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铁勒掳走的那些日日夜夜,他每天像狗一样活着,活着的唯一信念便是要把蔡川勾结铁勒的消息传给祖父。
结果他终于被救出铁勒后,得到的却是家人全部阵亡的消息;镇北王府欺君叛国的消息;周家抄家,妇孺流放南蛮、生死不知的消息。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不是姬生救下他,藏下他,在他被大周军队找到的第二天,便会人头落地。
北境的英雄成了叛国的耻辱;天之骄子坠为人人唾弃的……
“大哥。”
一道温柔却有力的声音打断了周云志的胡思乱想。
周云志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侧头,便看到大着肚子的妹妹站在一旁。
她怎么会在这里?
周云姝见周云志终于有了反应,揽着元礼坐在了床边。
方慧文渐渐止住哭泣,抱着元义紧紧地盯着床上的丈夫。
周云姝托着元礼的手握住周云志的手,“回家吧,娘在家里等你。”
周云志嘴唇蠕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张嘴。
周云姝却在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的时候,继续道:“什么都没有活着重要,娘亲离不开你,嫂子和孩子们离不开你,现在我和离带着孩子在家,也离不开你。”
周云姝后面的话像是在周云志的耳边放了一个炸弹。
“和离!你和姬生和离!?”周云志撑着胳膊想要起身,方慧文看到想去帮忙,却被他制止。
“嗯,在得知你们在北境出事,在抄家流放的圣旨传到镇北王府,我便和离了。”
周云志瞪着那双满是血丝的凤目看着眼前自己唯一的妹妹。
当初他在北境被姬生从铁勒的手里抢过来时,曾经问过他自己小妹的状况。
他只说一切都好,让他不用担心。
这就是姬生说的一切都好!
这就是他说的不用担心!
姬氏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周云志心中骂完,俨然忘了自己祖母也是姬氏皇族中的一员。
“是他嫌弃你,不要你是吗?”周云志红着眼睛,声音颤抖。
当初送周云姝出嫁时,他和家里兄弟对着姬生放狠话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说以后会为周云姝撑腰的场景恍如昨日。
结果,今日等来的却是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怀着身孕被扫地出门。
“大哥,是我自请下堂。”
姬生这个人虽然冷漠地有些不近人情,但是他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划为自己人的人,哪怕是和整个朝廷杠上,他也会保住。
这也是他虽然手段狠辣,却被手下人奉为信仰的原因。
上辈子远嫁通州的周云霞都因为镇北王府被抄家流放,在众多流言蜚语中从马将军的正妻成为他的平妻;而立于风波不断的京城的周云姝,却在姬生的坚持下,保住了魏王妃的地位。
虽然保住了王妃的地位,但周云姝当时在京城极其尴尬,京里的人更是因为镇北王府欺君叛国对周家人恨得咬牙切齿。
从镇北王府抄家流放后,周云姝就再也没有迈出过魏王府的大门。
这辈子刚重生时,哪怕她不去找姬生,姬生也会去正院嘱咐她留在家中,不要出门。
姬生虽然保住了自己的正妃地位,但与此同时,宫中也送了两名侧妃进王府,其中一个就是丽妃的侄女程佳佳。
侧妃进府后,周云姝手中的掌家权移交给了程佳佳,而她和希希被姬生转到了王府最偏僻的竹苑,至此在魏王府成了彻彻底底的透明人,除了生产的那天,竹苑从没有允许外人进去过。
只是周云姝心甘情愿成为透明人,不代表她底下的人同样甘愿。
否则夏莺也不会和程佳佳勾结,以致自己难产而死,一尸三命。
上辈子的教训过于惨痛,所以这一辈子她绝对不会再做那只不闻不问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周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道理祖母和母亲她们流放南蛮,我却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上一辈子姬生封住了她的耳朵,她在周家的妇孺离开京城后才得知这件事。
对姬生来说,镇北王府和大长公主倒台是他们在政治上的失败,失败必然要接受失败的下场,所以不管是抄家还是流放他们都该受着。
就像他选择与镇北王府联姻,享受镇北王府和大长公主带给他的便利,同时也承担他们倒台之后其他势力对他的攻讦。
这是他应当承受的。
但攻击、唾骂甚至夺走周云姝魏王妃的地位,是姬生不允许的。
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他们单方面对周云姝是周家人的牵连,还是对他底线的试探。
周云姝先是他的妻子,是他魏王府的女主人;其次才是镇北王府周家的嫡出大小姐。
姬生为人处世的宗旨一直都是男主外、女主内。
周云姝替他处理好府内的一应事务,他便有责任将府外的一切风风雨雨挡在府外,不让其打扰到自己的妻女分毫。
那种遇到事情只会抛妻弃女保全自身的人,是最为姬生所不耻的。
枉为人夫;枉为人父;枉为男人。
“是我的错。”
周云姝看着流泪的周云志,抿紧唇瓣道:“大哥,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选择。”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管这个选择是对是错。”
说着,她握着周云志满是伤痕的手,道:“哥,有选择,总比没有选择要好,不是吗?”
周云志没有说话。
周云姝继续道:“祖母说,让我来承担周家的家主之位。”
周云志在周云姝说完这句话后终于肯再次看向她,他不是在嫉妒,因为现在担起周家的担子绝不是什么好差事,他只是在愧疚,愧疚的心一阵又一阵的抽疼。
“但是我一个人不行的哥哥。”
周云姝眼眶含泪的望着周云志,“我知道自己要承担起这个重担,我也会承担起这个重担,只是我有些担心我承担不起来。”
周云志看着自己从小看大,从不轻易流泪的妹妹望着自己泪眼朦胧时心疼的厉害。
周云姝握着周云志的手,祈求道:“哥哥,你最疼我了是不是?”
周云志吞咽了一下喉咙,但依旧点了点头。
“哥哥,帮我一起撑起周家这个担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