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朝歌。
属雀鸟一族。
一身蓝羽,歌声极悦。
我族寿命极短,待歌尽之日,便是朝歌身死之时。
我以为我会无忧无虑,自天而生,应于天而散。
却在那年溪边遇见那个少年后。
我竟对本该坦然相对的死亡萌生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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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环捧着百味新制的甜糕吃的正香。
一旁的锦昭正喝茶消食,一边喟叹:“吃饱的感觉真好。”
前些日子托了豆娘带回来奉行山上的灵土,苗圃里的辣椒果然冒了头。
想到再等上两天,便有辣椒可食。
锦昭的心情更好了。
眉间一点朱红艳丽更甚。
小环在一旁看着入迷,自家姑娘就算是沦落如此,却风采更甚,依旧让人挪不开眼。
却听门口一阵说话的声音,二人便出去看了一眼。
陶婶引着妙龄女子站在门口:“不如你到这里问问吧?”
那女子一身湛蓝,娇美灵动,似是还想问些什么。
陶婶见锦昭二人走出来,便将那少女推了进来:“昭姑娘,这孩子似是迷了路,好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那少女看过来,却盯着小环手里的甜糕不放,肚子里适时的咕咕叫了出来。
小环攥着糕,有些舍不得。
还好百味做的多,锦昭索性便让小环都拿了出来,还分给陶婶一些。
陶婶捧着糕笑吟吟的走了。
锦昭和小环便看着眼前的少女狼吞虎咽,许是饿久了,几口便下了肚。
少女有些不好意思,锦昭便把糕往她面前推了推:“吃吧,还有很多。”
闻言,少女这才又拿起了一块。
吃到第四块的时候,她终于吃饱了,瘫在椅子上揉着肚子,尽是满足。
小环也被这食量惊呆了:“你这是饿了多久。”
少女挠挠头:“三五天了吧,我还喝了好些水哩。”突的又想起了什么:“你们见过一个少年吧,个子很高,俊秀的不得了。”
一线渊里修成男身的精灵不在少数,都是按自己心意凝形,皆是周正。
眼前少女这么一问,倒是让小环难住了:“俊秀的不得了是什么样子。”
少女眼中泛起点点涟漪:“便是天上的星星那样耀眼。”
锦昭忽的想起一人,别说是星星,月亮都得蒙尘几分。但眼前的少女明显说的不是他。
“一线渊有许多精灵,你多打听打听。”
“我一个一个的问过了,都不是他。”
“那可能不在一线渊呢。”
“那他还能在哪?”
小环又被问住了。
“是谁让你来一线渊找的?”锦昭适时开口。
少女思躇一会:“一只引魂。”
“不若你再说的详细些?”
“要多详细?”
“越详细越好。”
“能找到他吗?”
锦昭看着眼前的少女,笑的坦然:“大概是能的。”
少女见状,原本沮丧的眼眸里迸发出神采,漆黑的瞳中隐隐泛着浅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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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朝歌,一只很喜欢唱歌的蓝色灵鸟。
朝歌成年便能化形,有的去了人间,成那流芳百世的一代歌伶。
也有的留在灵谷,不想染指世间凡尘。
而我不同,我既不向往人间,也不喜欢灵谷。
我喜欢山林,穿梭期间,自在随心。
飞累了便寻上一叶枝丫,伴着林叶纷飞歌上一曲。
我的听众会是丛花,野藤,或是久历风雨的山石,枯木。
没有喝彩,我也能唱的欢快。
哪怕清风徐来,与我而言都是附和。
我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每换一座山林,总会逗留一阵。先寻个有水源的地方,再找个浓荫之处,便是我的容身之所。
这天正寻水源,却闻落泉叮咚,心下大喜:有山泉!
朝歌虽为灵鸟,不用进食。但需要喝水,对水的要求极高。
污水不要,死水不要。溪流湖水次之,山泉乃是上上佳。
循着声音找过去,果然是山泉。
顺着山石蜿蜒而下,于山间形成一泊清湖,泉下清澈见底。
顾不上一路飞行的疲累,赶紧饮上一口,一股甘甜流入心底。
待喝饱了,我才慢吞吞的寻栖息之处。
这水太好喝了,舍不得离的太远,左右打量,最后寻了泉边的一颗青松。
许是常年泉水滋润,松叶都比一路看过来的数目茂密许多。
我对此处颇未满意,又衔了些软草,给自己搭了一个简易的窝。刚想睡下,看那甘冽的泉水,还是没忍住飞过去,在水里扑腾了好久,洗尽了一身的尘埃,这才依依不舍的回到青松之上安眠。
醒来圆月高举,索性清了清喉咙,对着繁星密布的夜幕歌上一曲,完了还颇得意的挥挥翅膀:“感谢大家的掌声,小意思小意思。”
我很喜欢这里,有时候追着水里的小鱼,临面飞行,将它们撵的惊慌失措。有时候也会寻上一块山石,临湖而歌。而我最常做的,便是懒洋洋的憩在青松上,看着眼下波光粼粼。
长时间的松懈让我忘了,我也是有天敌的。
这些天小鱼躲起来,我正站在一滩浅水上一块一块的掀石头翻找。
直觉的头顶一阵飓风袭来,雀鸟的天性让我立刻展翅而飞。
奈何身形娇小,终没逃的过。
眼下正被一只巨大粗壮的爪子按在泥里,耳边出来粗犷的声音:“都说朝歌美味,吃了能涨灵力不说,不知能不能让声音更好听些。”
我不理解,你一只苍鹰要什么声音好听?
声音好听还不是被你抓住吃掉。
我随即躺平:“吃吧,一口咽下去,别嚼,我怕疼。”
苍鹰被我如此模样唬住了,迟迟没下口:“你莫不是有什么病吧?”
“你才有病!”
“那你怎么不跑!”
“我跑的掉吗?”
“那你可以叫啊?”
“我叫能跑得掉吗?”
“跑不掉。”
“那我干嘛要叫。”
蠢鹰许是被我说服了,认同的点点头:“看你这般识相,那我就一口吞了吧。”
话毕张着它那锋利的短喙向我啄来。
这喙真丑。临死之前我还不忘点评一句。
却在那很丑的短喙快碰到我的时候,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
须臾间,蠢鹰庞大的身躯被甩了出去,重重的撞在一旁的山石之上。
蠢鹰也不是吃素的,很快站起来:“什么东西,敢阻挠本大爷进食?”
“滚。”一道冷冽的男声响彻周边,灵压阵阵,直直的将那刚站起来的蠢鹰又按在了地上。
脸着地,如我刚才一般。
动物的天性是畏惧强大,哪怕成了灵物也是如此。
那蠢鹰灰溜溜的飞走了。
我还愣在原处,没爬的起来。
刚才是谁?我还活着?那么大的一只苍鹰说按地上就按地上?还给吓走了?
这不是救命恩人是什么!!
于是我麻利的从地上窜起,抖了抖羽上的尘土。
“恩人?恩人你在吗?恩人?”
不理我,但不要紧。当年在山谷之中,同族都嫌我话痨,将我撵的远远的。
“谢谢恩人!”
“恩人你在哪?”
“恩人你是谁?”
“恩人你怎么这么厉害?”
“恩人你刚才那招怎么使的,好教我一下吗?”
终于,那道冷冽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不耐烦:“聒噪。”
好了,抓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