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多了。我还没活够。”林朵朵拐进一个岔路口，“好啦，欢迎花大记者来到老林的农场，我家动物散养，一会儿到了山上我们就得慢点开了。”
花钊盯着眼前宽阔宁静的小路蹙眉：“我记着以前是从前面岔路口拐，你是不是走错了……”
“自己家哪有走错的，”林朵朵打开双闪，“小动物们喜欢宽阔一些，我也是。”
花钊一直坚信有钱人的世界她永远也想不通，去年冬天林家的农场只有一个山头大，今年夏天就成倍扩建了：“李宥昕如果知道你是星月集团的女儿会不会恨你？”
“星月集团现在的女儿是林有笙。”林朵朵纠正，“所以我才那么勤勤恳恳的工作。”
“你在给你的懒惰找借口。”花钊放下副驾驶的玻璃探出头去，前方不远处几只鹿正在马路上散步，听见车声，它们停下来驻足回望，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花钊认得最高的那头，那是林朵朵的宠物。
“小野菊，你姐姐回来了！她说要把你做成下酒菜！”
饭桌上，李宥昕盯着眼前盘里的鹿肉不知该如何动筷子，他小时候吃过这道菜，那天不知是饮料太凉还是搭配不当，总之他跑了一整天厕所，后来就有了阴影。现在他再一次看见这肉的纹理，难免觉得不舒服。
“你不吃鹿肉？”身旁的女孩柔声问。
李宥昕勉强一笑，低声道：“童年阴影。”说完抬起眼来，正迎上林有笙温柔的面庞——她很明艳，落落大方、楚楚动人，和他见过的每一个女生都不一样。她的好看源自于眼底淡淡的哀怨，让人一见惹人生怜，颇有几分名着里林妹妹的模样。可先前的交流中她分明是个自信开朗的姑娘，聪明中透着一点强势，仿佛世界都是她的。
林有笙若有所思地盯着那盘鹿肉，眼里流露出遗憾：“撤了吧，”她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有阴影。”
李宥昕颇感惶恐，他不吃别人还吃，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
“没事。”他示意正上前准备撤走那盘菜的服务生，没等他继续往下说，林有笙忽然顺着他的意思抬一抬手，服务生便知趣退回去了。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真是不一样，时时刻刻透着主宰世界的威仪。李宥昕在心里暗自庆幸，幸好林朵朵不是这样的姑娘，不然分分钟被这两米八的气场碾压致死。
他又想起了林朵朵，最近他常想起她，也不知为什么。过去出差，他一走几十天，几十天里两个人顶多打三五个电话，那时候他从没想过她。如今离家才几天，他脑子里每天过电影似的全是林朵朵，每每想起，胸中总像是蒙了一层雾。
“吃菜。”林有笙夹了一着菜到李宥昕盘里，看在一旁特助眼里全是惊愕——大小姐只给父母夹过菜，这前所未有的殷勤都给了眼前这位，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林家未来的女婿没跑了！
李宥昕微笑谢过，礼数满满。他从林有笙手上闻到了花香，和林朵朵洗发水的味道极像。
“剧本你看过了？”林有笙问，仿佛餐桌上只有他们俩似的。
“嗯。”李宥昕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这位对手戏搭档倒不像搭档，更像是老板。细想想人家就是老板，整个星月集团就这么一位千金，全国的星月剧院都是她的，能不是老板嘛！再看看她身后——秘书、助理、特助……大小姐吃饭除了服务生，还有一群人在旁边候命，这哪像是豪门千金，分明是公主！
提到“公主”，李宥昕又想起家里那位自封“农场小公主”的祖宗来。家里的公主皮里皮气的，坐在沙发上从不好好呆着，像只小猫。
“在想什么？”林有笙好奇，“笑那么开心？”
李宥昕自知失礼，忙收敛了笑容：“猫。”他道，“家里有只小猫，也不知这会儿有没有人照顾。”
“我们这个职业私人时间有限，家里的宠物如果不能带在身边，就一定要安排人照顾。”林有笙努了努嘴，“我以前养过一条狗，就因为我出差，被我大伯家的表姐吓死了。”
“狗被人吓死了？”李宥昕第一回听说。
“我妈说我表姐带着一只巨大的狗来我家玩，大狗追着小狗，追了一整天，第二天我的狗就死了。吓死的。”
难以置信，大狗追死了小狗……
“听上去挺悬疑。”李宥昕觉得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故事，都说一入豪门深似海，看来豪门的狗也难逃宿命。
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虽然林有笙音色温和，虽然她无时不刻不在表示友好，但李宥昕仍觉得不自在。好在他也算经历过风浪，整个餐程没出一丝差错。
祁秀晶坐在一旁提心吊胆了一晚上，都说这位“星月”的小公主脾气不好难伺候。昨天电话里对方经纪人说她拿到剧本后觉得有些地方需要商榷，今天就包了架飞机直飞这边，可见是风风火火的性格。李宥昕是慢性子，脾气也不见得多好，她只祈求这俩人别打起来把事情搅黄就行。
最终李宥昕不负众望，一句“违逆”的话都没说，当然，这俩人也没怎么谈工作。看得祁秀晶一头雾水：难不成公主殿下是包机来追星的？
“你看这几天什么时候有空，有几幕台词和剧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出门前林有笙特意走到李宥昕跟前，发现自己只能看到李宥昕的胸口：“你好高啊……”她踮起脚尖，侧了侧头，随后低声嘟囔着，“不见得能够到呢……”
李宥昕知道，林有笙担心的是剧情里的一幕吻戏。舞台剧和电视剧不一样，对现场的演技和应变能力要求更高。拿到剧本后他反复读了多遍，很巧，他也在为这场戏犯难。
从职业操守的角度看，其实这场戏没什么。从情感出发，他心里有道坎。多年以前他曾深爱过一个姑娘，接吻于他而言是爱与责任的仪式。过去他拍《繁花》，导演为求效果改了所有的接吻戏份，全部借位分拍。而舞台剧讲究一气呵成，气氛到哪里就是哪里。退一万步，哪怕对方接受借位，可一旦“借位”一词从他嘴里说出来，便是大大的失礼，更何况，以他现在是非缠身的经历，他能有这样的机遇就相当不错了。
“你没试过吻戏。”林有笙仿佛看穿了他，“《繁花》我看了，都是借位分拍。”不等李宥昕说话，她那双明亮的眸子里又闪出了智慧：“啊……我知道了，卫老师心里住着个很爱的人！”
李宥昕因这话慌了神，他慌了便会笑，无声的笑。那一双眼澄澈，笑起来当真好看。
林有笙陷在那双眼里，忽而收敛了笑容道：“我可以不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