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城东门而出,穿过崇仁坊后,便是与兴庆宫相连的四大坊之一,胜业坊。
这座里坊坐落着许多皇亲国戚、高官豪绅的府宅,土地价格比平康坊更高。
在胜业坊中,府邸面积最大的是长公主府。
长公主封号是玉真公主,是李隆基最宠爱的妹妹,一年有半数时间都在王屋山修炼。
不少诗人才子特意跑去王屋山住上几个月,做一些诗句,就是为了博得她的青睐。
除了长公主府外,咸宜公主府占地面积排第二。
这位公主是李隆基和武惠妃的女儿,也是李隆基最宠爱的女儿。
当年杨玉环能够发迹,就是靠她将杨玉环引荐给弟弟李琩。
与这两位相比,宁国公主虽然也是公主,却是因李亨休妻后,李隆基为了安抚儿子,才封了个公主,其实并不受宠。
只在坊南划了十几亩地,建了座很小的公主府。
李羽三人在门外通报后,很快被引入公主府。
公主府总管是名三十多岁的太监,姓魏,在走廊引路时,小心翼翼地提醒道:“殿下正在发脾气,你们等会都小心说话。”
李羽答应一声。
来到暖阁外时,魏公公先贴着门仔细听了一下,笑道:“没有砸东西了,算你们运气好。我进去通报,你们在这候着。”
进去没多久,一道娇小的身影冲了出来,正是宁国公主,拉着李羽便朝暖阁走。
“李羽,你来的正好,本宫还准备让人去找你呢!”
一旁跟出来的魏公公瞪圆了眼睛。
暖阁内布置华丽,只不过地上有很多碎瓷器,几名太监侍女正在清扫。
李羽将公孙兰和伍天明介绍给宁国公主,重点介绍了伍天明,公孙兰身份敏感,只提了个名字。
宁国公主朝两人随意点了点头,转头朝李羽道:“李校尉,你说气人不气人,李俅哥哥当年那么照顾我,如今他出事了,父王和王兄却让我不要管他!”
李羽叹了口气,道:“这也没法子,名义上五皇孙是庆王殿下继子,庆王殿下与李林甫走的很近,太子殿下实在不便插手。”
宁国公主眼圈儿立刻就红了,跺脚道:“为什么很多简单的事,都要扯那么复杂?我只知道李俅哥哥以前待我很好,难道我连报答他都不可以吗?”
李羽默然不语,心道:“这就是出身皇家的魔咒,虽然含着金钥匙出生,但也要承受相应代价。”
宁国公主凝视着李羽,道:“李校尉,这事本宫不方便出面,所以想让你帮我调查,你可愿意?”
李羽朗声道:“实不相瞒,我们这次过来,就是想了解此案情况,帮助五皇孙殿下洗刷冤屈!”
宁国公主喜道:“那太好了,你问,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嗳!都别站着,坐下说话!来人,看茶!”
三人落座,茶毕,李羽方道:“不知殿下见过五皇孙殿下没有?”
宁国公主面色一沉,颔首道:“见过了,不过他应该是受到威胁了,坚称那名女子是他杀死的!”
李羽道:“那殿下与他说话时,他神情是否不自然?”
宁国公主停顿了一下,苦着脸道:“说实话,我感觉李俅哥哥似乎并没有被人诬陷的怨恨或委屈,反而非常平静。”
随即又接着道:“不过人肯定不是他杀的,因为那女子是李俅哥哥手下一名婢女的妹妹,他不可能干下这种事!”
李羽问道:“那女子是什么时候死的?死因是什么?”
宁国公主一边捋着耳边头发,一边回答:“听说是五天前未时到戌时之间死的,胸口有一道半尺深的伤口,失血过多而死。”
“那女子被杀的时间段,五皇孙殿下又在哪里?”
宁国公主闷了一会,低声道:“他说他去了大慈恩寺上香,但是……根据调查,并没有和尚看到过他。”
李羽沉默无言。
从目前情况来看,李俅的嫌疑确实大,不仅与死者有间接关系,还在不在场证明上撒谎了!
伍天明忽然道:“死者的姐姐、也就是那名婢女,她怎么说?”
宁国公主脸上闪现怒色,道:“那背主的贱婢,竟说李俅哥哥曾强迫她将妹妹带去百孙院侍寝,她妹妹一直不肯,这才丢了性命!”
李羽轩眉一挑,道:“凶案地点查到没有?”
宁国公主点了点头,道:“是城南大业坊一间院子,屋主是李俅哥哥。”
好半晌,李羽和伍天明都没有吭声,公孙兰则自始自终没有说话。
宁国公主见了,皱紧眉头道:“你们不会也觉得是李俅哥哥做的吧?”
伍天明摸了摸鼻子,没有吭声,他确实已经倾向于李俅杀了那婢女。
李羽忽然笑了笑,道:“从目前的线索来看,五皇孙殿下确实嫌疑很大,但很多案子,真凶往往是嫌疑很小的人。”
宁国公主雀跃道:“我就知道没找错人,你好好查,只要查清楚了,本公主重重有赏!”
离开公主府后,艳阳高照,已到了晌午。
三人行走在喧闹的大街上,伍天明忽然道:“李兄,你真觉得五皇孙不是凶手吗?”
李羽道:“我希望以他不是凶手为前提,继续调查下去。”
伍天明一愣:“你就这么相信他?”
李羽正色道:“他是凶手的情况,已经有大理寺、宗正寺和御史台在调查了,咱们调查另一种情况才有意义,不是吗?”
伍天明不置可否。
这时,三人来到一处十字路口,公孙兰忽然脸色一变,上前一步,挡在李羽身前。
伍天明仅比她慢上一步,也跨前一步,挡在李羽侧前方。
“笃笃笃”一阵连响声,从斜对面一间茶楼射来七八支弩矢。
伍天明刀还未出鞘,便见一道白光闪过,弩矢被全部击飞。
公孙兰足尖一点,眨眼间便掠到斜对面的茶楼,纵身一跃,跳上一个摊子棚顶,又借力一点,跃上三楼窗户。
当伍天明和李羽来到茶楼三层包房时,只见地上躺着两名胡人,脖子上都有一道红线。
伍天明脸色微变,立时想起了王焊的尸体,暗道:“原来杀王焊的人是她!”
公孙兰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道:“对不起,他们用自杀的法子暗算我,我一时失手就把他们杀了。”
李羽关切道:“没事,死了就死了。你没受伤吧?”
“没事。”公孙兰摇了摇头。
伍天明摸着下巴道:“从刚才弩矢射来的方向来看,是朝着李兄下半身而来,他们应该并非要杀李兄。”
李羽点了点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便在这时,茶掌柜和店伙一起进来了,瞧见地上尸体后,店伙张嘴便叫道:“杀人……唔……”
叫到一半,被茶掌柜给捂住了嘴。
茶掌柜是个有眼力见的,上下打量着伍天明和李羽,道:“两位爷是在衙门里当值的吧?”
伍天明点头道:“我们是金吾卫,这三个人都是贼匪,莫要声张!你们立刻去金吾卫右街衙门,找一个叫许信的骑卫,让他带几个人过来。”
说着取出金吾卫腰牌。
茶掌柜擦了擦额头冷汗,连连点头,转身去了,还把门给关上了。
伍天明望着三具尸体,皱眉道:“李兄,这三人你认识吗?他们为何要杀你?”
李羽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皱着脸道:“他们是突骑施部的突厥人。”
伍天明奇道:“突厥人为何要杀你?”
李羽思忖了一会,脸色忽然变得凝重,道:“也许和血纹金刀有关。”将石堡发生的事,简略告诉了二人。
伍天明疑惑道:“既然金刀已不在你手中,他们为何还来找你?”
李羽想了一会,道:“也许他们并不知金刀被我送给李光弼将军了吧。”
他心中其实还有一个猜想。
有人故意传播假消息,想借突厥人的手除掉他。这其实最有可能,而且那个人很可能就是茗玉。
但愿不是这种情况,否则的话,说明李林甫已经注意到他,那以后的日子就麻烦不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