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电脑清理了一下邮件，沉末突然看见一个ID为【皈千言】的给自己发了一封邮件。
点开是一段视频，封面晃得太狠的看不清楚。记得上一次跟“皈千言”这个名字有交集的时候，还是在厕所里，他给自己看了他和万语接吻照片，被自己重抡了一拳。
看了看时间，现在是韩国时间凌晨两点半，那本国时间也应该是一点半才对。
沉末点上了一根烟，外面还在喧闹，韩国人好像不需要睡眠。跟万语分手也有一段时间了吧......他以为已经过了很多年，但一看时间，才过了四个月。
他鼓起勇气，在圣诞节对万语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却被她告知，再也别联系了。
因为她找到了新男友。
新的男友......
的确是非常迅速，又在情理之中。
一度以为，她会痛苦到无法承受，现在看来，他们都不是什么深情的人。
有人敲门，沉末起身去开。
在这个胶囊房间里，他一转身就能扭到大门口。
他为什么抛弃自己原本打下来的市场，转头重新开始，可能就是因为他太想逃离不属于自己的人设了。他被困在了一个虚假的空壳子里，所有人喜欢的都是他顶着的外壳，没有人会来问他难不难受，他累不累。
进来的女生很漂亮，紫罗兰色的长卷发耀眼，妆容精致到无可挑剔。她说着韩语问沉末：“怎么没有出来玩？”
沉末用韩语回答：“想一个人在家。”
女生转头问他要不要吃拉面，她买了鸡爪和米肠。沉末坐在榻榻米上，抽着烟看着女生给自己打扫卫生，煮拉面。他的目光逐渐失焦。
六年前。
万语跟沉末一起坐在他们租的小房间里吃沙拉和鸡胸肉。
“我今天，这是第一顿饭。”沉末说。
万语揉着胃说：“我也是，今天的第一顿饭......这会儿都下午了。”
沉末疲惫机械地把西蓝花送进嘴里，“我们公司，真扯。工作能不能不要安排的这么满，我现在几乎一天飞一个地方。”
“我也是啊。我在来的路上算了一下，上次见你好像是三个月前，当时咱们都还穿春装呢，现在都穿夏装了......阿末，我有时候真想不干了，然后我天天给你做饭。”万语说。
沉末没力气地笑笑，“你做饭？能吃吗。”
“怎么不能啊，我现在学了很多道菜呢。阿末，要不咱们攒够了钱都不干了吧，然后我买一个三层复式，带落地窗的房子，再养一条狗......”万语说着她的想法，被沉末打断：“这些你工不工作都能实现。我不行啊。”
“我不是很在乎啊。阿末，如果我在乎你有钱没钱那就不会跟你在一起了。反正现在你们组合也不怎么赚钱，我看你跟Ming炒CP也怪难受的————”
“小语，我想睡觉了。”沉末打断她的话。他不想再跟万语进行这些没营养的对话了。她在圈子里这么多年，绝对不傻，但想法太单纯了。她根本就不清楚在这个圈子里必须要得到人脉和靠山，才能站稳脚跟不被欺负，否则一切都红都是假象，很容易消散的。
沉末现在没有什么可依靠的，他只有自己，只能听公司安排，做一些自己不愿意的事。万语跟他不一样，她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不可否认，有时候看着她，沉末会滋生出一些厌烦和嫉妒。但这些都撼动不了他对她的爱。
“哥哥。”
一声呼唤让沉末的思绪回到了现实。“秀恩啊。”沉末回应，他看着秀恩把拉面端上来。
他又想起了万语。她以前真的只是想跟他多说说话，可他都睡了过去。并没在意。
“谢谢你啊秀恩。”
“说什么谢不谢的。哥哥，今晚我可以不回宿舍。”秀恩给沉末暗示。沉末点头，“嗯，好啊。”
沉末从内到外都是极度疲惫的。
非常累。
后来再得知万语的消息，是在数个月后了。
他参加的选秀正进行的如火如荼，沉末的人气也居高不下，过度的工作和曝光让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出现了压力。好不容易得空回到了自己的胶囊房间，也是凌晨三点了。
皈千言跟万语公开了。
他们大大方方地在微博晒合照，没有文案，全部的合照都是甜蜜的日常。
沉末点开放大，看了好久万语的照片。
好像……
她以前也想跟自己拍合照。但两人都怕沉末的公司检查手机，试了试还是没敢拍合照。
万语答应了他，如果有一天他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两人就公开。到时候他们每天都要发自拍，必须九宫格，十八宫格都不发，因为她要保证让所有人看见。
屏幕里，万语捧着脸甜甜地嘟嘴，左手上是她最喜欢的Bart纹身，右手中指戴着卡地亚的情侣戒指。
她一定很幸福吧。
沉末在黑暗的房间里失了眠，摸着黑点上了一根烟。他没时间失落了，下一刻他必须回到节目组准备的宿舍接着录真人秀部分。
选秀接近尾声的时候，沉末的已经很有名气了。公司给他安排好了，在中间的时候退赛，毕竟他都二十六岁了，硬是走下去也会被暗箱操作淘汰。公司主要是送他去刷一下脸，打开知名度，之后在以solo歌手的身份出道。
所以沉末退赛的时候也不是很难过，他看着台下为他哭泣的粉丝，反而还去安慰了她们。
回到胶囊房间，他忍不住打开了电脑。
他把皈千言给他传的视频下载了下来。却一直没有点开。至于为什么不点开，沉末觉得应该是没有理由。
“哥哥。你干嘛呢？”秀恩又来了，她熟练地帮沉末打扫卫生，给他煮饭。
沉末坐在榻榻米上，翻着皈千言的微博。在他和万语公开了之后，他再也没有点开过一次万语的Instagram。
皈千言在微博上发了万语的九张照片，配字「存图」。
沉末不自觉地笑了。皈千言又高又帅还很酷，真好。都是万语喜欢的。
“哥哥，你在笑什么啊？”秀恩凑过来看沉末的手机，“这个女孩是哥哥的前女友吗？好漂亮……”
沉末划着照片，看着万语迎风大笑，看书，cosplay，做蛋糕，抱着辛普森一家，还有靠在皈千言背上喝星巴克的照片，每一张都很甜，每一张都能直击到他的心脏让他感觉到疼痛。
“哥哥，不许再看她了！”秀恩把手机夺过去锁屏。沉末微微一笑，眼神冰冷。
从噩梦中惊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天快亮了，街道终于安静下来了。
沉末汗流浃背，转头看着在一旁熟睡的秀恩，心里除了阵阵难过，还有一些愧疚。
他扶着昏昏沉沉的额头，走到了电脑前，打开电脑，戴上耳机。这些都是没有控制的动作，他的大脑甚至是放空的。
在即将要点开视频的那一刻，他犹豫了一下。
拿起手机，看到皈千言在微博上发了自己打篮球和游泳的视频，点开里面能听到万语的声音，她开心的笑声，沉末比谁都熟悉。
她好像从未离开过自己，也从未走远过。
点开视频，万语的歌声传来。
可能是视频的背景在冬天，所以万语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剩下我一个人在只有我们知道的广场，我学你抱着吉他自弹自唱」
光是第一句，他就鼻酸了。
「十七岁的盛夏，少年如你我偏爱岁月的谎话；温度冻结窗花，我再想你最后一次不说假话；祝你幸福，我不会再给你拥抱，给予你朋友之间的微笑，祈祷某个人可以牵着你的手白头到老；不用回头，本就没有什么坚固的沙，也没有什么不能愈合的疤；愿你抬头总是灿阳，永远不会有什么世事无常————」
眼泪顺着脸颊不受控制地下落，沉末痛到难以言喻，每一次呼吸都是在凌迟。
「下一辈子我再抛弃对你的想念，这辈子算了，就别再见；你我之间不需要见外的抱歉；我也会遇到某个像你一样爱着我的他；那一定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地老天荒至死不渝。」
唱完了，镜头晃了晃，好像万语站起来了，突然她奔向了喷泉池，沉末的心跟着提了起来，镜头也跟着猛烈地摇晃了起来。
视频到这里就戛然了。
沉末坐在电脑前，汗水和泪水簌簌下落。愣神了很久，他才发现自己是在呼吸，自己还有体温。确定自己是活着的，他放声痛哭。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这是他避不开的痛。原来，他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对方。万语说对了，一切都是自欺欺人的假象，比起对方，他们还是更爱自己。但是……他还是想告诉她，他疯了一样地爱过她；也想告诉她，如果能在选择一次，他还是会奋不顾身地爱她；他最想告诉她，他欠她一万次对不起。可惜，他什么也没有说，他从头到尾都在沉默。
秀恩听到了声音，很快起床，披上衣服问他怎么了。
沉末躺在地上喘息抽泣，心痛这件事本来就是真实存在的。他太了解万语了，所以他知道她比谁都心痛欲绝，知道她在自己离开后，独自面对了一场又一场的极夜，知道她一定舍不得，但她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他给了万语一场无法承受的暴击，万语用自己的决绝，让他在今后的日子里不得安宁。
这很公平。
八年的时光，渗入到自己的血骨之中的感情现在他也该学着剜去了。没有婚姻维系的感情谈不了天长地久，最后的最后他们都变了。万语变得小心翼翼，他变得瞻前顾后，最最主要的是，他们再也不想跟对方分享自己了，也再也看不穿对方在想什么了。所以他们开始学着找借口，成年人最擅长的就是找借口，比如他要更好的发展，比如万语跟皈千言的纠缠。对于分手真正的原因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但都默契的选择绝口不提。成年人的世界很忙的，没有人有时间去解释。
“哥哥，你还好吗？要不要叫救护车？”秀恩很担心他。
沉末的骨子里从出生的时候就带着不择手段，因为遇到了万语，他才开始试着去爱人，但这场尝试却需要他用生命来愈合。他在感情里默不作声，希望对方洞悉自己的心思，可惜对方不是自己，又怎么能全部了解呢。人类的本质都是自私，一段感情能维持下来，从来就没用公平可言。
不过，万幸。再也没有人能让他痛彻心扉了。
在这个世界上，没人会等你愈合伤口。沉末在哭了一场过后，又投入到了工作中。比在国内还要高强度的制作，让他连回到自己胶囊房子的时间都没有。在录音棚黑白颠倒了两个月，制作了一张专辑，然后打歌，上节目，各国飞行录影宣传，杂志广告的拍摄，都渐渐地冲刷着他心里的伤痛。
所以他根本就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皈千言的。
「嘿。」
皈千言给他的Instagram先发了私信。
沉末出于礼貌，回复了个笑脸。
「最近忙吗？现在您在东南亚那边很火啊」
「没有啦，过奖」
客套又做作的寒暄。
「看你最近发新专辑了，恭喜恭喜，小万吵着要找代购呢。」
「哈哈，我送她」
「太麻烦了，我们已经找了代购了」
「是吗」沉末忍下心里的不悦。「谢谢您照顾小语。她个性有些像男孩子，有时候气人得很，以后就麻烦您了。」
「没有没有。她很乖。」皈千言的回复，无声胜有声地噎了沉末一把。
沉末冷脸回复：「那您还有别的事吗？」
「也没什么事，找您就是想跟您说一声，阿姨在家打扫卫生的时候，从小万以前的箱子里翻出来一堆您之前的东西，我问小万要不要，她说扔了[汗]我想还是问问您吧，您如果要的话，我给您寄过来？」
沉末不知道回复什么才显得不在意。「不了，也用不着[微笑]」
「那好，那我就丢掉了。希望您以后一切都好」
「谢谢」
沉末回复完后，他鬼使神差，手指不听使唤地发了一句：「我以为你们不会公开呢。」
发完他就后悔了。
皈千言回复的很快：「要公开啊，两个人在一起是一件开心的事，没有必要藏着掖着。又不是什么明星」
沉末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那您给我发那段视频是什么意思？」他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
「没什么意思。就是跟您炫耀一下，我家小万唱歌好听」
“操。”
沉末发了一个「......」接着发「有没有人说您很腹黑？」
那边很快回复：「没有哦，您是第一个呢。」
他真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讨厌。
沉末准备在拉黑他前回复一个[拜拜]的表情，发出去后才发现————
他先一步把自己拉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