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辛元双目泛红,少年人捏紧拳头,重重打在树干上,指骨渗出模糊的血色。
沈玉凝蹙眉:「你生气有什么用?着急有什么用?你是少阳派的少掌门,我是武林盟主,可我们又比他们强上多少?」
言罢冲白禹伸手,白禹如临大敌。
「给我!」沈玉凝瞪他:「秦妹妹在无垢山庄给我用的伤药。」
白禹哭丧着脸:「盟主,可,可贵了……」
「拿来!」
后者只得从怀中摸了半天,摸出一张油纸包裹的伤药贴:「真,真的贵。」
后者没再搭理他,径直拿过纪辛元的手,将黑色的药膏涂在他的手指上。
纪少侠面带愧色:「小伤而已,何必浪费这么贵重的药。」
「知道浪费以后就不要动不动伤了自己。」
看白禹一旁几次想抢回药膏,沈玉凝到底还是给他留了一半,他宝贝一般又藏进怀里。
纪辛元活动了一下手指:「这药果然神奇,也不疼了,沈大哥待我真好!」
‘轰"的一声,旁边一棵古树,半截树杈子都掉落在地。
孟宗主从容不迫的将软剑收回腰间,冷冷瞥了沈玉凝一眼:「少阳派的力气若是无处施展,便过来砍树!」
「砍树做什么?」沈玉凝不解。
「沈大哥,有几个人的腿已经没法走路了,」难民堆中,秦刚烈顶着满脸的汗站起来道:「做几个抬架让别人抬着走吧,等到了村镇还得找郎中好好包扎一下!」
「好!」纪辛元赶紧应下,安排少阳弟子前去帮忙。
「盟主也别闲着,」孟棠看她:「过来。」
她蹙眉:「做什么?」
「跟我去捕鱼。」
他们在一座小山坡的背阴处休整,旁边有一条不知名的河渠,这些难民便是沿着河渠来的,有水喝,偶尔捕鱼还能果腹,这才支撑他们走了这么远的路。
「白禹你去,」沈玉凝道:「若是你一人不够,再带上石容!」
说完自己便去帮纪辛元砍树木,白禹不放心,打发石容去了,自己则跑到沈玉凝身边保护他。
等沈玉凝这边热火朝天的已经绑好了几个抬架,一抬头,竟冷不丁和孟棠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他怎么没去捕鱼?
这是沈玉凝的第一个想法。
我去,这个样子有点好看!
这是沈玉凝的第二个想法。
孟棠正双手环胸靠在树上,一件天青色外裳缠着织锦的腰带,玉冠墨发,凤眸低垂,就这么用他那略带慵懒的眼神看着她,却让她有种无处可躲的错觉。
陌生公子人如玉,姣姣玉树临风前。
眼前忽的冒出一只大手晃了晃,沈玉凝一个恍惚,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发呆。
白禹一声干咳:「盟主,不是说好了吗,咱们要对衔月宗主敬而远之。」
「我没在看他。」她此地无银三百两:「我在看哪根树枝更适合做抬架!」
言罢又低下头去,死死拉扯着一根藤条搓的麻绳,手心都被勒红了,隐隐渗出血迹,在白皙的掌心十分明显。
「我来吧!」白禹将她推到一边,自己加大力气,将绳索收紧。
「这些应该够了。」秦刚烈跑过来查看,她今日看了多个伤患,又累又热,身上还被染上腐臭酸涩的味道,这对一个十分爱美的女人来说无异于是酷刑,但她却好像全然没看到没闻到一样。
沈玉凝有些心疼:「你帮得上的就帮,帮不上的也别这么不遗余力,天这么热,你的病还没好,再累坏了自己就得不偿失了。
」
「我不累,」秦刚烈冲她眨眨眼:「你别看我们宗主面冷心狠,其实最是心软,我如此这般正好让他看到我的善良,知道我若做了衔月宗的夫人绝对百利无一害!」
「……」
「况且,累坏了才好呢,昨天他还问我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沈玉凝干笑,病了这么多天,就被关心了这么一句,可真是容易满足啊。
「那你有没有趁机……」
「我说了,」秦刚烈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我说只要是你拿给我的,是毒药我也喜欢吃。」
这该死而又炽烈的爱啊……沈盟主心道,得是怎样的深情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那他给你拿了吃的?」
「没有,吟风给拿的。」
沈盟主再次无语:「那你还这么高兴?」
「我当然高兴,」秦刚烈略有些扭捏起来:「沈大哥你不懂,以前宗主从未主动问过我想吃什么。」
「……」
还真是容易满足啊!
「神医!神医!」难民中,有个老妪高声喊道:「神医快来看看俺家男人!他是怎么了!吐沫子了!神医!」
秦刚烈一听赶紧跑了过去,只见一个又黑又瘦的男人正蜷缩在地,一边抽搐一边口吐白沫。
疾病凶猛,耽误不得,她看了男人的眼珠子和舌苔,掏出随身带的银针施救。
周围难民都围了上来,好奇的有,害怕的也有,秦刚烈救人的样子全神贯注,难民中甚至有几个男人带着充满欲望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恨不得将目光顺着她那露出来的白皙颈项看到衣裳里头。
莫说逃难在外没见过漂亮女人,就是以前在家中也难见到这么白,这么嫩,还这么齐整的女人啊!
「让开!让开!」纪辛元带着几个少阳弟子赶来,将周围的难民都驱散开来:「这么热的天你们还围在这里,都散开!让病人喘口气!不然憋也憋死了。」
众人散开,有纪辛元镇守在秦刚烈身边,再也没人敢上前造次。
秦刚烈救人的时候十分专注,几根银针扎下去,她又在病人的背上拍了拍,对方咳出一大口浓痰,好多了。
纪辛元见她满头大汗糊着眼睛,又顺着鼻尖往下低落,犹豫了一下,掏出手帕递过去。
秦刚烈脱不开手,索性一低头就着他的手将脸在帕子上使劲蹭了蹭。
「好了,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她拔出最后几根银针收了回去,又对男人的妻子说道:「你给他扇扇风,能早点醒来。」
「好,好,好,多谢神医!」女人感激不尽,找到一张宽阔的树叶就给自家男人扇风。
秦刚烈起身,但因为在地上跪的太久,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纪辛元忙扶了她一把。
「多谢。」
「秦姑娘仁心仁术,救人性命,在下实在敬服。」
「瞧你这话说的,我……」她去拿纪辛元的帕子,手顿在半空,有些不太确定:「你娘给你做了几条帕子?」
「就这一条。」
「所以这条是我之前擦过……」
纪辛元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我已经洗干净了!」
「洗干净?这是洗干净的事吗!」秦刚烈暴跳如雷:「好你个纪辛元!你竟然拿这条帕子来给我擦汗!你安的什么心啊!」
「我!」
「你什么你!」言罢便用力在他身上捶了几拳:「你太讨厌了!你到底怎么想的!活该你娶不到老婆!你这种人,哪个女人会喜欢你啊!」
「不是,我真的洗干净了!」
「洗干净就行了吗!
洗干净也不行!我觉得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来恶心我的!」
「我没有……」
「你有!」
沈玉凝远远看这两人鸡飞狗跳,忍俊不禁:「难怪我哥想把我许给纪辛元。」
「盟主何出此言?」白禹不解。
「这么个夫君,确实好拿捏……」
白禹讶然:「不是,盟主,你不会已经在认真考虑你们成婚的可能性了吧?!」
沈玉凝摇摇头,找了块石头坐下休息:「没有。」
「那就好……」
「我只是在想以后我们的孩子能不能继承武林盟主的位子,且不说武林盟主有没有用,但听上去挺威风的。」
「还说没有想!!」
沈玉凝忍俊不禁,扭头看石容回来了,连忙拍着白禹的手道:「你快去!」
白禹一看吓了一跳,好家伙!石容正背着一串大鱼呢,大鱼之多,几乎快要把他整个人埋进去了,足足有上百斤!
白禹快步迎上去:「你莫不是把河底龙王的一家老小都给弄来了!」
石容憨厚道:「没有没有,我不敢。」.
白禹也是一乐,帮他搬鱼。
吟风颂月兄弟俩也过来帮忙却被白禹格挡开,他笑眯眯道:「你们锦衣玉食的,哪会做这些,莫再脏了衣裳,待我们收拾好,你们直接吃就行!」
吟风蹙眉:「不太好吧,我们也不能坐享其成……」
「自家兄弟不说两家话!」
见白禹坚持,那兄弟二人也不再说什么,回去忙自己的事情。
因为鱼实在太多了,白禹石容干脆在地上挖了个土坑,先将土坑烧热,再把灰烬挖出来,用荷叶包裹的鱼在里面依次排开,盖上灼热的灰烬,不一会的功夫便能闻到鱼肉的香味。
「盟主!吃鱼了!」白禹刨开土坑去拿鱼,里头荷叶已经烤的焦脆,剥开荷叶便能看到鲜嫩的鱼肉正冒着热气散发着香味。
「鱼还能这样做?」闻讯而来的吟风看到土坑里的鱼由衷感到佩服:「既能保持鲜嫩的口感,还能一次做熟这么多。」
「更重要的是不脏!」颂月笑道:「包在荷叶里可比挂在火上烤,沾满飞灰干净多了,宗主肯定会吃!」
白禹已经顾不得鱼肉烫手,先用新鲜荷叶包出几条大鱼给那兄弟二人:「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们包两条?」
「够了!」吟风和颂月接过烤鱼,十分感激:「多谢你,白禹兄弟。」
「既是兄弟,何必见外!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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