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越脸上的皮质面具只有薄薄一层,并非能够彻底改变他的容貌,仅仅修改了少许棱角而已,与本身略有差别。换做陌生人,自然认不出。但是如果熟识之人靠的近,却也是瞒不过。
而眼前之人,便是后者。
“不错,是我。孟师弟,不,孟宇浩,想不到时隔几个月,我们竟然会以如此方式重聚。”
宁越的声音略显冰冷,如果当初那一日,不是孟宇浩颠倒是非,反戈一击,他也不可能被断定为宗门叛徒驱除。被信任的人背叛,那种感觉,那种痛苦,难以言表。
曾经,他一直将孟宇浩当做亲弟弟看待,就好像赢天旭对待他一样好。
“是啊,宁师兄。比起当初,你的实力又见长了。这个时候突然出现,是真的想救我们逃离魔爪呢?还是想借此卖弄一番,好好报复一下我们曾经对你的所作所为?”
孟宇浩脸色一沉,完全没有丝毫感激之情。刚才如果不是宁越那一剑,他很可能已经被狼兽重创。
“我不明白为何那一日你会背叛我。但是同样,我也不能理解你这般的小心眼。救你们,出于一位武修强者的道义所在。至于你们要怎么想,与我无关!”
话音落时,宁越反手一剑架住身后突然窜出的一只狼兽的爪击,突如其来的劲力压迫下,他身形微微一弓,双眼骤然一眯,左手一翻,剑柄转动利刃朝后狠狠一刺,锈迹斑斓的暗煊古剑瞬间贯穿了魔兽的血肉之躯。
咚!
又一具高大的黑影倾倒,他重新站起双剑一荡,环视着四周的战局。因为自己和芷璃的介入援助,被围困的这群宗门弟子压力骤减。最主要的是,他们心中终于又滋生出了新的希望,求生欲望强烈了不少,嘶吼着挥剑奋战,结成阵型死死守住最后的防线。
不远处,芷璃与苍月魔兽头领的战斗也已经占据上风,但是=她并不急着给出最后的一击,而是灵巧穿梭在巨兽的周身,时不时留下几道爪痕。
正如她所说,不准备赶尽杀绝,而是打算刻意放走一批,以便暗中跟随,深入山脉之中。只是,这只为首的狼兽好像已被彻底激怒,就算意识到了自己不敌,却也仗着凶性非要战死为止,根本不知道胆怯逃窜。
“那个,是你现在的同伴?”
扭头望着芷璃鬼魅的身法,孟宇浩心中暗暗惊诧,刚才宁越展现的实力已是远胜从前,他没想到,那边竟然还有一个更加厉害的帮手在。
“朋友而已,也是看不下去,出于道义,过来帮忙的。我和她都不是什么善辈,但是至少有自己的底线。”
留下这一句话,宁越转身一踏,纵身突入另一处战场,暗红色剑光瞬间划动在夜色中一削,一只狼兽仰首便是一声嘶吼惨叫,右臂赫然齐根而断。紧接着,它腹上又是挨上一脚重击,高大的身躯连连后退。
围攻的这群苍月魔兽,大多实力都是灵醒境一重和元武境九重,对于现在的宁越而言,一对一交锋必然占据上风。更何况,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击伤击退,而不是斩杀。
“别冲出去,守好自己的阵脚!”
对于准备趁势追击的宗门弟子,他又是一喝,并不是担心本想放跑的狼兽被击杀,而是担心这些年轻的弟子自身,贪功冒进,不知分寸。
顿时,一名弟子立刻止步,退回到了后方阵型中。突然间,他醒悟过来什么,望着宁越的的侧脸,眼中的惊诧越来越浓。
“你是宁越师兄?”
声音和脸庞,如果都感觉熟悉的话,再结合起来,不可能猜错。
“嗯,我是宁越,但是师兄二字还是算了。现在的我,与云虚剑阁再无瓜葛可言。”
也不隐瞒,宁越没有必要继续藏着掖着,反正孟宇浩已经认出了他,这个时候索性坦诚。
闻言,那名弟子使劲点了点头,回道:“多谢宁师兄,我一直都认为,那一次肯定是弄错了什么,你绝对不是坏人。”
宁越摇头一笑“好坏对错,纠结于这些,又有什么必要呢?事情过去了那么久,我都就不在意了。倒是你,好好活下去,这是你现在唯一需要做的。”
然而,他心中又微微一凛。
对于那一次的背叛与创伤,自己何曾不在意了?
呜呜呜呜——
同一时刻,狼嚎声再次响起,却非剩余的这些狼兽发出,而是从远处山脉中传来,声音中更多出几分凄凉感。
终于,与芷璃缠斗的为首狼兽退缩了,回应般仰首一吼,转身就跑,四足并用,动作很快。
在它身后,其余苍月魔狼也是放弃了战斗,一齐飞奔着脱离战场,把之前打伤擒获的那些宗门弟子都全部舍下,只顾仓皇逃命。
嘭!
象征性地一掌震飞其中一只狼兽,芷璃立在夜色下,望着数道黑影远去的方向,淡淡一笑,又回首一望,与宁越目光对上。
没有说什么,她樱唇微微一颤,紧接着跃出一窜,朝着群兽离去的方向迈出了步伐,全力追击而去。
“再见,保重。”
读出了芷璃的意思,宁越心中暗暗一念。偶然的邂逅,势必会有分离之刻,就算不舍,也终有迎来道别之时。此刻的伤感将化为下一次重逢时的喜悦,为此而默默期待。
只是不知,那将会是何时?
锵!锵!
双剑入鞘,他背负双手,吹拂而来的夜风中还残余着几丝血腥味。战斗已经结束,但是逝去的生命不可能挽回。
“云虚剑阁实力太弱,大师兄都已经下落不明,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凭你们竟然还敢来趟这滩浑水!听我一句劝,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下一次,也许好运不会再次眷顾,不明不白死在这种地方,不值。”
“是啊,在现在你的眼中,云虚剑阁根本不值一提了是吗?不知道,宁师兄——不,宁越宁强者,您如今拜入了哪个宗门麾下?兄弟我也很想知道,以你的名声,竟然还会有什么势力肯收下。”
孟宇浩阴阳怪气地说道,眼中一阵讥笑。
在他身后,另一名弟子面露难色,拽了拽其衣袖,轻声说道:“孟师兄,这话说得太过了些吧?毕竟,刚才是宁师兄……”
“你没听到了?他早就不是云虚剑阁的弟子,更不是你们的师兄!”
甩袖挣脱开那名弟子的手,孟宇浩冷冷望着宁越,似乎,丝毫不惧怕对方刚才显露出来的压倒性实力。
“孟宇浩,我很好奇,现在的你为何与当初改变会那样之大?如此张狂,肆无忌惮,究竟是仗了谁的势?”双眼突然一眯,宁越的身影阴沉了少许,继续说道:“难不成,是施广琦?”
“施少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实话告诉你吧,全都是假的,当初我靠近你的一切,全部都是施少的安排。施少早就看你不爽了,但是直接废了太便宜你了,要的是你当众出丑,身败名裂!而我,从曾祖父辈开始便是施家的管家,用不了几年,那个位置就是我的。”孟宇浩狞笑着,一脸的得意。
“我就不明白,你怎么那么好骗,稍微装的可怜些不仅博得你的同情,竟然还完全信任了我。我真的好感动,你对我那么好,在施少命令我准备下手的时候,真的有那么一丝的犹豫。嗯,就那么一丝。不过想想施少能够给我的,你的那点小恩小惠又算得了什么?”
肆无忌惮的笑声荡漾在山林间,不少宗门弟子都是眉头皱起,然而没有人敢出言反驳。至于仅有的几名万剑门弟子也是一副看戏的姿态,完全不在意孟宇浩的张狂。
看到这副景象,宁越心中再是一凉。没想到,已经到了真相当着众人面说出来的地步,而众多弟子却是依旧选择了默不作声。就和当初他和师兄交谈时说到的一样,所自己被逐出宗门的那一刻起,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对于云虚剑阁而言,保住颜面就行。对于众多不参与其中的弟子而言,不牵连自己就好。
从一开始,他就是孤身一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仰首一阵苦笑,心中很无奈,眼角似乎都有泪水在泛动。但是宁越清楚,此刻的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对,我不算什么。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辈子只能活在施广琦一个小人的阴影下,作为一管家,做他的走狗。这样,就是你的追求吗?”
摇头一哼,孟宇浩冷冷说道:“不好意思,人各有志,我就这点抱负。况且,施少的手下可不是谁都可以做的,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在云虚剑阁中,多少人挣破了脑袋想向施少投诚。而小小的云虚剑阁,又哪里可能是施少的最终目标。他,绝对会一直踩在你头顶上。而我,也是如此。”
“好,我等着。”
拂衣而去,话不投机,何须再说。
最后,宁越望了一眼似乎神色还有犹豫迟疑的几名云虚剑阁弟子,摇头叹道:“每个人的道路是自己选择的,只希望,到时候你们不要因为现在的心怀侥幸而后悔。”
“后悔的人,只可能是你。”
孟宇浩再哼一声,双臂环胸望着那道离去的身影,又想到了什么,喝道:“对了,等到云虚剑阁成为施少囊中之物时,想必薇儿师妹也会对他投怀送抱吧?反正,你是没机会的。”
嗖!
刹那之间,宁越去而复返,五指一探合拢,紧紧掐住了孟宇浩的颈脖,怒目圆瞪。
“不要把薇儿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