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跨海大桥,再往东行驶四十多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他们在当地民宿办好入住,放好行李,距离午饭时间还早。
“出去逛逛吗?”姜森问。
程登登兴奋地点了点头,每根头发丝都写满了欢欣雀跃。
民宿就在海边。
出了门,沿着民宿后的小道往下走是一片海湾。
礁石环抱中,碧蓝色的大海与澄澈的天空在远处相交,迎面吹来的海风涤荡着盛夏的暑气,让人觉得神清气爽,远没有城市中那种炙热之感。
正值暑期,沙滩上的人很多,挖沙的,拍照的,踏浪的,游泳的……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人,在同一片沙滩交汇,在同一个时刻享受着同样的快乐——来自大海的快乐。
程登登一步步朝着热闹的人群走去,在距离海水只有一步之遥时停了下来。
她极目远眺,海天相接处有几艘轮船,似蔚蓝色画布上的白色点缀,天高地阔带来的震撼让人好不舒畅。
她俯首看浪潮簇拥着雪白的浪花滚滚而来,眼瞅着要覆上她的脚背便匆匆往后退,让浪花近不得她的身。
无功而返的浪花偃旗息鼓退回海里,她便不知好歹地再次追过去,在浪潮即将呈现反扑智之势时,她又早早地退回高处。
如此三番四次,她皆能全身而退,不让鞋袜湿掉半分。笑容堆满了她的眉梢、眼角与嘴角,这笑容里还有有些小小的骄傲。
姜森站在她身侧,静静观摩着她与海浪之间的游戏,也欣赏着她的笑容与骄傲。
他向来知道她笑起来是生动而明媚的,而在碧海蓝天的映衬下,她的笑却多了几分说不出的美。
他突然想到李宗盛唱过的那句歌词“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也许是海风拨乱了她的头发,也许是铺天盖地的蓝衬得她愈发肤白如雪,也许是此刻的她放下了所有的焦虑与烦忧,笑得投入而忘我。
当然,也忘了他。
虽然很迷恋此刻的程登登,但莫名地,他希望,她能记起她。
“程登登。”他叫了一声。
与海浪玩得不亦乐乎的程登登抬头,望向他。“嗯?”
笑容还在脸上,眼里也有了他。姜森心里很满足。
下一秒,程登登脸色骤变。
原来,在她回应他的那一瞬,没来得及避开再次涌上的海浪。
她成了这场你追我赶游戏的输家。
冰凉的触感让程登登觉得有些郁闷。导致这郁闷的罪魁祸首,就是姜森!
思及此,她快步走到姜森面前,满脸愠色。
看着她气呼呼望着自己,姜森心里的满足更甚,眼里噙满了笑。
望着他的脸,程登登突然不气了,不怪他,是自己走神了。
美色误人。
颜狗注定输。
她环顾四周,沙滩上的人基本都穿着拖鞋,也不乏光脚的,像她这样把鞋袜穿得整整齐齐的屈指可数。
反正湿了,索性脱了吧。
她交替轻踩脚跟,脱鞋,又抬起脚,弯下腰去脱袜子。
姜森在她弯腰时顺势搀扶着她的手臂。
这出于本能的动作自然而然,浑然天成。
也许是太自然,程登登倒没觉得有什么特别。
她将脱下来的袜子塞进鞋子里。
“交给你了。”说完,她转身返回浅滩。
没了鞋袜的束缚,她像是解除封印的齐天大圣,在海浪里越发肆意张扬。
双脚浸在海水中的凉爽舒适与盛夏的酷暑难当形成鲜明对比,让人后悔没有早一点脱了鞋袜往里跳。
她回头看了看衣着整齐、站在沙滩上抱臂看自己的姜森,觉得这人像极了那些在沙滩上看行李的长辈,与周围的年轻人格格不入。
她走到他面前,眨巴着眼睛问:“你要不要也把鞋子袜子脱了?”
姜森没有立刻作答,他低头看了一眼程登登的脚。
本就白皙的脚泡过海水愈发白得晃眼,他心中一动,闪过一些画面。
看他没有回应,程登登再次询问。“要不要嘛?我们一起去踏浪。”
她伸出一只手,邀请的意味很浓。
他握住那只手,脱了鞋袜。
他有些洁癖,光脚踩在沙滩上,沙子沾满脚的感觉让他有些不适。
但很快,这种不适就被兴高采烈拉着他往海里冲的程登登击溃了。
他们一路跑到海水及膝的地方,成了整片沙滩上离岸最远的两个人。
沙滩上的纷繁嘈杂被抛在脑后,眼前只剩无边无际的蔚蓝色。
远远的,一个浪潮涌来,程登登抓起姜森的手往回后退。
一个趔趄,她摔坐在沙滩上,浪潮追上了她,让她的裤腿湿了个遍,连脸上都溅了一抔海水,有几滴甚至钻进了她嘴里。
“呸!呸!”她吐出咸咸的海水,“真的好咸。”
她看看自己满身的狼狈,再看看身边衣着整齐,一丝不苟的姜森,有了个主意。
姜森欲拉起她,她却坐在浅滩上不肯起身。
他弯腰,“怎么了?”
程登登看着他凑近的脸,掬起海水,泼了他一身。
他的t恤湿了,额角的头发也湿了,耷拉下来。
看着他被自己从云端拉下,程登登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笑得格外开心。
“小狐狸!”姜森回敬了她几滴海水。
程登登立马起身跑开,站在远处朝他踢水。
两个人站在海水里,打起了水战。
偃旗息鼓之时,皆是满脸笑容、一身狼狈。
这样才算般配。程登登想。
日头渐高,沙滩上游人渐少,程登登尚无离开的意思。
她不知在哪拣了把小孩遗落的铁铲,开始铲沙子,挖沙坑。
她挖得毫无章法,一个沙坑挖完又去挖另一个。
“你在干嘛?”姜森看着面前大大小小的沙坑,疑惑不解。
她看了他一眼,“挖沙子啊。”说完继续低头挖沙子。
语气自然得让人觉得问话的是个傻子。
姜森索性不问了,低头观察她的动作,企图自己找出答案。
渐渐地,他发现了,她真的仅仅是挖沙子而已。
她挖好一个坑,在底部出现海水时停下,观察片刻后,又继续去挖下一个。
“不行不行,腿蹲麻了。”
她放下沙铲,站起身,活动一番后环视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先前挖得那些沙坑里,已经盛满了水,因为沉淀,沙坑表层的水很是清澈;后挖得沙坑里,水只有浅浅的一层,水很浑浊,水位却慢慢有上升的趋势。
“你知道吗?”她抬头对姜森说,“这个过程让我觉得很治愈。虽然潮水终将淹没一切,但在那之前,我们可以借着时间的魔法洗个手。”
说着,她将沾满沙子的手放进沙坑清澈的水里晃了几番。
“你看!”她朝他翻转了几下双手,“干干净净。”
她分明是笑着的,姜森却有种难以名状的心疼。
他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和亮晶晶的眼睛,缓缓说:“回去吧,该吃饭了。”
程登登这才发现,整片沙滩只剩他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