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田雪梅已经疼的快有气进,没气出了。哪里有心思说话,只在那儿狠狠的抽着气,要不是人太多,她不好意思,她能尖叫出声。
这边华敏沄自然不会放过这趁你病,要你命的好机会,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她连珠炮的发问:“田姑娘说的表哥是哪一位?难道是廉王殿下吗?”
“姑娘什么时候成了廉王殿下的王妃了?”
华敏沄一脸的惊慌和茫然:“都怪我忙于做生意,居然连这样的大事都不知道,田姑娘及笄怎么没通知一声,好歹我们信国公府和成国公府也是世交,我这准备的及笄礼还没送呢!”
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满含歉意却又正色的改口道:“王妃娘娘请不要乱想,臣女是断不会和廉王殿下有什么牵扯的,倘若和廉王殿下有牵扯,就让我立马死在当场!”
她状似不经意般,一把松开田雪梅,田雪梅本就疼的抽气,这一松,她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
华敏沄仿佛没看见,她一脸傲然和严肃道:“可是,今日不管王妃娘娘是从哪里听到的谣言,这么侮辱于臣女,臣女也是不答应的,今日王妃娘娘若是不道歉,可不要怪臣女去敲登闻鼓了。”
“不仅如此,臣女的父亲也会弹劾成国公府。替臣女洗刷冤屈的。”
字字句句中,不仅带着了王妃这两个字,也要告诉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她是清白的,清白到可以去击鼓鸣冤的地步。
也是告诉所有人,田雪梅才是有问题的哪一个,如田雪梅这样的,她华敏沄没在怕的,信国公府也不是软柿子。
她自己出头不算,她信国公府的亲长也不会随随便便放过乱造谣言的人。
此话一说完,不提议论纷纷的百姓有没有听懂,紫叶反正听懂了,她已经是站都站不住了,她脑海里就两个字:完了。
而田雪梅一脸懵,华敏沄连珠炮般说了一长串话,她因为胳膊剧痛,还没完全消化,只让她道歉这话,她是清清楚楚的听见了。
田雪梅觉得事情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
她明明是来找茬的,怎么如今被华敏沄带到了一个完全不知道如何回话的境地?!
而且,她怎么能把表哥说出来?她怎么敢?!就不怕得罪表哥、得罪他们成国公府吗?
田雪梅不敢置信的盯着华敏沄看,仿佛在看一个怪物,正常的姑娘家,遇到这种事不是应该羞愧致死吗?或者紧咬牙关,啥也不说吗?只知道哭和摇头吗?
她也太不知廉耻了,廉王、表哥这些话信口拈来?
殊不知,最不知廉耻的要是她田雪梅,这些话可是她先开口说的。
这还没有怎么及笄呢,抢夫君这种话都说的出口,到底是谁不知廉耻了?
田雪梅自然没有这种觉悟,有的话她也不会做这样恶毒的事了。遇到那种情况,她都想好应对的法子了,势必要把抢人夫婿的名头在她身上落实了。
却没想到遇到的是华敏沄这样的人。
怎么还有她这样的人?!居然还要她父亲替她申冤?
不觉得丢人吗?
哼,有父亲了不起啊。
怎么会有像她这样的人?!都这般了还能思维清晰的说出那么多话?还能句句都直击中心?
几乎一瞬间就扭转了对自己不利的情势。
要不是她也是忽然想到要来的,没有预定时间什么的,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谁把她行踪泄漏出去了,华敏沄准备好了在这等她呢。
她能说什么?说表哥不是廉王,说她其实还差一个月才及笄?
周围的百姓窃窃私语声越发大了,不管是华敏沄还是田雪梅主仆都清清楚楚的听得到。
原本他们是对华敏沄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的半信半疑和疑惑不解。
如今,听这话音,众人也不是傻的,都感觉不对了。
这姑娘梳的这个发饰,貌似不是及笄以后的姑娘梳的啊。
倘若这姑娘的表哥真是廉王殿下,那未及笄就……
这两个人也太急了……
啧啧啧,真是不可说,不可说啊!
虽然这么想着,但周围一众人脸上都有一种知道秘辛的窃喜之情。
他们还自以为小小声的议论开了。
张三:“那这姑娘……”
李四:“嘘,小声点,别胡说……”
他们都听见,刚开始这姑娘可是说华小姐抢了她夫君……
一众人挤眉弄眼好不热闹。
又有人看华敏沄脸色,说话间,那微红的眼眶,倔强隐忍的神情,拿捏的简直太到位了。
仿佛万语千言都在不言中了。
众人一下子不淡定了。这姑娘是谁啊?廉王的表妹了不起啊,欺负他们的女菩萨?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
王五:“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找你家表哥哭去啊?你怎么能泼华姑娘脏水呢?”
马六:“是啊是啊,华姑娘活菩萨一般的人,你良心被狗啃过了往她身上泼脏水?”
杨七:“我们华姑娘身份高贵,她是信国公府的大小姐,你是哪个府上的?”
就算住在成国公府,就自以为是成国公府的小姐了?就算成国公府的小姐也不能跟华大小姐比。
刘八:“你自己一个小姑娘,就夫君夫君的,哎呀呀真是人心大大的坏了。”
赵九:“想不到堂堂廉王殿下,有这样的表妹。”
……
华敏沄心里快要笑死了。汴京城的百姓太可爱了。
毕竟是京城,汴京城的百姓不仅日子过的比其他地方好,民风也更加开放一些,说起话来被有心人听了去,怕是要气死了。
田雪梅也不把招子放亮一点,她这前世今生都三回了,一个十几岁的丫头片子敢跟她斗!
田雪梅确实感觉很不好,她被那些贱民气的心肝肺都在疼。不仅如此,她还感觉眼前一阵眼冒金星,一阵阵发黑。
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被气的。
那些贱民加刁民,说的这些是要气死她么?
只可恨自己还不是皇后,否则定要把他们一个个都撕烂了嘴。
看他们还敢胡说八道。
紫叶跟在田雪梅后面,看着这一幕幕宛若闹剧一般。
她知道自己怕是不好,主子犯事,遭殃的肯定先是奴才啊。
想到自己这回不死也大概要去半条命了,她就恨不能直接死了算了。
如此这般,她也没心思管田雪梅如何了,只在心里盘算着她这么些年攒了多少的银子,凑凑也有两百两了。
这些银子要托个可靠的人带回乡去,给自己娘家多置办个几亩上等良田才好。
华敏沄这下子舒心了,她俯视着跌坐在地上的田雪梅,当着一众人的面,朗声说道:“既然王妃娘娘不愿意道歉,但这样误会臣女,是臣女的不是,臣女也受不起这样的冤枉,还烦请娘娘带路,臣女先随娘娘去寻廉王殿下,当着大家伙儿的面,解开误会才好。”
又一语双关道:“也免得到时候误会大了,我这气敲了登闻鼓,信国公府和廉王府的关系可就被影响了啊。”
周围百姓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连声附和。
田雪梅终于承受不住,双眼一翻,晕了。
华敏沄哼了一声,眼角一瞥她身后的紫叶。
紫叶吓得一哆嗦,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她说不清为什么怕这位华姑娘,按说她都没见过她。
但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在心里,抹除不掉。
她真恨不能和她家姑娘一样,也晕了。
可惜,没有抓住时机,如今全芳鲜斋里里外外挤了那么多人,个个都盯着她。
她硬着头皮,死死低着头,嗫嚅道:“我家姑娘自小家境变故以后,时常魔怔,今日她跑出来大约是魔怔了,请华小姐赎罪。是奴婢没有看好她,请华小姐饶了这次。”
倘若真让华小姐和自家姑娘回去找殿下,还跟着这么一大波看热闹的百姓,那她和姑娘估计都会没命了。
华敏沄垂着眼,看不出什么情绪,紫叶,未来的紫嬷嬷,那嚣张的劲儿,她至今可还清晰记得。
那会儿,她帮着田雪梅做尽了坏事,自己也是穿金戴银,她可记得在廉王的纵容下,她把她娘家一种老小都接到了汴京城。
过上好日子不说,还弄上了小官当着。
那时候的她可不是如现在这般丧家犬的模样。
华敏沄心神一闪,脸色未有变化,她扭过头看着紫叶伏跪在地的头顶,疑惑道:“哦?魔怔了?”
“滕掌柜,快让人去请大夫过来,田姑娘是廉王殿下的表妹,身份尊贵的很。未来正如田姑娘所说,可能就是王妃娘娘,在我们这儿磕着碰着了,可担待不起啊。”
这些话,可谓句句诛心了。
紫叶刷的一下抬起头来,她不明白为什么华小姐不放她们一码,倘若这时候能走,那还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要殿下不知道她们来过芳鲜斋,就可以不承认。
外面要是有风言风语,也可以反咬华敏沄一口,说是她想当王妃,找人传的。
紫叶其实电光火石间,都想好了初步应对的办法了。
但,华敏沄偏要把她们留下来,到时候肯定还会通知殿下……
她真恨姑娘,为什么就晕了,更恨自己,怎么没有拦着姑娘出门。
紫叶觉得姑娘可能会被念在血脉关系上,还能留条命在,她是肯定要没命了。
紫叶如丧考妣的跟在后面,什么也不说了。华敏沄顺势让人把田雪梅抬进了包间。
然后一扭头,让李掌柜去廉王府和成国公府通知一下。
说话的时候,她也不避着人,直接对李掌柜道:“你去廉王府和成国公府都报一下,就说他们家表姑娘在芳鲜斋不慎昏迷了,让他们派人抬着软轿过来,可别再磕着了。”
又对紫叶说:“你家姑娘魔怔归魔怔,按说应该直接把她送回成国公府,但她这口口声声表哥,我看还是也通知一下廉王府稳妥。”她似乎是向紫叶解释,又似乎是向大家解释。
说着,也不等紫叶答话,她又转向滕掌柜:“滕掌柜,你去信国公府送个信,把具体什么情况说一下,然后让大伯和我爹有空就过来。”
滕掌柜应是,匆匆离去。
华敏沄笑着回头招呼看热闹的百姓:“因为这事让大家受惊了,今日在这的所有人,吃食一律免费,敏沄在这给大家赔个不是了。”
众人一下子炸了锅,这次却是欣喜的。
孙十:“不愧是华大小姐,就是豪气。”
周十一:“这事哪里用华大小姐这样,又不是大小姐的错,这样一来,还让我们白吃了这一顿。”
吴十二:“说来,华姑娘一直是厚道人啊。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给那位表小姐叫大夫,还想着咱们呐。”
……
华敏沄听到后面一众人的话,微微一笑,她知道众人还是向着她的。
舆论还是要控制的,须知三人成虎。
她如今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既然田雪梅敢伸手撩拨她。
那她肯定要打到她痛,打到她怕为止。
紫叶当时那带着祈求和不可置信的眼神她敏锐的捕捉到了。
但是,祈求又能怎么样?
她就必须接受吗?
没错,如今的紫叶看起来是挺无辜的,甚至田雪梅似乎也被围攻的很可怜。
可是,她们要是对付的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八成就被田雪梅给害了去了。
她就不无辜吗?
她最无辜好吗。
她从来没招惹过廉王,厌恶还来不及,却要被田雪梅这样的女人陷害、侮辱!
倘若今日不是她,换成别人,只要退缩那么一点点,可能就是名声尽毁,含恨而终的结局。
这是何等的恶毒!
华敏沄上了二楼,先送走了冯瑶瑶她们,这种事情冯瑶瑶和阮玉虽然作为她的好友,都义愤填膺,甚为不平。
但,她和廉王那缠绕成一团乱麻的复杂关系远远不是冯瑶瑶和阮玉能搅和进去的。
她不想她们搅和,徒增不必要的危险。
送走了好友,她命人把紫叶带到另一间屋,彻底审问了一番。
紫叶作为田雪梅的心腹,可不是什么不起眼的人物,不仅不是不起眼,简直太起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