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上去感觉像是莎草纸一般,仿佛就只是简单地将某种植物剥皮后切薄制备出的纸张上,刻写着一个个符号文字。
不是天朝的文字,并非繁体也并非简体,也没有,不是亚戈认识的任何一种语言,但亚戈却能够清楚地理解其意思。
那歪歪斜斜的样子,也不像是大小篆书,更别说隶书了,说是甲骨文还接近点。
但也正是这点,让亚戈更仔细地打量了记下。
虽然不是天朝的文字,但是肯定有关联。
字形结构轮廓都能够看到一点简体字的影子.....
简体字再简化?
亚戈忽然想起天朝他所处的时代几十年前发生过的一件事。
这个简体字再简化的方案虽然没有成功,但还是发展了一段时间。
不过......
说是二简字,但是和亚戈印象中那套二简字方案并不一致。
无论是一简字还是二简字,都并不能算完美。
亚戈熟识的天朝文字,无论是分到表意文字还是意音文字都不够准确。
前者的原因是,文字经过演变变化,其形态结构组件简化、抽象化,那种可以直接表意的功能已经实质上缺失了,虽然还有保留,但并不完全。
比如太阳的“日”,抽象化程度不高,直接的表意还有所保留,但其他的文字,在经过简化、抽象化和各种变体后,已经离原本的意思有些差距了。
但归根结底,它们虽然丧失了直接表意的功能,但还是可以通过熟记来进行意思和文字符号的对应。
比如水和冰,尽管在不知道“水”、“氵”这个符号对应水的意思的情况下,无法直接理解它是代表水,但是,如果熟记“水”、“氵”这两个符号是水的意思,记住那么接下来看到带有“水”或者“氵”的其他符号,就能够理解到“与水有关”这层基本的意思。
这些还是属于表意的范畴。
如果是表音文字,单字并不能够构成这样的意思,需要几个特定的符号——构成一个单词做缀,才能完成。
但表音文字本身单个就能够成为读音的一部分,而表意文字不行。
这时,两者的地位就倒过来了。
水、氵读shui,但湖、冰等字的读音里没有“shui”,不便于熟记。
这是表意文字的一个固有缺陷。
而在天朝的汉字里,因此发展出了“声旁”这种接近表音文字范畴的延伸。
然而,声旁并不能完全表音。
比如旁和镑、傍......
要么是韵母相同相似,要么是声母相同相似,而不是直接成为表音节——
假如“旁”读ang的话,那才能算是一个表音文字。
这种情况下,天朝汉字中的“声旁”,实质上更像是“意音文字”。
简化不够完全,意义关联的文字之间其字形有时候相关,都带有同一个声形旁,有时候身形旁却完全不同,有些人也就难以在看到两个字的时候第一时间联想到两个字的意思之间有共通。
比如让和攘,未简前的让,和攘是同一个声旁。
这是一简字本身简化不够完全,没有准确对应的情况。
对于这点,亚戈自然很熟悉。
研究历史民俗的,对自家的文化历史都不熟悉,却对其他地区文化民俗熟稔于心的状况并不会发生在亚戈的身上。
更何况一简字的简化其实并不完善,有些文字还无法扣合“表意”的关联。
但亚戈也清楚,一简字在本身不够完善的情况下推行,是为了扫盲。
但而后来继续推行补丁版本的完善,受到的阻碍,除了历史事件外,主要有两种。
第一是简化这个行为本身就会让文字所携带的信息减损,无论多么完美都是不可避免的。
第二是习惯的力量,如果是扫盲之前,不熟悉的文字推行,只需要学习一次,而在大众已经熟悉文字后再推行,那么已经熟悉的文字要舍去,要再学习一遍。
对于亚戈来说,文字字形似乎与他的专业方向有差?
然而并不是。
奇奇怪怪的神秘符号,在各种神话宗教民俗文化中都是大头。
而在天朝,这个使用表意文字的国家,这些符号,这些与神秘、与宗教民俗相关的符号,有很多直接融入了日常生活的文字之中。
占卜、算命等等神秘学方向的东西,在天朝,有时是直接以文字作为媒介的。
比如亚戈曾经见过的一种,算命的人让客人随意写一个字,然后那人根据这个字来“算命”。
无论是巴纳姆效应还是其他的什么惯用套路,与神秘相关的文字符号与日常生活的交融是十分深入的。
不过,也就像是表意文字随着简化和字形变化失去原意和直接表意的状况一样,各种神秘符号也会逐渐变形。
但是,变形也是有规律的。
至少,亚戈所见的,这本“笔记”上的文字,并没有遵循简化的规律,比起一简字二简字中有部分文字不完善,相关文字无法完全对应关联的状况不一样,这些文字,更像是胡乱地拆解掉了一部分。
仿佛......
为了不让人看懂.....
为了只让自己或者特定的人看懂。
一般来说,这叫......密码化。
一种简单的密码化方式。
想到这一点。
亚戈微微皱起了眉头,再仔细看了一遍,确认字形和自己捕获到的信息的对应情况和他熟知的天朝文字不对应后,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而确认过后,他又疑惑了一下。
这.....是卢修师的记忆吗?
之前在那指甲盖大小的书页碎片,那记忆认知的碎片中看到的人影,就是卢修师没错。
但亚戈也记得,卢修师不大可能会用这种临时搞出的“密码文”。
作为损友,他记得很清楚,在初中高中的时候,卢修师自己就搞出了一套密码文。
也不是什么很有“科技含量”的东西。
不过,也不一定?
毕竟,关于那套“密码文”,亚戈有时候提起,卢修师就是一脸尴尬和急促地叫他停下不要再说了。
“中二”?
亚戈记得他好像这么说过。
这个词亚戈还蛮不习惯的,他虽然知道这个词大概指什么状态,但他更熟悉的是埃里克森的人格发展理论中,那些关于青春期男女心中自我意识过剩和个人意识膨化的描述。
“中二”这个词虽然扣上了青少年男女大致对应的时间段,但亚戈觉得从命名学上来说,这个词不够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