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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宽元最近心情很好,受去年楚宽远事件的启发,他开始注意公社的民兵组织,每个公社的民兵受双重领导,一方面是武装部,另一方面是区委区政府,特别是他这个负责农业的副区长副书记。楚宽远在区委会上提出整顿社会治安,打击投机倒把;这个提议躲过了警惕的张智安,在区委会上通过。
按照惯例,这个运动由他来执行,张智安出于谨慎,派区委秘书长丁阳协助他,可丁阳是个办公室官员,楚宽元很轻松的让他成了残疾人,耳不聪,眼不明。
经过一个多月的运动,楚宽元在红星公社找到突破口,红星公社的民兵团长的弟弟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民兵团长也有多吃多占的问题。楚宽元雷厉风行,坚决将这个民兵团长撤职,随后又在区委会上以人事错误为由,提出撤销红星公社书记的职务;张智安这才发觉疏忽了,他极力想保护这个亲信,可在楚宽元坚持下,最后也只能将他另外调一个地方。
经过这一次,张智安发现他对淀海区的掌控力下降了,楚宽元威信大涨。楚宽元又趁势提出在全区全面落实《农业六十条》。这个《农业六十条》在去年上半年就由中央发布了。
这个六十条,是中央总结了过去几年的经验教训,对农村工作进行调整的结果。在这个指示中,中央决定全面撤销大食堂,全面停止一平二调,全面停止共产风,允许社员发展副业,允许社员报留部分自留地,坚决执行以生产队为核算方式,恢复农村集市,允许社员在集市上出卖自留地和家庭副业产品。
这个指示出来大半年了,可无论淀海区还是大兴通县,都没有执行,只是停止了一平二调共产风。对于是否落实六十条,区里争论很大,楚宽元力主全面落实,从大跃进上退回去,将自留地重新分给社员,允许社员发展家庭副业。
但张智安不同意,张智安认为这样退得太多,自留地是资产阶级产物,而且自留地容易鼓励投机倒把,农村大集也不能放任,必须进行监管,自留地和家庭副业的产品必须由农业物质站收购。
俩人在区委会上产生激烈争论,区委委员们都不敢作声,这是这几年来,淀海区区委会上产生的最大分歧,楚宽元在公开挑战张智安的权威。
争执不下,张智安便强行要求进行表决,楚宽元惨败,除了他自己以外,其他人全支持张智安,可楚宽元却没有丝毫失败感。
楚宽元早就从他岳父那知道了,中央对这几年大跃进的分歧越来越大,最高领袖已经压不住了。就在他失败不久,计委统计,按照年初制定的计划,全国各地上交中央的粮食只完成了20%,燕京、津城、申城粮食全面告急,燕京申城分别只有几天的粮食储量,眼瞅着这些大城市便要断炊了。
中央紧急向各地求援,可各地都无法,最后只有四川省委书记拍胸脯,从四川调来大批粮食,才保证了燕京的粮食供应。
鉴于这一年的困难,为了制定明年的粮食征购计划,中央召集各中央局书记在燕京开会,在这个会上提出明年的粮食征购目标为850亿,比今年的任务还高150亿,这个计划一提出,各中央分局书记都不敢答应,他们也不敢轻易答应,他们在这里答应了,下去那些县委书记们也要和他们讲价钱。
于是中央决定在今年初,将全国所有县委书记和重要工业企业党委书记全部召集到燕京开会,这个会议的规模前所未见,光人数粗粗一算便超过七千人。
夏燕的父亲和母亲是这个时代比较典型的老少配,她父亲叫夏正觉,老头子今年已经快五十了,她的继母姓郑,是申城的一个资本家的女儿,今年才三十多岁,抗战胜利前到苏北根据地,46年与夏父结婚,婚后生养了三个孩子,大儿子夏攸今年已经念初中一年级,小儿子夏宜今年念小学四年级,小女儿夏柳才七岁,刚刚上小学一年级。
申城的姑娘是出了名的洋气,夏母看上去也很年青,腰肢依旧苗条柔软,没有北方妇女生育后常见的那种臃肿,夏母看上去要比她的实际年龄要小七八岁。
夏燕不喜欢这个继母,当初要是她在父亲身边,就坚决不会同意父亲的这门婚事。
可在楚宽元看来,夏燕的继母对她其实不错,对他们的几个孩子也挺好,每次到家都忙着招呼他们,就算现在这种食品紧张时期,也尽量张罗,让他们在家吃得好些。
可楚宽元自己知道,夏家其实也很困难,夏家人口多,两个小舅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家里粮食根本不够吃,夏家其实也一样,每过一段时间便上饭店去吃一次,吃的全是夏母的嫁妆。
“别闹腾,跟舅舅好好玩。”夏燕冲楚诚志叫到,夏燕虽然不喜欢夏母,可对这几个弟弟妹妹还是挺喜欢的。
几个孩子一聚到一起,整个房间顿时变小了,楚诚志与夏家两个儿子相差不大,特别是小舅舅夏宜比他还小一岁,这夏宜也是个好强的主,经常与楚诚志呛起来。
楚诚志看着屋里的大人,眼珠子转了转便在夏宜耳边嘀咕几句,夏宜听后便告诉在厨房忙的夏母,然后转身便拉着楚诚志出去玩去了,楚箐和夏柳玩了会也跑出去了。
小诚意到家后便在身边玩,夏燕看了看便问夏攸呢,夏父说在学校复习准备期末考试,夏攸成绩非常好,考进了市属重点中学101中,学习特别紧张。
“听说张智安还压着六十条不让执行?”
说了几句后,夏父便问起楚宽元来,楚宽元点点头,夏燕冷笑两声:“我早就提醒过他,这张智安没安好心,他呢,还傻不傻的凑上去,非要去当这替罪羊。”
夏父看了夏燕一眼微微摇头,心中颇不以为然,可他不好说夏燕什么,这孩子几岁便随母亲坐牢,母亲被敌人杀害后便在社会上流浪,组织上好不容易找到她,他总觉着亏欠了她很多。
“不能这样看,”夏父委婉的说:“宽元这样作也没有啥错,事情总得有人去干,忍辱负重也要很大勇气。”
夏燕一撇嘴,正要反驳,夏父却没给她机会,用眼光拦住她,依旧继续说:“不过,这次张智安想错了,这次大会分歧依旧很大,基层意见非常大,你们知道安徽和四川意见尤其大,安徽的曾书记中央要不保他,他这次就过不去,撤职恐怕是轻的。”
“真有这么严重?”夏燕还有些惊讶,夏父点点头,楚宽元皱起眉头,据他所知,各地基层的意见都非常大,可以说是怨声载道,中央已经察觉了,最高领袖说这是个出气会,用他特有的幽默评说,“白天出气,晚上看戏,两干一稀,皆大欢喜”。
可真能皆大欢喜吗?
见楚明秋没有着急提问,夏父欣赏的点点头:“小燕,去厨房帮你妈妈做饭,她知道你们今天要回来,一大早便去排队买菜,你去帮帮她的忙。”
夏燕闻言有些不高兴,可还是过去了,到了厨房门口却竖起耳朵听他们在客厅的谈话。
见夏燕走了,夏父才压低声音说:“这次会议上,很多代表对m主席有意见,尤其是燕京甄书记。”
楚宽元闻言大为震惊,犹如晴空霹雳,震得他全身发麻,脑子里一遍空白。
对这次会议的内容,楚宽元也从老领导那了解了些,可老领导政治经验丰富,那些该说,那些不该说,拿捏得极好。他知道会上意见分歧很大,可没有想到居然会这样大,甄书记居然将矛头指向m主席!
他的胆子实在太大!简直胆大包天!
m主席呢?59年的庐山会议难道又要重演?楚宽元心里打个寒战。
“这次会议上,基层干部牢骚极大,公社干部欢迎农业六十条,可企业领导却对工业七十条的意见很大。宽元,你以前干过工业,你有什么看法?”
夏父是会议的参加者,这个会议本来就是因计委召开的,他虽然是负责工业计划的司长,可也被要求参加会议,原因是这下面基层对去年颁布的工业七十条的意见也很大。
大跃进到现在,无论农业还是工业生产都出现严重问题,出去年初虽然提出调整巩固充实提高的方针,农业战线问题严重,中央迅速推出农业六十条。
可工业方面的问题同样严重,各种指标几乎全部完不成,产量下滑,质量下降,生产管理一遍混乱。在这种情况下中央还是没有削减工业产量,特别是钢铁产量,依旧要力保1800万吨钢,可到下半年,1800万吨钢实在完不成,无论燃料还是原料都无法保证完成,这才削减计划,可依旧要求力保1400万吨,等三季度过后,才发现这个目标依旧完不成,在重新制定计划时,计委领导人力主退够,这才决定保850万吨钢,比起年初来,仅仅是一个零头。
全国上下奋斗三年,却几乎又回到原处,全党上下的沮丧可想而知,全党都在反思,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中央虽然没有承认,可大跃进失败已成定局,三面红旗要重新讨论的论调在党内悄悄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