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看见陶如墨捧着那杯果汁,一边喝,一边用嘴唇去添不小心沾在唇上的果粒。
她这幅不设防备的模样,倒叫毕湘茹心中的不安更浓。毕湘茹咬着自己的下唇,脸上布满焦虑之色,不过不熟悉她的人,只会以为她是在担心什么。
毕湘茹尽可能的伪装好自己,不敢外露真实情绪,她询问陶如墨:“如陌,你一直没有跟我们说过你跳海失踪后的事,我还不知道,你当年是在哪里被找到的呢?又在海里,飘了多久呢?”
“跳海失踪...”陶如墨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她微微侧头,看着毕湘茹那对在轻微颤动的眼珠,嘴角弯起的幅度越来越深。
“陶夫人。”
陶如墨这声陶夫人,充满了玩味之意,再无恭敬。毕湘茹皱起眉头,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
她听到陶如墨说:“陶夫人,你这不是在开玩笑么?”陶如墨身子凑近毕湘茹,她的鼻子,几乎与毕湘茹的鼻子抵在一起。
这么近的距离,让毕湘茹感到心慌意乱。“什么意思?开玩笑?”毕湘茹尴尬地笑,稍微往后退了一些,离陶如墨远了点。
毕湘茹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难道你忘了么?”陶如墨朝毕湘茹的脖子吹了口气,她错身靠近毕湘茹的耳朵,唇贴在毕湘茹的耳朵边上。
陶如墨红舌微动,索命般森然的嗓音,在毕湘茹的耳朵里炸开:“当年啊,我是被你一铲子一铲子,用泥土活活埋在土坑里的...”
瞥见毕湘茹骤然紧缩的眸子,陶如墨笑得更加恶劣。“被你埋在土坑里的我,又怎么会出现在海里呢?”
“陶夫人,你这问题,问得很没水准哦。”最后那个‘哦’字,语调上扬,非常邪恶。
毕湘茹抖着唇,声音不受自己控制,变得慌乱起来。“你、你都想起来了。”毕湘茹嗓音嘶哑,听上去像是两块尖锐的石头放在一起互相摩擦,难听刺耳。
陶如墨坐回原位,她垂眸盯着毕湘茹那双捏成了拳头,背上青筋毕现的手,眼神冰冷冷的。“是啊。”
“我全都想起来了。”陶如墨笑得凄凉。
见毕湘茹那盘好的头发垂下来几根,主动伸手将那几根调皮的发丝别在毕湘茹的脑袋后面,看上去动作温柔又体贴。
两人难免又离得近些了,陶如墨端详着毕湘茹这张脸,想到自己的生母就与她长得一模一样,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她们有着同样的一张面孔,一人将她带到这个世上,另一人却差点亲手把她从这个世界上送走。
“谁能想到呢,被我喊了十五年妈妈的女人,有一天竟然会亲手把我活活埋葬。”
陶如墨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了,她说:“你知道么,当一抔抔泥土洒在我的脸上,堵住我的口鼻,我无法呼吸,渐渐窒息,最终只能等死...那种感觉,有多绝望吗?”
毕湘茹听完陶如墨的描述,她心里又惧又怕,那一双漂亮杏眼的眼皮跟睫毛在不停地抖动。它们深深地出卖了毕湘茹看似镇定,实则兵荒马乱的心。
“陶夫人。”陶如墨含着笑笑了笑,她忽然说:“你觉得,与你伉俪情深,敬你爱你的陶先生,知道你的真面目有多丑陋后,心里会怎么想?”
“而你那亲生的女儿,又该怎么想?”
“啧。”陶如墨收回手,她直摇头,讽刺地说道:“在危急关头拉自己的亲妹妹替自己挡死。怕自己的真面目被拆穿,不仅对重伤的养女见死不救,反倒将她活生生给埋了!”
“陶夫人,狼心狗肺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你的狠辣凶残。”
毕湘茹忍不住了。
她低喝道:“别说了!”毕湘茹匆匆起身,站起来就要走。
茶室里其他角落的人注意到她们的动静,纷纷抬头,朝陡然站起来的毕湘茹张望。
毕湘茹才往前迈了一步,陶如墨檀口轻启,又叫住她,“陶夫人。”
毕湘茹的双腿像是被施了魔法,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坐在椅子上的陶如墨转过身来,冲毕湘茹的背影璀璨一笑,她道:“有道是知恩图报,这么多年来,陶夫人对我养育有恩。你对我所有的付出,我都记在心里。”
她看见毕湘茹的背影变得僵硬,看见她的垂在腿边的手指在微微动弹。陶如墨又补了一句,她说:“日后,如墨定会数倍...报偿于你的。”
毕湘茹一咬牙,用尽力气才抬动自己的双腿,走出了茶室。
她走后,陶如墨久久地坐在凳子上,心跳失常,快的吓人。
这时,秦楚走了进来。
秦楚在陶如墨的身旁坐下,他拿起另一个杯子,倒了热茶,亲自递到陶如墨的嘴边。“喝一点,会好些。”
陶如墨张开小嘴,喝了一口热茶。
秦楚握住她的手,对她说:“不要怕,想做什么,放手去做。十二年前我能把你泥坑里面刨出来,以后这大半辈子,我也能护你和孩子周全。”
“从今以后,无人能再伤你。”她年少时候吃过太多苦,苦尽甘来,余生,她必定幸福安康一辈子。
陶如墨看着秦楚的手。这只手,五指细长,指关节并不粗,却十分有力。这双漂亮的手,把她从地狱带回了人间。
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的手,能比秦楚的手,更能带给她安全感。
“那你可得保护好我。”
“必须的。”
阳台上,陶如烟跟陆羽偷听到的内容,也是断断续续的。
因为有很多话,陶如墨都是贴在毕湘茹耳边说的,他们能听到的内容也很有限。
陶如烟只听到了‘陶夫人,你这不是在开玩笑么?’、‘你觉得,与你伉俪情深,敬你爱你的陶先生,知道你的真面目有多丑陋后,心里会怎么想?而你那亲生的女儿,又该怎么想?’
陶如烟拔下窃听器,疑惑地望向陆羽,她问陆羽:“你觉得,她们是在说什么?”
陆羽:“具体说什么猜不出来,不过,你的母亲应该做过什么对不起你姐姐的事。而你母亲瞒着你和你父亲许多事,那些事,是你母亲不敢说出来的事,它们一定很丑陋,很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