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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之巅,无名荒冢。
无人祭扫,覆雪满碑。
赵长河与思思手牵手站在墓前默默看了一阵,心中确实没有对剑皇的恶感,毕竟他的出现如流星飞逝,都没留下什么印记。反而他的剑法在前期还是给予了很大的帮助,那种层层叠浪的聚气手段也为赵长河刀法上势不可挡的气势奠定了基础。
江湖打滚,也算得上是师从百家,多多少少都有香火情,反而那些仇恨越来越淡。
话说回来,剑皇本人在赵长河这里没什么存在感,但他这一脉在赵长河的修行路上却是老朋友。作为从赵长河出道起就一直在纠缠的听雪楼,虽未给赵长河带来过伤害,实际上多次跑路都是在躲他们,麻烦还是不小的,早期的历练也与他们息息相关。
如今埋骨雪峰,似也应了听雪之名。
这一脉修行很特殊,从韩无病到时无定到雪枭到剑皇,层层控制掠夺,搞得像虫族,一点都不像剑客。由此推之天道在修仙世界里应该是个魔修,这种修行绝对不正派。
赵长河蹲下身来,拂去碑上积雪,伸手在无名碑上刻了两行字:“上古剑皇之墓。纪长河思思之缘。”
口中道:“既是你我纪念,那便铭之。她们不会因为这个不高兴的,现在大家都没有那么多戾气。”
思思喜滋滋地打量那行字,笑靥如花:“听你的。”
赵长河起身又握回思思的手,正要说什么,忽地“咦”了一声。
思思也怔了怔,两人脑海里同时都浮现出远古的画面,就像曾经在天书中所见的,苍茫大地之上,老者正在挥剑。
一横一竖。
横是剖判天地,竖是斩破乾坤。
这是剑皇临终还留有残意,在感受到两人的善意之后隐现而出?
这次所见比当初天书vr更直观,天书只是模拟出来,还是需要你自己学习的,而这一次却似是直达识海,如点化传功一般。
不知思思是什么个感悟,总之赵长河觉得这对自己意义可太大了。
才几个时辰前在做什么?在锻造龙雀,用的是破虚星铁,斩破虚空之意。但那是龙雀的属性他赵长河没这招啊,无法与龙雀互相加持,达到最佳效果。
想寻求突破彼岸之路,又觉得九幽的不适合自己,就是因为内心想找的是破灭之道,而不是创生……如今这岂非送上门的枕头……
这一横一竖,未必是剑,更可以是刀!
赵长河心中大动,忽地伸手掏龙雀,却摸了个空。才想起凌若羽被自己赶去打酱油了,龙雀在她身上抱着呢……
赵长河摇头失笑,忽地并掌作刀,远远一斩。
一道无形刀气骤然斩出,越过不知几万里,斩在天地的尽头。
“嗖!”极远之处有山峰被削断,却依然杵在山体上,看似完全没有变化。
慢慢地,山顶碎成了粉末,散尽虚空。
思思吃惊地看着赵长河,这一斩甚至没用刀啊……他现在的实力已经这么恐怖了吗?
赵长河却微微摇头,低头看着自己的掌沿:“只能算技能上进步了,对我找到最终一刀很有助益……境界上还是没找到钥匙……不过略微有点感觉了……”
思思挠头,却挠到了苗疆标志性的琳琅满目的珠冠。
赵长河笑了起来,双手捧着她的脸搓:“怎么又开始卖萌了。”
思思哼哼道:“你们的修行我已经看不懂了,算了我不管,我御境足够了,反正战斗用不上我,我只需要负责漂亮。”
相比于曾经央央连御境都不知道自己御个啥的,思思倒是很明确是御风者,只不过修行循序渐进,至今也就是个正常御境。
“我家丫鬟当然负责漂亮就好。”赵长河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了吻,笑道:“话说灵族秘境消失之后,那些异兽还能养么?”
“水土不同,已经养不了了……如今世间真就只有普通兽种。另外我们以前所修的御灵之术,引兽力入体之类的都已经废弃不用,不过御兽之法还是在修,挺好用的。此外,蛊虫废弃,但巫法诅咒之类的也在修。”
赵长河点点头:“自当如此,也是与中土不同的特色,弃之可惜。”
思思道:“那刚才的剑意是什么?”
赵长河目光落回墓碑上,沉吟片刻,低声道:“剑皇不是这个世界自我衍生的魔神,是天道额外创生的,与大家起源不同。但归根结底也是一个独立生灵,并不是天道分身之类,他有自己的想法与修行。那一横一竖不是天道的技能,是剑皇自己的,在当初的最后时刻,他也窥探到了本源。”
思思转头看着他的侧脸。对于思思的修行层次来说,其实听不明白赵长河说这些的意义,但无所谓,只要是在他身边听着他说话,心里就安宁。
赵长河当然也不是在和她讨论修行,只是在自己捋思路:“如果不是被天道干涉,剑皇的剑最后也是走向反叛的。那落日残霞的意境,说是因为知道敌人是夜无名?我看未必。他把普通传承留在疑冢,却把最后的意留在外面,内心其实是希望避开天道所知,将来有人承续。很幸运,承续此意的是红翎。那时候在昆仑见到红翎,他的剑道测试应该是发自内心的。”
思思道:“你是说,三十年前他的死亡,有故意自绝于世的意思?”
“可能有……当初那一战并没有让人感觉到他的破坏力达到了这个层面,所以极有可能留了手……如果是这样,我们此刻接收的传承就是剑皇反过来给天道埋的钉子。”赵长河低声叹了口气:“果然当年能到魔神第三,比飘渺还高,也不是易与之辈。天道总是想把这些英杰掌控在手,终究是要被反噬的。”
思思道:“那我若不给他收拾衣冠冢,是不是就没有了。”
“这是你的善意应得的缘法……虽然好像便宜了我?”
“刻字的是你嘛……”思思心情很好,笑嘻嘻道:“我们还分谁跟谁的?”
赵长河微微一笑,再度向墓碑一礼。
思思也陪着一礼,夫唱妇随。
墓碑上清风拂过,仿佛回礼。
当年剑皇之陵的因果,至此划下了句点。
“走吧。”赵长河挽起思思:“带我看看今日大理。”
这边在祭拜剑皇了却因果,那边打酱油的凌若羽抱着龙雀四处闲逛,与中土完全不同的风情让小姑娘看得很是乐呵。
作为星河的时候来过,但不说记忆模糊,单论作为一把剑的时候对于风土人情也是完全不入心的,只有现在才会兴致勃勃。
连龙雀也是。凌若羽背着大门板,一个双马尾萝莉的虚影浮现,就公然趴在她背上让她背着走,同样好奇巴巴地打量左右:“来了这么多次,从来没注意过这里挺好玩的哈。”
“你能先从我背上下来再说话吗?”
“本来就是伱背着我啊。”
“我背的是刀,背着个人就太奇怪了,像是背媳妇。你躲回刀里再跟你说话。”
“反正一般人又看不见我,谁知道你在背媳……不对,我又不是你媳妇,你才是我媳妇。”
“你不躲回刀里,就默认你是我媳妇。”
龙雀滋溜钻回了刀,凌若羽吁了口气,觉得正常多了。
虽然本质好像还是在背着龙雀,如同背媳妇。
说来这对儿如今再类人,也是由刀剑所化,至少对人类的装扮与吃食都不太感兴趣,倒是对战斗与修行方面的东西特别敏感。没逛多久就发现洱海之畔有一座祭台,周遭遍布与中土迥异的巫法痕迹,整个巫法的范围遍布广大,约有十余里方圆。
凌若羽一眼就知道这应该就是姨娘们说的用巫法追溯天道的地方,小丫头立刻背着媳妇好奇巴巴地跑去看。
结果在外面就被人拦住了:“巫法重地,闲人免进。”
龙雀替凌若羽翻译:“这里不卖酱油。”
凌若羽切齿:“闭嘴。”
守卫:“哟呵,还敢叫我们闭嘴,哪来的小丫头!”
“……”凌若羽撤退跑路,绕了个弯儿,试图从边上无人之处翻墙而入。
结果刚刚翻过去,立刻感到一种特殊异力降临,整个人抑制不住地飞速变老。
这是一种巫法诅咒,能让人衰老,但凌若羽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是熊有点胀痛,然后肉眼可见地变大了少许。
如果师父或者爹娘在这里,或许会谆谆教导,告诉她这叫发育。可小丫头哪知道这个,惊恐得脸都白了,比在英雄阁里变兔子都惊恐:“雀雀救我!”
龙雀探头,语含妒忌:“这不是好事么,谁这么帮你的忙?咦不对……”
感觉凌若羽不仅熊大了连身高也长了少许,那青春少女的面庞朦朦胧胧间变成了风韵少妇,越发像极了夜无名。
龙雀也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救命!”
可怜一刀一剑两个孩子都不会玩这些东西,一时之间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这回把酱油打翻了。
周边很快传来掠空声:“今日唐丞相在此巡视,竟有奸细在此窥探!给我拿下!”
凌若羽大喊:“唐丞相是我姨娘!”
“老子看你长得比唐丞相都老,拿下!”
凌若羽:“……”
其实你们如果看见唐丞相的侄儿,也会这么认为。
不是,我不要那么老……救命!
“这外貌……你该不会是夜无名?怎么来了这里……”唐晚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飞速接近:“都退下吧,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守卫后退,眼睛不服气地打量凌若羽,这女人都快哭了,有唐丞相说的那么强吗?
凌若羽眼泪汪汪地看着凌空而来的唐晚妆,从来没觉得唐丞相这么美:“姨娘救我。”
唐晚妆差点打了个趔趄:“若羽?”
是了,那么大把龙雀背身后,当然是若羽。唐晚妆哭笑不得地扶住她:“原来是中了巫法……这里叠加了多类巫法防护,倒是一时间没想到你中的这个。”
凌若羽感觉自己皱纹都冒出来了,差点没哭出声:“能解吗?”
“巫法本质上也是能量作用的一种,在御境之前大家无法分辨,御境之后就明确得多了。”唐晚妆伸手按在凌若羽脑门上,清凉如水的真气注入。
凌若羽很快感觉自己重新退回了青春貌美,长长吁了口气。
不经意低头一看,好不容易长大的胸没了……心丧若死。
龙雀也吁了口气大家还是一个起点。
见小丫头的表情,唐晚妆笑出声:“怎么,你还挺怀念刚才那样的?”
“那个别的不好,这里好……”
“这是好事,证明了你只是发育有点迟……”唐晚妆若有所指:“将来随着年龄增长,这里也是可以长大的,不像有些人怎么长也就那样了。”
有些人,指当今天子。忠臣汉相不好直说。
凌若羽喜逐颜开:“谢谢姨娘。”
唐晚妆叹了口气:“不过你刚才的样子,我还真以为见到了夜无名。你远在京师,怎么会忽然到了这里?”
“师公带着过来的,他和思思姨娘去祭拜谁去了……”
“这样……那你来这里是为了?”
凌若羽心中一动,左右看看,正好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音:“我其实是专程来找姨娘的。”
唐晚妆愣了愣,失笑道:“找我干嘛?”
“我若说我想撮合爹娘……姨娘会生气吗?”
“我为何生气?这是好事才对……”唐晚妆倒被说出了兴致:“你打算怎么撮合?”
果然雀雀的判断是对的,唐姨娘只会把女人给师公绑到床上。
“我打算仿娘的笔迹给爹写封情信……我应当可以模拟出娘的笔意,但这信应该如何措辞,我们不会……”
唐晚妆抚额无语,还以为你有什么光明正大的办法,那倒是可以直说。可竟然是这种手段,这样说出来还有什么用……夜无名窥视天地,哪里的新人菜鸟打个架都被她纳入观测写榜单的,你作为她女儿,怕是一半精力都在偷窥你,你这些话不是当面密谋?不管你写个什么,夜无名下一刻就让信成灰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不失为一个试探,看自己怎么写。
只要写得不让夜无名觉得丢人现眼,若是搞一个相对正常的纳采问名,夜无名会是什么态度?
是会直接化灰呢,还是会犹豫?
还真可以试一下。
想到这里,唐晚妆取出随身携带用于速写指令的石墨笔和便笺纸递给凌若羽,附耳道:“你就这么写……”
夜无名早就在竖着耳朵听了,可正在此时,赵长河并掌为刀,远劈天地之交。
夜无名豁然盯着山头寂灭的样子,有些动容。
剑皇竟然还有剑意遗存,居然能够规避自己的窥测……这份因果当真稀奇。
更让人心中悸动的是,赵长河居然真在这里找到了那么一丝窥探彼岸的钥匙。要知道剑皇自己都没这水平,不过他山之石,就让赵长河磨砺的刀锋。
这臭男人的天赋是当真厉害,老娘从地球摇个人怎么就摇得这么准呢……
咦等等,唐晚妆教若羽写了个啥?
夜无名再去看时,凌若羽已经把一张便笺藏进了星河剑空间里,再也看不见。
夜无名气得差点吐血,开启剑内空间可以携带衣物的手段还是娘教你的,你就活学活用,来藏情书?还是替我写给男人的情书!
正待过去揪着孩子耳朵叫她交出来,却见到凌若羽撒欢似的跑向一袭红裳:“师父师父!羽儿想死你了……”
看着凌若羽乳燕投怀般投入岳红翎怀中的孺慕样儿,夜无名咬着下唇,终于没出去现眼。
算了……等这臭丫头递给赵长河那会儿,总是要掏出来的,掏出来的瞬间飞灰了就完事,也不急于一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