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墨知道了这个消息,就代表华敏沄知道了。
华敏沄气的不行,根本无法保持冷静。本来正在拟酒席单子。
他们成婚,虽是在南诏,但这酒席可不能省下了。
就这样,南宫墨觉得还是简陋了。
毕竟若是在大魏,亲王成婚,规格自然是不同的。
南宫墨眼看着她把手上的酒席单子揉成了一团烂糊的纸,知道她暴怒之极。
连忙安抚的拍拍她:“没事,沄儿,此事尚有转圜之机。”
“我让长姐出面,你看如何!”
华敏沄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彭家一直是南宫墨信任的人。
她渐渐冷静下来,稍稍定心:“端宁长公主按说跟你也不是一母同胞,怎么关系那么好。”
皇室之中,一母同胞都能同室操戈,何况非一母同胞呢。
她和他能到今天,端宁长公主在其中功不可没。
又是送簪子,又是“看”着她,怕她真的抛弃南宫墨嫁给别人……
想来,端宁长公主真是他们的大媒人。
“长姐的娘在宫廷争斗中,因为救我母后而死,自那时候开始,我母后就对长姐视如己出。”
“原本的仁王,是长姐的同母所出的亲弟弟,是对我为数不多比较真心的兄长,最后在皇位更迭中,死于皇帝之手……”
华敏沄点点头,原来皇帝和端宁长公主有杀弟之仇。
这些前程往事随着一代人的湮灭,早就无人再提,失败者是没有资格记录在功绩簿上的。
她前世不知道这些,不过,想到前世端宁长公主对皇室的态度,华敏沄很有些明白。
任何人遇到这样的仇恨,都会选择复仇这一条路的。
南宫墨在华敏沄面前并不避讳任何事情:“我和长姐,这么多年关系已经密不可分,不仅是长姐、姐夫和云清那小子,都是我信任的人。”
他一生特别信任的人不多,除了沄儿和谢家,就是彭家了。
“那彭楼实际上是我的产业,放在彭家名下罢了,专伺替我收集消息。”
除了妓院,酒楼是最好的收集消息的场所。
华敏沄恍然,难怪南宫墨这消息来去又快又准,明明她手上探子、暗卫也不差,可消息传递就是没有南宫墨快。
那彭楼经营多少年了,南宫墨手上的消息渠道早就已经打下很深的基础了。
不过,即便有端宁长公主解围,也难消她心头之恨。
“那瑾宁伯世子身体有疾,时而发疯,疯起来六亲不认,很是可怖。”
“咱们在关键时候,把他捅出来,我要让他名誉扫地!连世子都做不得。”
身体有疾,娶亲这事豪门贵女是不用想了,最最重要的一点,这瑾宁伯世子肯定是做不成了。
毕竟,朝廷可有不成文的规定,考科举尚要身体健康、四肢健全、五官端正,何况是公侯之位呢。
安宁长公主只有这一子,可是瑾宁伯外面可还有别的儿子,安宁不知道,她前世身为太后,这些秘辛知道的很清楚啊。
安宁心高气傲,这儿子丢了瑾宁伯的位置,看她还有什么可横的。
华敏沄恨急,华家可没有招惹安宁,她偏偏要来找死。
你进京自去选儿媳妇好了,为什么偏偏要加入皇权的争权夺势之中。
说到底,不过是贪罢了。
前世,安宁就是一个心机深沉的恶毒女人。太祖封她为公主,是为了感念她对太祖母亲的照顾。
可是,华敏沄却不这么认为,当年太祖已经闯出了名号,一定程度上,庇护了自己的亲娘的安全。
那会儿,太祖的娘不过是一个老妇人,却一直拖着病弱的身体,拖到了太祖回家才死去,这没有周围的人慑于太祖的地位,对他亲娘的保护吗?
那必然是有的。
安宁,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跟着太祖的娘反而更加安全,更能保全自己。
照顾太祖的娘,不过也是为了做给太祖看的,甚至,对她来说,太祖的娘活着才能更大程度的保障她的安全。
这些虽然都是华敏沄的猜测,但前世安宁的蹦跶和品性,都让华敏沄觉得,她就是这样子的人。
好运的被封了公主,还不满足。
还想要更多,这个时候回京,怕是看到她那皇帝弟弟不好了,开始想着站队了。
她深知,想要延续瑾宁伯府的辉煌再来几十年,为自己的儿子铺路,讨好新君是必要的。
只不过,你讨好是你的事,但想踩着华家上位,华敏沄怎能答应?
同华秉佑想到的一样,华敏沄深知,肯定是有人在安宁面前说了华敏溪。
安宁最知道自家儿子,当他家儿媳妇最后就会如前世的成二,被搓磨致死。
华家有银子,地位也够,既能给她长脸,她说不定还想沾点银子的便宜,最后搓磨死儿媳妇,讨了她要站队的人的欢心。
一举三得,真是快活。
华敏沄很清楚,华家银子多,宛如小儿抱着异宝,毫无庇护自己之能力。
只有让觊觎的人知道痛了,才能收敛。
这后面要害他华家的人是谁,华敏沄心里还不确定,但这伸出来的爪子,先斩了再说。
斩了爪子,想必能牵出一些线索来。
“哦?”南宫墨奇怪的瞥了华敏沄一眼,他不是觉得华敏沄心狠手辣,恰恰相反,正是这样的果决和当机立断,特别的吸引他。
如今这世道,你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这事好好利用,倒是真的可以给他们来一记最痛最痛的耳光。
只不过,这事他都不了解,沄儿居然知道?
南宫墨觉得有些违和感,但想不出为什么。
甩甩头,他又有些释然,把到嘴想要问华敏沄的话咽了下去,左右他们是未来是夫妻了,沄儿若是有什么事,总有一天会告诉他的。
他不急,他们之间时间多着呢。
华敏沄其实看出了南宫墨的欲言又止,有些五味杂陈。
这事是前生经历,她有勇气面对,但没有勇气说出来。
兴许,当一切尘埃落定,她愿意吐露一切。
南宫墨没有纠结于此事,他认真的想了想华敏沄的主意,觉得很可行,又和华敏沄讨论了一番,自去布置不提。
汴京城内,又逢大朝会。
华秉佑和华秉仞这一天,都是要上朝的,不同于前几日,他们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已经收到了未来南宫墨捎的信,心安定了许多。
大朝会上,皇帝今日的精神头不错。
站在最前面的是理王和奕王,一左一右的分列在两侧,其他的秦王和廉王一个圈禁,一个半圈禁,都是没有上朝的资格的。
今日,还多了安宁长公主和瑾宁伯世子。
大臣们心知是怎么回事,跟信国公府关系比较好的一些人都有些焦急的看看华秉仞和华秉佑两兄弟。
大部分是面现同情之色。
毕竟真正疼爱自家闺女的,谁愿意把闺女嫁到这样的人家呢。
瑾宁伯府是个面上光的,又不是真正的皇家血脉,不过就是个名头罢了。
只有勇毅侯之流,对华家兄弟报以嫉妒的眼神。
华家兄弟面色如常,不惊不喜,仿佛老僧入定,让大家伙儿都有些看不懂了。
朝会上,皇帝先是和众臣讨论了一下国事。
“……三王子回了西翔国后,就被封为了太子,等太子即位,大约和我大魏的关系不会如现在这般好了。”
三王子在这里丢了这么大的脸,他日为国主,怎么可能对大魏抱有善意。
皇帝皱眉,这事确实很棘手,他看了看理王和奕王,忽然笑容和蔼的对奕王道:“三王子封为太子,是西翔国之盛事,我大魏自来和西翔交好,皇儿可愿意替朕分忧,去西翔国走一趟,送上贺礼,以表我们与西翔万世交好之决心。”
奕王愣了一下,瞥了理王一眼,理王脸色似乎未变,但奕王何其了解理王,理王下颚收紧,显然是紧咬着牙关,明显不悦。
不过,父皇正紧紧盯着他,他不可能当着众臣的面拒绝这明显是抬举自己的好事。
驳了父皇的面子,他会死的很难看。
身为皇子,他自然知道父皇此举不安好心,有挑起内斗让他们兄弟相争的意思。
父皇,这是在挑选继承人了。
让他们兄弟相残,最终,足够心狠,足够果决的那一个会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可是,他无从选择,临阵脱逃,他可能就不是被兄弟们解决了,而是直觉沦为炮灰。
奕王低头,“儿臣领旨。”
他和理王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皇帝很满意,奕王这个儿子虽然才能平庸,但一直很识相。
话锋一转,转向了安宁长公主。
“今日,皇姐硬要和朕一起上朝,莫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在这朝堂上宣布。”
皇帝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不过朝臣们都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皇家偏要这块遮羞布罢了。
安宁长公主也识趣的很,她笑着站起来,给皇帝福了福身,道:“皇弟也知道,本宫素来是个急性子,这次回来,也是为了我儿的婚事,想在汴京城挑一个才貌双全的小闺女。”
一边说着话,一边用眼睛逡华秉仞和华秉佑。
众臣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华秉佑垂下眼眸,遮住眼里的讥诮。
华秉仞目视前方,只做不知。
安宁长公主见信国公府不接茬,心下冷笑,她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
不接话没关系,她自己接。
“这回,居然真让我碰到了,这信国公府的小闺女,我前阵子在街上看了一眼,真是跟仙女儿一样。”
安宁长公主笑吟吟的,仿若一个找到可心媳妇的慈祥婆婆,殊不知她本就生的一脸苦相,还毁了容,这样的表情更增添一丝刻薄之气:“所以,今日想为我儿求娶这信国公府的嫡小姐,敏溪小姐。”
皇帝一副很惊讶的样子,哈哈笑道:“哈哈哈,这倒真是天作之合啊。”
转头看向华秉仞:“信国公,你以为如何呢,朕这皇姐家绝对是好人家,朕这外甥,也是一表人材,信国公,你们真是捡到宝啦。”
宝……宝你妹阿!
华秉仞脸上挂着得体的笑,话锋一转,对安宁长公主说:“敢问长公主殿下,殿下是什么时候遇到我家小姐的?”
安宁长公主:“……”她就是找个由头,随口一说。
“……大约是前些日子,本宫也记不清了,总之,本宫回来后,与敏溪小姐见过一面,她可能不记得了,因为她没有看见本宫。”
华秉仞微笑:“那殿下一定是认错了,我那侄女儿在殿下回来之前,恰好去了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家,她长嫂思念亲人,恰好我那侄女儿和长嫂关系要好,便去了。”
又面向皇帝,伏跪在地:“陛下,长公主殿下既然这么喜欢她偶遇的那位姑娘,那定要找到才是,可不能误了世子的天赐良缘呐。臣恳请陛下,让臣代为一起寻找。”
“不知道是那起子起了坏心的小人居然误导殿下,说是臣家闺女,虽不是臣的错,但殿下难得回来一次,臣这心里,甚是愧疚。”
“请陛下成全臣吧。”
皇帝:“……”
长公主:“……”
众臣:“……”
都被华秉仞的骚操作给震惊了。
仪郡王和庞相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那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的都是笑意。
这招釜底抽薪玩的不错。
他们原本还担心呢,现在可以稍微安心一些了。
皇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一下子卡壳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怎么说?
倒是可以不管不顾的下命令,可为了一个不远不近的皇姐,折损他帝王的威仪,他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不仅皇帝,安宁也是惊呆了,只不过,她根本不愿意放弃。
“本宫……”她正想狡辩几句。
正在此时,门口的御前侍卫忽然进来:“陛下,端宁长公主来了,称有要事急报于陛下。”
太祖对皇女很宽佑,大魏一直都有公主可以上朝的传统。
只是,建朝以来,公主数量不多,且都不喜欢上朝。
今日,能得见两位公主上朝,简直是大魏建朝以来从未有过的一刻。
皇帝脸色难测,安宁的脸色可以用铁青来形容,众臣这心又拎起来了。
这是要越玩越大的节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