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判见楚凡脸色有异,心知找到了楚凡软肋,心中不由大喜,把手中文书往杨地蛟怀里一塞,装出副为难的样子道,“楚凡,非是我要与你为难,只是太祖爷当年的《大诰》里写的明白,民无论良贱,离乡均需有路引……本通判也想通融于你,可这于律相悖,爱莫能助,爱莫能助呀!”
说完他得意洋洋瞟了一眼默不作声的楚凡后,朝那帮皂隶一挥手,“左右,把这里的人都看好啦,一个都不能走!”
那帮皂隶哄然应是,葛骠身子一动就像往前蹿,却被楚凡拦住了,那杨地蛟也是焦急地望向楚凡,楚凡却似不为所动。
他心里很清楚,这通判和推官就是来搅浑水的,自己这边若是贸然冲动,小事儿都能被他们搅成大事儿。
不过楚凡看着皂隶动了起来也还罢了,那帮青皮也一脸兴奋跃跃欲试地跟了上去,不由得大声喝道,“且慢!”
等那帮子人都被镇住后,楚凡这才开口质问通判道,“通判大人查验路引楚凡自是无话可说,不准我公司的雇工离开也情有可原……只是这些青皮是怎么回事儿?”
说着楚凡一指那些流民,声音陡然升高,“这些人既是与我东印度公司签了契约,我便有责任护得他们周全,通判大人若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指使青皮欺凌,楚凡却也有些手段,让朝中诸公知晓通判大人是如何牧民的了!”
那通判早有耳闻,这楚凡仿佛是朝中某位显贵的弟子,一时间颇犹疑不决。
他这一犹疑,那帮皂隶固然不知如何是好,那些青皮可就有些鼓噪起来——楚凡左一句青皮,右一句欺凌,这不是在这帮自命好汉的面前指着和尚骂秃子吗?
青皮们鼓噪,那流民群中自然也有受过欺凌的人,见楚凡为他们撑腰,也不禁鼓噪起来,双方相互指斥喝骂,场面顿时有些混乱起来。
“duang~~”
恰在此时,大道上传来净街的锣声,躁动的人群一下安静了下来,纷纷扭头看向锣声响起的方向,只见一顶四人抬轿急匆匆朝这葫芦口而来,轿前只有两人,一人举着“肃静”牌子的同时还不时鸣锣,另一人则同时举着“回避”牌子和“大明登州知府”的官衔牌,颇为狼狈不堪。
四人抬轿的后面什么跟马呀,执伞执扇呀一概俱无,只有一位顶着瓜皮小帽的师爷模样的人气喘吁吁小跑跟着。
四人抬轿很快到了楚凡跟前,那师爷撩开门帘后,露出了连声咳嗽的蔡知府那张老脸——估计这一路吃了些灰,呛着了。
“左通判……咳咳……今日这事……咳咳……本府与你没完!……咳咳……因何将三班衙役通通带走?……咳咳……让本府出门都没个相随的!”那蔡知府在师爷相扶下出了轿子,人还没站稳呢,控胸呛背地便朝通判开喷了。
楚凡暗中翻了个白眼,心里越发看不起这蔡知府了——叫他来是帮着解围的,他倒好,先纠缠起这些不相干的小事来了。
“府尊大人明鉴,”那通判眼中同样是不屑之色一闪而过,敷衍地抬抬手回道,“下官今日听人首告,谓有不法之徒,勾结西夷,夹带人口,且又人多势众……下官职责所在,为保万全,尽起三班衙役前来查看,不知何错之有?”
那蔡知府扫视了一眼人头汹汹的葫芦口,目光在楚凡身上停留了一下,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嘛的,站直了身故作镇静道,“既是如此,倒也情有可原……只是这所谓夹带人口查得如何啦?”
那通判微一躬身,“回禀府尊大人,下官已查验过,楚凡并无夹带人口!”
那蔡知府陡然而怒,声调一下提高了,“那你们还在这里干嘛?还不快快散去,伺候本府回去是正经!”
“府尊明鉴!”那通判眼睛一亮,得意地说道,“虽无夹带人口之事,但这些人欲离乡却无路引,是以下官不得不将之暂扣!”
“路引?”蔡知府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居然随口来了句,“现在都什么时候啦,谁还用那劳什子呀!……快放人走!”
楚凡看着他拙劣的表现,直想找块豆腐撞死他算啦——真是猪一般的队友呀!怪不得会被人架空到连出门随员都凑不齐的地步!
果然那通判一下直起了腰,冷声道,“府尊请慎言!这路引乃是太祖爷明明白白规定了,离乡必有路引!凡有违反者,依律捕拿!……府尊大人之令实属乱令,请恕下官难以遵从。”
说完他也不管脸色煞白的蔡知府,扭头冲快班班头使了个眼色,后者带着皂隶们就朝流民中走去——这班头也是聪明人,知道那帮青皮用不上了,再不招呼他们,只带了皂隶对那些流民开始问话。
此时场中数人,蔡知府只知指着通判哆嗦着嘴唇一叠声说要参他,那通判却置若罔闻,不时用得意的目光瞟向楚凡,楚凡则冷眼旁观,面沉如水。
就在那通判得意洋洋之时,大道上隐隐响起了蹄声,他扭头一看,只见登州方向飞尘乱舞,影影绰绰也看不清到底来了多少骑兵。
我的娘诶,怎么把他们给招来啦?
通判一下苦了脸,他身后的推官更干脆,竟已悄悄向自己的轿子挪去,看样子打算随时溜之大吉;那快班班头和皂隶们,乃至众多的青皮早不言声吓得缩到了通判轿后,再无半点刚才嚣张的架势。
推官能躲,那通判可没法躲掉,只得硬着头皮站在大道上,直到那些马上骑士飞驰到他身前三尺才堪堪勒停,腾起的烟尘直落了他一头一身。
烟尘中,只见登州兵备道在前,登莱总兵在后,拉缰控马缓步走到那通判面前,竟连马都未下,居高临下对那通判说道,“左通判,因何阻拦东印度公司相关人等?”
那通判抹了一把脸,这才仰首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楚凡却不再看他,抬眼望马队中一看,赵海正冲他挤眼睛呢。
“你好大的胆子!”那通判刚刚说完,兵备道便立着眉毛叫了起来,“东印度公司现负责为我大军供应粮秣,耽误了军机,你吃罪的起吗?”
他这顶帽子一压下来,那通判垂头丧气低下了头,心中连连埋怨王廷试,这老混蛋,也不打听清楚就让我来顶缸!
不过他想到要向王廷试交差,他还是硬起头皮仰头问道,“下官当然不敢耽误军机……只是,这些人欲去往何方还望见告,下官亦好备案。”
那兵备道竟是连面子都没给他留,冷冷说了句,“此乃军务,非汝所能与闻!”
这下通判彻底没辙了,灰溜溜上轿回城。
吐了一口满是尘土的唾沫后,他在心底把兵备道和王廷试家的女性都问候了一遍。
这脸,丢大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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