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良辰、吟非说了会话,唐婉君便去了掖庭。
今年的采女多了起来,初入宫门,许是不适应,掖庭经常有人生病。
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却轻慢不得。赵佥正思量了一番,决定指派唐婉君定时为她们请脉。
唐婉君其实挺愿意到掖庭来的,因为这里的女子,尚未经过残酷的宫斗,心底还保留着一份纯真。因着进宫不久,还多多少少保留着宫外的生活习惯。言谈中,也多有提及宫外生活。她当听故事般,听得津津有味。
掖庭的女官特地为她辟了一间房间,供她诊脉。还指派了一名叫做顾清的宫女,给她添茶倒水,做些杂活。
顾清方才年满十岁,性情害羞。看起来很是文弱,不过唐婉君为她诊过脉,虽然体弱,但因为养得好,脉象强而有力。
唐婉君在诊脉的间隙,会与顾清聊上几句。
顾清告诉她,她还有个姐姐在宫里当值。姐姐是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如果没有姐姐,她早就在三岁那年,死于一场风寒。
唐婉君没问她姐姐在哪个宫当值,顾清也没再提。让她有些奇怪的是,顾清经常会吃类似药丸的东西。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已经习以为常。
不过唐婉君没有机会问。她今天到掖庭后,发现伺候茶水的宫女换成了一个面生的。
面生的宫女很是勤快,口齿伶俐,很快给她解了惑。
“顾清被调去昭阳殿了,我叫翠环。”
唐婉君没有时间再问,因为掖庭里的采女一个接一个来了。秋季天气干燥,小病不少,她忙得晕头转向。回到典医监,马不停蹄地配药,还去司膳局去打招呼,对她们提了在送去掖庭吃食里增加些润燥的汤水。
整整忙活了两天,等她瘫软在床上,不想动弹的时候,突然想起和上官长风的约定。
她赶紧从床榻上爬起来,洗漱梳妆后,赶到北宫门。
去到的时候,上官长风早已经等在那了。
上官长风见到她着急的样子,笑了笑,有些心疼地给她顺了顺发丝,“别急,今天我们还有一整天的时间。”
唐婉君甜甜地笑了起来。
不过快要出宫的时候,唐婉君突然想起她这两天忙到没时间去向赵佥正讨出宫的令牌。她着急地让上官长风把车往回赶,“我还没拿令牌,倒回去,倒回去!”
上官长风戳了戳她的脑门,从怀里掏出两块令牌,在她面前晃动。“你这两天干了什么我都知道,我早就准备好了。”
唐婉君惊喜道:“你怎么知道的?”
上官长风笑笑不语。他昨天进宫,本来是想提醒婉君别忘了和他的约定。谁知去到典医监,扑了个空。和婉君交好的医女,好像叫吟非的,告诉他,婉君这两天忙着给掖庭诊脉配药,几乎没怎么休息好。他听了,心疼极了。交代吟非帮忙照顾婉君后,他自己给婉君讨出宫令牌了。
“反正我就知道。你睡睡,等到了我喊你。”上官长风看着她眼睑底下的乌青,怜惜道。
唐婉君点点头,“长风,谢谢你。”说完,半靠着,准备闭目养神。
不一会,上官长风便听到唐婉君绵长的呼吸,知道她是真的累坏了,不由得吩咐车夫尽量挑平整的路走。
车轱辘转,吱吱呀呀的,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唐婉君的沉睡。她醒后,伸了个懒腰,才发现马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而上官长风也没在车里。
唐婉君掀起车帷,发现马车停在了一条小巷子里。而上官长风正在巷子入口处,和一个小贩说话,看起来像是在讨价还价。
唐婉君下了马车,朝上官长风走去。
待她走近,上官长风给了小贩几个铜板,手里拿着热腾腾的米糕回来了。
“婉君,你醒了!”上官长风快步走到她面前,扬起手中的米糕,“来,尝尝这米糕。刚出炉的,我之前吃过,味道还不错。”
唐婉君接过,尝了一口,入口软绵绵的,甜度刚好,米香四溢,味道确实很不错。
吃了一口下肚,唐婉君发现自己是真的饿了。三两下把米糕吃完,好奇地朝外面张望,“这是集市?”
上官长风含笑望着她,点点头,“走,我带你逛长安街。”
要她空出来一天,就是为了带她逛长安街?
唐婉君被上官长风弄得有些糊涂,不过她还没细细逛过长安街,挺新奇的。
“怎么突然想起带我出来逛长安街?”唐婉君手里拿着上官长风买来的小物件,爱不释手。
上官长风看着唐婉君开心的侧脸,心里也跟着高兴。“今天什么日子,你难道忘了?”
唐婉君猛地摇头。
上官长风拿她没办法,捏捏她的手臂,没好气道:“你这个小糊涂,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
唐婉君这才想起来。对,今天是她的生辰。
以前爹还在的时候,也曾费心思给她过生辰。她原本不肯,觉得在娘的忌日,作为女儿,不应该过生辰。不过她爹不同意,说娘用命把她生出来,就是为了她能健健康康、高高兴兴地活在这世上。能吃就吃,能喝就喝,快活过日,才是对娘最大的告慰。她被说服了。进宫以来,没人给她张罗,她忙着适应宫里的生活,忙着学习,就没了过生辰的习惯。
她记得自己并没有告诉上官长风,她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他是怎么知道的?
上官长风听了她的问题,神秘一笑,“只要有心,肯定能知道。”在和唐婉君分开的日子里,他调离了长安,却按捺不住思念,虽不能见她的人,能听听她的消息都是好的,于是他经常去找她的姑姑钟离桑榆,听她讲婉君的小时候,讲婉君的喜好,并一一记在心里。
唐婉君不依,非缠着他要答案。两人打打闹闹的,看在路人的眼里,赫然是一对新婚小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都纷纷投去打趣的眼神。
唐婉君浑然未觉。
他们走着走着,进了一间银楼。唐婉君对首饰没什么兴趣,便催着上官长风离开。
上官长风非拉着她一个一个看,还时不时比划。
两人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满意的。店里的伙计一看两位便是贵客,自然不肯放他们离开。和掌柜请示了之后,拿出镇店之宝给他们看。
是一对玉佩,造型独特,通体透亮,连唐婉君这种对首饰没概念的人,都觉得品质很好。
上官长风从小耳濡目染,自然知道这对玉佩的珍贵。他动了心思,价都没议,就买下了。
唐婉君虽对钱银没概念,不过听到掌柜的报价,还是吃了一惊。她没来得及阻止,上官长风已经将其中一个系在她的腰间。
出了银楼,上官长风带着她去了荷月楼。荷月楼是长安里数一数二的店,食物的口味卖相都属上乘,连用的茶,也是十分讲究。
两人坐定,唐婉君说起了玉佩的事。
上官长风含笑听着,待她说完后,他握住她的手,认真道:“这是我的私心,情看不见,我总得有物件能牵住你才行。还有,你们典医监的男医官不少,我不放心。”
唐婉君脸颊一红,睨了他一眼,嗔道:“胡说什么呢……”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发现被握得更紧。
“我还没送过你东西,就当咱们的定情之物,可好?”上官长风认真地看着她。
唐婉君被盯着心跳得飞快,垂着头,怎么也不肯看向上官长风。
上官长风得不到答案,捏着她的手一直问,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
问到后面,唐婉君烦得不行,抬头瞪了他一眼。“你再说!”瞧见他炽热的眼神,她忍不住又低下了头。
这回,上官长风没再问,改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盯着她瞧。
唐婉君虽然看不见,但是他的目光像是带了火,将她灼热。察觉到他的目光越来越热烈,她只好点头,轻轻地“嗯”了声。脸红得跟着了火似的,脖子也是一片红。
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唐婉君浑身不自在。幸好这时店小二送来了茶,她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端起茶,便要往嘴里送。
送到嘴边时,她的手被上官长风的大手包裹住了。她抬眼,又羞又急。碍着杯里装着的热茶汤,也不敢用力抽回手。
“你……干、干嘛?”唐婉君结结巴巴问道,忍不住羞恼地瞪着上官长风。
上官长风虽然很爱看心上人脸红耳赤的模样,不过也怕佳人真恼了他,连忙放手,作无辜状。“这茶很热,我怕你烫着了。”
“那你也不用……不用……”唐婉君说不下去,只好低头朝茶杯吹气。待热气散去后,她把茶水饮尽。
连喝了几杯,她终于觉得脸上的热都散走了。
不过她的心一直提着,生怕上官长风又突然做出些让她羞得想钻地的动作。
上官长风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一顿饭下来,循规蹈矩的,让唐婉君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待两人逛完长安街,天色也暗了下来。两人用了膳之后,上官长风便把她送回宫里。
下了马车后,唐婉君想了想,转身朝站在宫门前的上官长风,羞涩地笑了笑,凑到他跟前,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声道:“今天我很开心,谢谢你。还有……玉佩我会好好保管的。”
唐婉君说完,头也不回地小跑进了宫门。
待宫门关上后,唐婉君剧烈跳动的心,也恢复了正常。
她踩着轻盈的脚步走回去,路上意外碰见了行色匆匆的韩尚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