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菡瑶摇头道:“没呢。”
黄修就不吭声了。
李菡瑶忖度其心意,又主动道:“虽未见过,但听聿兄说,他与寡母生活在一起。”这意思告诉黄修,师母并未再嫁,只守着一个儿子过活,并未背叛他。
黄修却抓住关键字眼,生气道:“寡母?他父亲没了?”
这不是咒他吗?
明明他还活着!
李菡瑶忙道:“不是。聿兄说,他母亲告诉他,他父亲一心扑在学业上,眼里只有画,那年离家后,就再也没回来,也不知在哪静修呢。”
黄修气得倒仰,不相信妻子为了当年的事这样编排他。莫非不是同一人?静默了一会,等进院,他忍不住又问:“你说聿真人称小毒舌,跟为师有些像?”
他想求证真相。
李菡瑶点头道:“嗯。弟子初见他时,总觉得面熟;后来才发现,他跟恩师十分神似,也一样的毒舌。”
方无莫早听得心痒难耐,这时插嘴道:“老夫也觉得你们颇为神似:都一样的清傲不羁,言语犀利爽直;相貌也都俊朗,眉眼还有些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黄贤侄的私生子呢。——哈哈,老夫说笑的。”
他这是试探黄修。
他真是好奇死了。
他因为不知黄修妻子离家出走一事,还只当在老家伺候公婆呢,故而猜聿真是私生子。
照理说,他活了这一大把年纪,见过不知多少人间悲欢离合,很难再有什么事能引起他兴趣,男女风月情事就更不用说了,但黄修的风流事,他不知怎的就很想知道。
黄修,这些年既不出仕也不教书,一个人隐居在江南,妻子也没跟在身边,有家跟没家一样,偏偏在士林中的名气还大。如今冒出一个疑似他私生子的聿真,怎不让人好奇,并生出探寻其中隐秘的念头呢?方无莫实在想知道,什么样的女子跟他有了瓜葛,生出聿真这小毒舌来。
黄修站住,回头对方无莫瞪眼道:“胡说!老夫怎会有私生子!你个老妖精,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那点龌龊心思。何陋怕你,老夫可不怕你。你也别装正经,什么终身未娶,不沾女色,都是糊弄人的!你年轻时候跟那什么公主的女儿不清不楚,以为能瞒过人?哼!”
李菡瑶等年轻人目光顿时亮了。
方无莫的风流韵事,好想听。
方无莫并无被揭露隐私的羞恼,笑眯眯道:“老夫都说了是玩笑,瞧你,还生气起来了。”
黄修悻悻转身,进屋。
李菡瑶小声问:“恩师,什么公主?”
落无尘在另一边听了抿嘴偷笑,心想月皇到底年少,这好奇心还是一如既往地强烈。
黄修尚未回答,方无莫人老耳朵却尖,在后边听见了,提声道:“陛下别问他,问老夫不是更清楚!”
李菡瑶大喜,扭头问:“老爷子肯说?”
方无莫笑道:“今晚不行,太晚了,月皇也该早些歇息。等哪天空闲了,老夫说给月皇听。”
那口气,十分的宠溺。
李菡瑶欢喜道:“嗳。”
真好,有香艳故事听了!
黄修见方无莫如此坦荡大方,心情敞亮了些,暗想:这老贼对此等隐秘事尚且不忌讳,老夫跟自家媳妇那点事还怕人知道?夫妻嘛,哪有不口角的。
自我安慰一番,心情便好了。
他却不想想,人家夫妻闹再大口角,依然还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他跟妻子只起了一点小口角,却闹得几十年不相见,若被人知道,怕是要非议他。
不过,他也不惧人非议就是了。
进屋后,李菡瑶张罗着灌了黄修一碗醒酒汤,又让老卢伺候他擦了一把澡,然后李菡瑶服侍他躺下。又低声安慰他说,等明天见了聿真,当面问他;今晚上什么都别想,好好睡吧,养足了精神,才好问明真相。
黄修见女皇弟子不仅亲身服侍自己,又帮自己找到了妻子——虽然还不十分确定,但总有了希望不是——心里一感动,便拉着李菡瑶的手许诺道:“棋儿你放心,若他是你师兄,为师定会策反他,让他来辅佐你……”
李菡瑶抿嘴笑道:“就知道恩师最疼我。嘴上骂得凶,其实心里把弟子当女儿一样的。”
黄修已是醉眼朦胧、口齿不清,喃喃道:“为师……为师这辈子、最大成就……便是收了你……做、弟子……幸运……”他合上了眼,吐字越来越含糊,直至无声,嘴角却含着笑。原来他已经陷入美梦:找到妻子,附送一儿子,他的人生已经圆满,真乃人生快事,当浮一大白!
李菡瑶看着熟睡的黄修嘀咕道:“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请回师母吧,要是师母不肯回来,儿子也别想了。唉,到底作了什么孽,把师母气得离家出走。难道因为纳妾?不像。再不然就是养了外室?真要是这样,那师母也算叛逆了,是个有主见、性格刚烈的女子,正合我的心思。”
她又想到王壑,告诉自己聿真的身世,用意是什么呢?他说是帮自己,但他从不落无用之棋子,每一步都有深意,也许是想借聿真跟黄修搭上关系,然后在自己身边安插一个眼线,或者干脆策反黄修?
她沉吟着走出黄修卧室。
接着,她又分别送方无莫和江老爷子去隔壁院子,都安置妥了,才带着观棋等人离开。
她还要去瞧瞧父亲。
不过,等从江老爷子的院子出来,她叫住观棋。
观棋忙束手恭立,听她示下。
李菡瑶道:“你不必去了,就在这挑一处歇了吧。”
观棋低头道:“是。”
李菡瑶见她失魂落魄的样子,怕是都没听清自己说什么就答应“是”,又生气又心痛,肃然道:“朕知你心情不好。还记得你刚被选到朕身边说过的话吗?你说,只要吃穿不愁,能跟在姑娘身边读书,就心满意足了。眼下你的境遇比儿时强了不知多少倍,难道忘了初心?怎能因些许挫折就萎靡不振呢!你当清楚:求全则毁。谁能事事尽如人意!朕也不能。朕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事,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有一事顺遂的?没有。但朕从未放弃,从不屈服。你是朕一手调教出来的,朕相信你也不会轻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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