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朵朵目光触及李宥昕那双凤眼，大约他还病着，故而眼眶微红。她说不准这眼神是不是天生凉薄，至少这一刻看在她眼里微冷。虽然他不是疾言厉色，声音也不失温柔，但她心底还是生了畏惧，又或者是“李珩”或“女朋友”这样的话题让他们有了隔阂？她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很像目睹了繁花凋落。
“手机给我。”林朵朵不悦，嘟囔一句后起身去够手机。可惜对方手举在身后，她够不着。
李宥昕垂眼看着身前人，她明显不高兴。他又惹她不高兴，怎么最近好像做什么都不对呢？
他蹙眉，看在林朵朵眼里就成了不耐。林朵朵想不通：她怎么就做得不好了？怎么就让舅舅为难了？
林朵朵叹气，肩膀一塌宽大的衣领便带了一阵微风，风里有她身上的香味，还混了体温。那些带着温度的因子如飘浮的气球，迎面扑在李宥昕脸上，顺着呼吸道一股脑飞进他的大脑，充斥、膨胀……他记起光线下她婀娜的线条、隐约的轮廓、手臂肌肤的触感……霎时间那些记忆在他的凝望中像迸裂一般越发模糊……
“好的吧。”林朵朵轻叹，她最大的优点就是身处劣势懂得服软，“去见一见就去见一见，又不是没见过。”
李宥昕错愕不已：林朵朵说“又不是没见过”意思是见过？她交友圈子很窄，出门去哪儿见了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早前和同事去游乐场那次，是见了他？”这是他唯一一次没问清去向的，是他不顾她心中畏惧把她抱回楼上的代价。
“是啊。”林朵朵机械地点点头，“是个帅哥，虽然看上去没什么共同话题又有点无趣，但挺温柔的。”
李宥昕无言以对，是他自己把林朵朵送到别人跟前。他收回目光直起身把手机丢给林朵朵：“你喜欢就行。”说完头也不回地出门下楼。
林朵朵觉得李宥昕奇怪，先前看她的眼神还浓情蜜意，怎么这会儿突然就掉冰窟里了。她对着那人背影撇嘴，举起手机给舅舅发了消息：“我选查账，不选相亲。”
舅舅回得也很快：“那我去回了尚熹？就说你最近没空？”
“好！”
李宥昕下楼回到客厅时脸很臭。这倒出乎祁秀晶预料：“不高兴？是因为工作还是因为人？”
“人。”李宥昕坐进沙发，抬眼看见陆祺电脑上那些热搜统计。想想林朵朵和舅舅的对话，仿佛朵朵舅舅说得也不无道理：“秀晶。”他猛然想通：“我们还是不要发律师函，看看粉丝动态和舆论导向。你看，短短两周陆祺就发现网上聚众闹事的人身份可疑，目前我们只是推测这些账号和霍晟有关，但并无具体实证。而且，这之中是不是有人混进了粉丝群，或混进了后援会，甚至混进了工作室……”李宥昕提醒，“虽然我挂在热搜上，但不管言论如何，归根结底我没做逾矩的事。我们换个角度去分析，我的代言给了谁？”
“师翔。”
“自己人。”
“片约呢？”
祁秀晶在大脑中迅速搜索：“片方考虑到粉丝不等于你这条，所以有考虑公司其他艺人。”
“还是自己人。”李宥昕张开手，“很明朗。”他说，“和霍晟争，我不可能赢，那就让我挂在热搜上。事情总有凉的那天。只要粉丝不像之前那样受人误导去闹事，大家各归各位，各司其职，一切自见分晓。”他说话间关掉陆祺的程序打开微博网页登陆账号：“我来发声明，你打电话给工作室，我暂时关闭或限制一下后援会。”
“你疯了要限制后援会！？”祁秀晶简直抓狂，“我……大哥！你刚红起来几天？从《繁花》到现在，你只红了一个月！你要做怒放的昙花我不拦你，但你别自己找事行不行？咱家粉丝连名字还没取，公司刚给你招聘了后援会副会长，活动还没来得及搞你就要关闭和限制后援会？你知不知道没有了后援会的艺人就像断了翅的鸟，以后的打榜、投票谁来操持？你还想在演艺圈混吗？”
“本来也没想混。”他半开玩笑似的点入网页，“我演戏是为了赚钱平我爸的账，也没想着自己能当偶像、艺人、明星。既然决定做演员，那么留给我的就是演戏。”他很决绝，仿佛没有任何回旋余地，也确实没给自己留余地，“趁他们还没有鼓动姑娘们做出格的事，就这样吧。”说罢一番操作关闭了后援会账号。
林朵朵本要睡了，郑颖娇不知为何大晚上又打电话过来：“林朵朵！朵朵！朵朵……”电话对面，她先是激动，后又失落，最后陷入沉默。
能让郑颖娇情绪如此跌宕的人只有一个：“你家主上又怎么了？”林朵朵无奈，她已经习以为常，但凡卫麟咳嗽一声，郑颖娇都可以念叨三天。
“他发微博呼吁后援会终止一切有关他的宣传活动，目前后援会账号已宣布停更。”郑颖娇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声音竟颤抖起来，“朵朵，后援会如果停止工作，他就会成为大海上的孤岛，一个人面对所有，他这是不想活了，也不要我们了！”
“后援会是什么？”林朵朵平日不追星，对这类名词向来只知道念什么不知道什么意思。
“是个组织。”郑颖娇言简意赅，“明星需要人气，后援会提供人气。明星组织见面会活动，粉丝想参加就要通过后援会。后援会可以见他，和他一起策划，在演出前组织购票，为他应援。”
“非法呗。”林朵朵很顺理成章地想到了某些电影上演的邪教群体，“你这么说特别像‘白莲教’，反清复明的那种。”
“林朵朵！”郑颖娇忍无可忍，“没有后援会支持的卫麟，就是没有羽毛的雏鹰！他《繁花》热播至今不过一个多月，这世界上能有多少人知道他！？没有我们去宣传他，追随他，难道你让他一个人面对疾风骤雨吗！？娱乐圈什么地方，没有人气就意味着死！”
“洗洗睡吧。”林朵朵规劝，“你这么爱他他也不能帮你判卷子。再说，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经纪人呢！还有保镖呢。”她翻着眼珠想了半天，“还有花花？”
“花花？”郑颖娇一整个纳闷，“你闺蜜花花？”
林朵朵想着李宥昕微博的头像，不禁嘴角上勾：“花花不是给他写了一篇专访嘛，你看杂志都卖光了，肯定不少人知道他！再说，你偶像又没删除后援会，他只是叫停后援会的工作，没准过两天就重启了！”林朵朵盘算一番，以李宥昕的学霸人设，他就算不混娱乐圈，只要稍微在炒菜做饭上下点功夫，就可以开个小餐馆，就周围这些小区的懒居民，估计一年他就能赚个几百万。再画画图，搞个设计，做个规划，给小区里不爱学习的孩子补补课……“哎呀你放心吧，他饿不死。”
“我不是怕他饿死！我是在伤心以后他再也没机会登顶娱乐圈！”郑颖娇怒吼着，“后援会被架空，他就没有了羽翼、没有了桥梁。这意味着他再没机会出现在各大颁奖典礼上，永远不可能成为最佳男主角！因为，将没有一个组织，可以有方向有规模的去给他拉票。后援会是他在演艺圈这个大市场上和别家艺人竞争的唯一胜算。现在，他等于自断经脉，你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电话对面，郑颖娇因为连续说了一长串话而气喘吁吁，“林朵朵，”她终于沉静下来，“我怕他刚有起色就绝望于现实，我怕他想不开，去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