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凡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前世李自成这位赫赫有名的军师怎么就莫名其妙找到了牛岛,怎么见着自己就纳头便拜,怎么就认准了自己是“吾主”!
前世的楚凡,虽然在某点看玄幻小说看得不亦乐乎,可要问他的内心,对于仙佛神魔这些东西,那是决计不信的。
来到这里后,虽然对于夺舍重生这件极其吊诡的事也曾琢磨过多次,却因为惯性思维,对神鬼之事仍是敬而远之的,进而对那些会观星望气的方士也就同样敬而远之。
不过宋献策不仅名声极为响亮,而且还当众对自己行了三拜九叩的君臣大礼,这就让楚凡不好再往外赶人了。
而这家伙卖相既佳,又极会察言观色——该说的话说完,便安安静静往楚凡身后一站,好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他这番做派的效果几乎是立刻就显现了出来——跟着楚凡一同回来的凌明、赵海等人,以及迎候在码头的陈尚仁、唐吉牛等人,望向楚凡的眼神明显多了几分敬畏,语言举止也不似往日那般从容自然,变得颇为僵硬刻板起来。
楚凡脑海里立刻蹦出了叔孙通为刘邦制礼的典故,他隐约猜到了宋献策来这么一手的深意,对这位大顺朝军师的好奇心更加浓厚了。
站在码头上草草安排了组建骑兵队的一些事宜后,楚凡翻身上了玉狮子,朝自家宅院而来——李承焕是放了,可他这匹好马却不能放过,被战士们俘获后,进献给了楚凡。
楚凡故意没交代宋献策该干什么,他就想观察一下这位未来的大顺朝军师会怎么做。结果却让他很是吃惊——宋献策不问也不说,抬脚便走在几位护兵身前,跟在了楚凡马后。似乎这是天经地义再自然不过的事儿。
骑在马上,楚凡不由得暗暗摇了摇头。心里想着到底该把这家伙打发到什么地方才合适。
几里地的距离转瞬即到,回到家里后,楚凡先到张氏房中请了安,顺便和妞妞玩闹了好一会儿;回到自己房间后,在闲茶的伺候下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又把自己那本记录本子翻了出来,查找了半天步坦协同的相关内容——他是想借鉴步坦协同的条例,为制定步骑协同的操典做准备。
可他前世毕竟只是个小小的消防兵。哪会接触到野战军的这些战术,本子上记录的,不过是平时听到看到的步坦协同的内容,东鳞西爪的,几乎没有什么用处。
正看着呢,闲茶从外面进来了,低声道,“相公,那位宋先生还在花厅,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楚凡放下本子。这才惊觉自己居然忘了安排宋献策这事!
想了想,他迈步到了花厅,却见宋献策正端着茶轻啜呢。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丝毫不觉枯等之苦。
“主公!”见到楚凡出来,宋献策站起身,理了理衣衫后郑重地长揖到地,唱了个肥喏。
宋献策的郑重和认真让楚凡心中颇有些小得意——从来都是在电视剧里看那些军师对主公毕恭毕敬,如今自己居然也有这待遇了!
小得意之余他又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毕竟他内心还是个现代人,对于这种待遇非常不习惯——坐到八仙桌的上首后,他斟酌着说道,“宋先生。承蒙不弃,累先生不远万里来投。凡感激不尽……只是这主公二字,还望先生以后莫要再提……凡不过一鄙俗商贾而已。当不起先生如此大礼!”
“主公此言差矣!”宋献策捋须反驳道,“今天下板荡,大乱已露端倪,当此之世,正是天下豪杰纷起之时……朱明失德,外不能御东虏,内不能制流寇,宗庙之失,可拭目以待也……山人曾数次起课,以卜朱明江山,长者十余载,短者七八年,天下必将易主!”
他说的正是未来十余年大明的基本走向,楚凡作为穿越者了解并不出奇,可眼前这矮道士几句话便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就让楚凡颇为震撼了。
中国的易经博大精深、神秘莫测楚凡是知道的,可像宋献策说得这般笃定,却让楚凡还是感觉匪夷所思。
“不瞒主公,”宋献策继续道,“一月之前,山人于济南城外斋戒三日,焚香沐浴,以卜天下大势,卜而得二……其一乃豫西牛金星,其二乃登莱灵虚子,此二人当得遇真主……然山人以气观之,西边王气貌似浓厚,实则内里空虚,主空乏短夭之兆……东边极远处之王气,看似虚无缥缈、似有若无,然则端正醇厚、大气凛然,正是我华夏正朔所在……此非应在主公身上,却又有何人敢当之?”
他这一番话骇得楚凡差点把手中茶杯给摔了——这矮道士到底是人是妖?居然把牛金星都给算出来了,要知道真实历史上正是牛金星把他引荐给了李自成!
更让他惊骇莫名的是,这矮道士居然还望出自己的王气比李自成“端正醇厚”——天地良心,他楚凡直至今日还从没想过要当皇帝!至于建立复辽军,无非就是为了收取手下人的心罢了!
他这幅惊骇莫名的表情全落在了宋献策眼中,后者微微一笑道,“山人不才,七岁出家,日则云游天下,夜则读经诵典,于今三十一年矣……三坟五典、九丘八索不敢谓通透,亦略知一二矣……堪舆风水、相人望气不敢谓每言必中,然则十中之八九必矣……易经八卦、卜物算人,或有些许差池,然不中亦不远矣!”
说着他扭过头,仔细端详起楚凡的面相道,“主公此相,头角峥嵘而未开……”
他前面那一番话楚凡还听得云里雾里,现在见他又要给自己相面,猜都能猜到多半又是什么王者之相云云,赶紧给他打断了。
“宋先生且住!”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楚凡决定干脆诈一诈他,“今上春秋鼎盛、励精图治,大明中兴指日可待……辽东鞑虏、陕西流寇不过癣疥之疾耳,宋先生如何就敢说大明宗庙不保、社稷堪忧?……朗朗乾坤、青天白日,宋先生公然宣讲此等大逆不道之言,当真不怕楚某绑了你见官吗?”
宋献策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右手食指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道,“此天非朱明之天,此地非朱明之地,不知山人所言,触犯了朝鲜那条律法?”
说着他又神神秘秘地指了指自己道,“山人乃三清弟子,本非朱明治下之民,这大逆不道的罪名,再安不到山人头上……”
说到此处,宋献策犹豫地看了楚凡几眼,似乎内心很是挣扎,最终他咬了咬牙说出一番话。
楚凡听他说完后,“哐啷”一声,居然失手把茶杯给摔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