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外为正文补充内容,与正文有关)
我的生命开始于那场瓢泼大雨,我还记得黑夜中被闪电所划开的黑色幕布,那是童年压抑黑暗的结束。
我叫北泽没有姓氏,自诞生以来,就生活在这个小镇之中,大人们常说外面的世界瑰丽而绚烂,但是我却从未见到过。
唯一证明外界还存在的,是一位每个月都会骑马来到这里的老伯伯,那是镇子上唯一可以离开这里的人。
异变大概发生在我四岁左右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已经开始记事了,和那个只会在村外的泥地里尿尿然后和泥巴的同龄人一起玩相比,我更喜欢去村长家里面找些有大量彩色图画的百科全书看。
母亲看我喜欢看书,也就开始将我送入了村子里面的教室,那里大都是比我大一些的哥哥姐姐们,他们人很好,但是我总感觉有一层隔阂在我们之间横亘着,或许是终归差了点年岁的缘故吧。
直到有一天,起早的我路过了邻居家。
那个早上我到现在也还记得,微凉的空气里夹杂着午夜后小雨的味道。
拘斯曼夫人撞开了那扇破木门,然后被一只稚嫩而白泽的手臂拉了回去,我看的清楚,那是拘斯曼家的姐姐,一个文雅的姐姐。
同样也是对我最好的一个姐姐,她常阻拦那些想要捉弄我的大哥哥们,但是此刻她却从所未有的陌生。
我们的邻里关系还算和睦,本来我是应该冲过去帮助夫人或者阻拦姐姐的,最不及也要呼喊大人。
但最后似乎是看见了姐姐那双银色的瞳孔之后,我选择了沉默的返回了家里。
早上进入课堂之后,我特地看向了那个姐姐,姐姐意义不明的向我笑了笑,而在她拉下来的手臂上,是一丝丝被指甲拉开的红痕。
那不是梦,我这个时候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中午的时候我就去找了父母和老师,然后我在人群之中看见了夫人,夫人一如往常那样打理的十分得体,她穿过人群蹲在了我身前,随后轻轻抚摸着我的发旋,向大家解释,我只是看见她和姐姐的一些小矛盾了而已。
事情就此结束,但是真的是吗?
那双原本温暖而宽厚的手掌,此刻不再如往常一样,那不是人类该有的温度,也不是人类该有的触感。
那件事后,生活在一丝丝危机感之中继续进行,我依然生活在这里,只不过不再和那位夫人亲近。
即使是之前最喜欢的小饼干,我也只敢带回来之后丢在床底下。
一天晚上做了噩梦的我自床边坐起,就听见楼下厨房里剁肉的声音。
踩上绒布拖鞋的我用毯子将自己裹了起来,顺着有些吱呀作响的楼梯向下,这是我的家,我很清楚这里每一个东西的布局,不需要光亮也可以顺利的来到楼下。
那是厨房内的一个熟悉的背影,她正在一下一下的剁着什么东西,等到我轻声呼唤的时刻,看到的是脸上沾染着血污的母亲,她的一只手臂已经完全被自己用菜刀剁了下。
我那次大概是跑着回去的,跑回了自己的被子之中,然后用力裹住自己,试图以此隔离开来外界和自己。
随即是那缓慢走上楼梯的声音,楼梯吱呀作响,我缩在漆黑的被子之中,聆听着那脚步声,一下,两下,三下……
“母亲”提着的马灯露出的一丝丝光芒,很快随着二楼地板的响声顺着门缝自下方射入卧室内的地板之上,此刻即使将被子完全拉紧,也无法阻拦外界几乎化为实质的恐惧。
灯光在门前扫过,在我的祈祷和几乎漏拍的心跳之中扫过房间,最终母亲没有进来,而是去了隔壁的主卧。
日子依然是这样过着,但是我明白,此刻这个家里面,只剩下我一个人类了。
那晚的辗转反侧之后,我发现自己可以看见人们身上的光点,那是被替换了的人的标志。
笔记本上是一个又一个人名,最开始的时候我还尝试去阻止那些东西占据人们的身体,我曾大声呼喊,小声暗示,随后第二天那些被我“诅咒”的人却在大家看来起依然健康。
最终在那位姐姐平静中带着笑意的眼神里,我选择放弃了这种无谓的挣扎。
只不过笔记本上的人名还是一个一个减少着,最终没有人了。
除了我和那个还是只会尿尿玩泥巴的傻小子之外,整个小镇就没有人了,只有每个月过来一次的老头还在。
当我看见他们准备侵染老医生的时刻,最后挣扎了一下,那一次老头没有被杀掉,而在老医生带着空荡荡的糖袋子离开之后,傻小子的父母将他带入了房间,随后人们带着憨厚的,亲切的,功利的,热情的,灵动的笑容走进了我。
我发了一次烧,烧的很重,是占据着父亲身体的那个东西带着我去找了老医生,然后我才活了下来,此刻我就像一只被人类饲养的肉宠,不知道什么时候主人会腻歪,然后将我端上餐桌。
也许,愚钝本身是一种另类的祝福吧,我看着那愚钝的同龄人,选择和他一样愚钝下来。
但每当看着夜色降临之后,那飘动出大家体内的光点,我还是会做噩梦,夜色是他们的游乐场,也同样是我的噩梦。
白天所压抑下来的,终归会在夜里复苏,然后以此往复,直到麻木为止。
世界似乎就变成了这样,它们并没有立刻杀死我,或许不再应该进行反抗,外面的世界,又能有多少的幸存者呢?
我的噩梦在老医生再次到来之后迎来了转机,那是一个闪耀着光芒的少年,它们在害怕他,我很清楚,所以我要接近他。
刺破那帷幕的,是锋锐的利剑,远端的天际线被点燃,夜色在我的眼里从未有过的如此明亮,就好似那多年前在被窝里祈祷的神明,终于回应着羔羊的嘶鸣,选择将力量降下于此。
我的生命开始于那场雨,我还记得黑夜中被闪电划开的黑色幕布,那是童年压抑的结束。
他将外套递给我,带着那炙热到让人感到灼烧感的白光离开了这里。
而再一次相见的的时候,已经是多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