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造心脏只是一种替代品,它的制造材料是一种特殊的树脂,这种树脂一般不会引起人体免疫系统的排斥,但秦楚体内的心脏,已经是第二个了。
这种树脂本身就是有使用期限的,加之秦楚数次手术,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因此这颗人造心脏一旦开始病变,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秦楚盯着那图像上的阴影,表情依然淡定,一脸从容,不见紧张与悲伤。他瞧见叶知温脸色深沉,望着自己的表情明显是欲言又止,秦楚就看不得有人明明一副满心有话想说,却又犹犹豫豫不肯开口的样子。
他心里有些不安,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问:“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不用顾虑。”
叶知温摘下了眼睛。叶博士只有在遇到麻烦事的时候,才会摘下眼镜。
秦楚看见了他的动作,唇角下意识地抿了起来,“说啊。”
“秦大。”叶知温把那副眼镜放在手心里敲了敲,他皱眉说:“你的身体已经对人造心脏免疫了,我建议...”抬起头,叶知温看着秦楚,失去眼镜的遮挡,叶知温的目光一点也不温和,反倒有种文化人的睿智和一种锋利感。
“我建议,咱们还是尽快找到一枚与你身体各方面数据都匹配的心脏,进行心脏更替手术。这样反反复复做手术,你的身体遭不住,迟早有一天会被你玩脱线。”
秦楚忍不住苦笑摇头,“这世界上有几个P血型的人?”
叶知温不语。
秦楚又道:“与我身体数据相匹配的,又能有几个?”他的身体与陶如墨匹配,已是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了。再想找到一个与他身体数据匹配的人,谈何容易!
认命地盯着叶知温,秦楚苦笑着说:“我总不能,去找我的母亲要一颗心脏吧。她给了我生命,抚育我成长,这已是对我的莫大恩赐。”
“老叶啊,我宁肯咬牙撑到最后一天,也不会去剥夺我母亲的生命。”
叶知温只有一声叹息。
“秦大,我不是让你找你母亲要一颗心脏,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在全球血液库里面寻找你的匹配者,也许,你正好就遇到了呢?”
秦楚:“我不信。”他自嘲一笑,摇了摇头,说:“我以前运气就不算好,能娶到墨墨,已经花光了我大部分的好运气。所以,你说的这个,我想都不敢想。”
秦楚起身,拿起车钥匙,一边用食指甩车钥匙,一边往屋外走,“下个月,我会…来找你更换心脏,辛苦你了。”说完,秦楚就走了。
叶知温望着他的背影,想到这个倔强坚强的人,有一天极有可能会离开这个世界,叶知温那颗见惯了生与死的心,也开始痛了。
还是试一试吧,指不定,就真的走运了呢?
秦楚只是一个人,也是怕死的,当着叶知温的面,他表现得坦荡又磊落,然而一个人坐在回家的车上,他的心终究还是乱了。他不想死啊,他现在的日子如此幸福,有娇妻相伴,不久后便会有孩子膝下承欢。
他不甘心。
本该往琥珀家园开的车,最后开到了酒吧。
秦楚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过这种正儿八经喝酒买醉的酒吧了,酒吧里闹哄哄的,秦楚感到不适应。他是抱着买醉的打算走进酒吧的,结果不到五分钟,就拎着一瓶开过的威士忌,独自从酒吧里走了出来。
他一个人开车,来到老巷子,喝得烂醉如泥。
天亮时,秦楚睁开眼,望着刺眼的晨光,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迷茫感。
“终于醒了?”
秦楚突然听到了陶如墨的声音。
他愕然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竟看到陶如墨站在他房间门口,正用复杂的目光盯着他在看。
秦楚满眼的诧异之色藏不住。
“墨墨,你怎么在...”
陶如墨走到他的身边坐下,她说:“我给阿威打电话,他告诉我,你来了这里。”
“那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陶如墨:“昨晚三点。”
秦楚低下头去,感到愧疚,又觉得丢脸。
“我过来的时候,你醉成了酒鬼样子,躺在床上,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说你爱我,想跟我过一辈子,说还没有活够就要死了,说你不甘心...”
说这话的时候,陶如墨的目光一直落在秦楚的脸上,不会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她清楚地看见秦楚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接着就心虚地低下了头去。
低着头的秦楚,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悲伤之意。
陶如墨心里特别难受,鼻子胃酸,想哭的念头那样热烈。
“大楚,你到底瞒着我什么?”陶如墨昨晚都被秦楚喝醉的样子,以及他说的那些话给吓蒙了。“我一整晚没睡,我患得患失,我怕我睡着了,醒来你就不见了。”
后怕感突生,陶如墨一把抱住秦楚,声音温柔,却又显得执拗,“大楚,不要再隐瞒我任何事了,好不好?”
秦楚差点在陶如墨的怀里缴械投降。
他道:“好。我都告诉你。”
陶如墨放开秦楚,望着他的眼睛,耐心而又不安地等他坦白。
片刻的沉默后,秦楚方才开口,声音不太平稳,他道:“下个月,我要做一场手术。”
这开场第一句话,便把陶如墨给吓住了。
“什么手术?”秦楚脸色微白,原本懒洋洋盘腿坐着的姿势变得端正起来。“很严重的手术吗?”
“是一场心脏手术。”说完,秦楚当着陶如墨的面,解开身上那件薄衬衫的纽扣。
陶如墨又一次与秦楚胸膛口的疤痕见面,她右手五指在那些伤疤上面轻轻地抚摸着,不安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以前受过一场伤,心脏受损比较严重,必须更换心脏才能继续活下去。因为血型特殊,找不到匹配的心脏,所以只好暂时用了人造心脏。”
“目前,我正在使用的是第二颗人造心脏。你看到的这些疤痕,是我数次心脏手术留下的疤痕。”
秦楚的话,让陶如墨大惊失色。
“怎么会这样...”她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生龙活虎的男人,胸腔之下跳跃的那颗心脏却是人造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