
“我或许是有些太自私,太过痴心妄想了……”
叶潇摇着头苦笑一声,转而离开,而就在他离开后不久,蜡烛上的火焰忽然急剧燃烧起来,蜡油似雨滴一般疯狂地往下滚落,不过多时,整个蜡烛便被烧完,火焰一点点地熄灭,墙上的影子也一点点地暗淡下去,而凝结在地面上的蜡油,看上去仿佛成了一滩泪渍般……
叶潇自然不知这样的变故,他就着三团狐火的光,顺着暗河朝前走去,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是看到了出口的亮光。
他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
他也不记得自己在那个黑暗的环境中待了多久。
叶潇从这仅有一人高的出口中走出,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茫茫白雪。
今日的飞雪,飘飘洒洒,纷纷扬扬,到现在都未停歇。
“这里……是降雪山?”
叶潇仰头望着自己刚刚走出的那个洞口所属的山体,脸上有着思索。
冰窟里出现的通道,把他带到了这里。
叶潇已经想到自己接下来该探寻什么了。
他朝着山脚下走去,不过多时,果然看到了之前骆小敏跟自己说的,凡伦的阿爸生前所拥有的一座矿山!
“听骆小敏说,这座矿山,开采的乃是一种叫做雪银石的东西,当初可是雇了不少的人在此开采雪银石……”
叶潇现在依旧还能看到一个个废弃的矿井,矿洞,横七竖八地贯穿在降雪山的山脚下,不过如今却已经废弃。
自从凡伦的阿爸被处死后没多久,这座矿场也就被废弃了,至于这其中的原因,连骆小敏都不太清楚。
“凡伦的阿爸将芒蛇骨杖给了凡伦,而听凡伦说,他的阿爸便是因为芒蛇骨杖而惨死……”
“惨死,惨死……”
叶潇皱眉苦思着,忽而一个惊人的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让他不禁起了一身冷汗。
“七沐宗的蟒河老人,也是芒阴六道纹之一的拥有着,难不成,就是蟒河老人导致了凡伦阿爸的惨死?”
叶潇越想越心惊,当初在骆家大院的药山,他可是亲眼看到蟒河老人与壤犁部落的酋首,大公等人悬空站在一起,他们之间必定是有着某种交情。
若是说凡伦的阿爸因为获得了芒蛇骨杖,获得了芒阴六道纹其一的传承,而后遭到了蟒河的追杀,而蟒河因为与壤犁部落的酋首,大公关系匪浅,也就暗中助其将凡伦的阿爸抓住囚禁,再对外宣称其犯了某样族规,冠以罪名处死……
叶潇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这个猜测有很大的可能性。
“难不成真是这样……”
叶潇心脏砰砰直跳,回想起当初凡伦提起他阿爸乃是蒙冤惨死时脸上的狰狞痛苦,更是冷汗直流。
“还好,还好当初将我祛除磷火之毒时,蟒河没有察觉到自己拥有芒阴六道纹之一,否则我恐怕就会被其暗中抓住,百般折磨了……”
叶潇后怕不已,蟒河长老在其心中,不知不觉变得越来越危险。
“凡伦呐,若真的是这样,你可差一点就害死我了!临死都不忘报复我一回……”
叶潇苦笑着自嘲起来。
“青色残玉,寒涟石珠,芒蛇骨杖,都是我从凡伦的身上得来,莫非这些东西,全都是他的阿爸留给他的?都是其阿爸从这矿山中得到的宝物?”
叶潇又在心里猜测着,寒涟石珠与此处有关联应该已经毋庸置疑,他简单地将自己的思路梳理一遍,幻想着当初大致的情景出来。
凡伦的阿爸在这矿井中发现了青色残玉,寒涟石珠,芒蛇骨杖,而后被蟒河长老发现了他拥有芒蛇骨杖的秘密,在被抓住处死之前,他将这几样东西传给了凡伦,而后叶潇从凡伦的尸体上得到它们,从而发现寒涟石珠可能与自己的身世有着某种关联。
想到这里,叶潇沉默了下来,这样的猜测确实有些荒唐巧合,却又看不出什么不妥之处,因此无形之中让叶潇宁愿相信这个猜测是正确的。
而事实上,叶潇的猜测与真实情况也的确大同小异。
唯一的区别在于,当初凡伦的阿爸得到的青色残玉并非只有一个,而是一对,蟒河长老所有的芒阴六道纹之渎灵纹,正是掠夺于凡伦阿爸的手中。
凡伦阿爸却也是倒霉,当初他得到的只是两块青色残玉以及寒涟石珠而已,芒蛇骨杖藏匿在其中一块残玉中,他能够分辨得出寒涟石株是宝贝,但不知晓青色残玉到底是何物,因此便将其拿给壤犁部落的酋首辨认,却不成想被恰巧做客于此的蟒河长老发觉,蟒河长老见此青玉颇为不凡,便动起了歪心思,壤犁部落的酋首也是默许了此事,将青色残玉暂时留在手中。
凡伦的阿爸被蒙在鼓里,殊不知蟒河拿着青色残玉归宗后,从中发现了渎灵纹的存在,继而也知晓了与渎灵纹并生的隶兵纹的存在,于是便有了将凡伦阿爸囚禁逼问出隶兵纹下落的打算。而此时,凡伦的阿爸也在剩下的一块青色残玉中发现了芒蛇骨杖的存在,他知晓这应是一件了不得的宝贝,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只得匆匆跟年幼的凡伦交代了几句,便被酋首下令抓走,最终传入凡伦耳中的,则是其阿爸的死讯。
故而凡伦才会对其阿爸的死亡如此耿耿于怀,致使其阿爸死亡的,并非是什么莫须有的罪名,而是蟒河长老以及壤犁部落的酋首!一直生活在杀害自己阿爸的凶手所带领的部落之中,凡伦的心态怎么可能不被扭曲!
不过叶潇暂时还没有想到这么细,他只是有着很强烈的直观感觉,凡伦的阿爸就是因在矿井中得到了这些宝物,而被蟒河长老暗中杀死。
“如果真是这样……”
叶潇轻声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或许要感谢凡伦的阿爸,感谢凡伦死于我的手中,这样才使得我得到了寒涟石珠,得到了可能与我身世之谜有关的线索……”
叶潇在矿洞中继续转悠着,试图找找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可他看到的,却只有废旧的矿井,以及坍塌的山岩而已。
“这里的山体明显有着坍塌的痕迹,这些矿井,好像就是直接在这废墟上打通的,难道在这矿场建立之前,还发生过什么?”
叶潇疑惑了起来。
“或许,降雪山曾经发生过山体的崩塌陷落,才使得雪银石从山体中露了出来,被人们发现后,才建立的这个矿场……”
他的脚下,正有着一小块镶嵌在岩石中的雪银石的碎屑。
叶潇随手将之捡起,可忽而两耳一动,一阵沙沙的踏雪声忽然从矿洞外传了进来。
叶潇猛然一惊,急忙在几块山岩中找到一处缝隙,跻身躲了进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踩着积雪的声音也已经消失,有人走入了矿洞中。
“那是……周彦?”
叶潇瞥到来人的面孔时,顿时惊掉了下巴。
“他为何会来此地?”
深深的疑问盘旋在叶潇脑海中,他只得屏息暗中悄悄观察而去。
只见周彦在矿洞中缓缓踱步,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他一刻也没有停下,这让叶潇又以为他并非是为了找什么东西。
不过若不是为了什么东西,周彦会独自一人跑到这个废弃的矿洞中?
在慢慢走了一会儿后,叶潇忽而看见周彦眼角闪起了一丝光,一滴泪珠滑落在其脸上。
“阿爸阿妈,我来祭奠你了……”
周彦开口这一句话,顿时再一次让叶潇陷入迷惑不解中。
“他的阿爸阿妈?”
叶潇皱着眉回想起来,他记得,村里的人不是说周彦的阿爸阿妈失踪了么?怎么听周彦所言,他的阿爸阿妈已经死去,而且是死在了这个矿洞中?
“阿爸阿妈,我知道你们不是死于地震引起的倒塌的矿山中的,而是被人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