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突然传来的戏谑声音,宁越似乎并没有太多惊讶,缓缓扭头一望,所看到的是翺天宗的那名带队长老,以及他横出一杆长枪斜倚刺出,正好将受伤伏地的苏芊拦住。
在他身前,雷疆、韩景、孟叶三人皆是想要出手,奈何不得不有所顾忌,而且自身实力本身就不如对方,何况身上已经带伤。
俯视了一眼拦在自己身前的长枪,苏芊不以为意一笑,道:“拿我当人质,你可选错了目标。不妨告诉你一声,在我原先的工作中,每个人心中早有准备,被挟持之时,为了大局能够牺牲自己。”
对此,那名长老只是冷冷笑道:“你可以无所谓去牺牲,但是,他能做到吗?”
“你为何觉得,我不能?”
宁越狡黠一笑,毫无顾忌地挥出长剑,暗煊的剑尖直指对方。
谁知,那长老回道:“你若可以做得到那般无情无义,之前也不至于在看到自己同伴受伤的模样时发怒成那样。除非……”
猛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同一刹那,他也瞥见了宁越眼中闪烁的精光。
“除非什么?”
宁越的笑容更加戏谑,手中的剑竟然开始放下。
“算了,我帮你说吧。除非,我还有别的安排,对不对?要不你猜猜看,我的后手会是什么?”
这一刻,那名长老紧张了不少,下意识目光左右扫视一下,未察觉到有什么异常,心中稍稍安定的一刹,猛然又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呼喊声,却是翺天宗的弟子在警示他。
“长老,小心背后!”
猛然转身,他甩手一横长枪抡动后削,刹那间,一抹亮银色剑光映入双眸,冰冷的剑意划动下,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
同一刻,宁越再次开口。
“我从没说过,自己只剩一个人来对付你们。”
嗤!
剑光一挑,半只手臂在鲜血飚飞中落下,未曾松开的手掌中还紧紧握着那杆长枪。惨叫一声,长老踉跄后撤一步,再望见那抹偷袭剑光一挽继续攻来,根本没时间多想,左掌挥动一震,平胸推出。
嗤——
再是一剑,突刺破开掌风激荡,再贯穿肉掌,冰冷的剑刃径直钉入到他肩膀血肉中。直至此刻,那名长老才有机会看清出剑之人的模样,那是一名披着大氅的少女,微微飘舞的秀发下,脸色冰冷不亚于手中佩剑。
正欲再说些什么,第三股剧痛猛然袭来,也击碎了他最后的一点意识,不甘的目光俯下一看,只见胸膛正中被一截剑尖贯穿突出。
在他身后,苏芊已然出剑,她可不会放过这样的反击机会。对方想要她的命,她绝不会手下留情。心慈手软导致的悲伤,曾经在疾狩中就体验过了,那份苦涩与悔恨,无法忘怀。
佩剑抽出一甩,一弧血渍泼溅地面,苏芊若无其事地后撤一退,持剑望向不远处的宁越,点了点头。在她身后,怜祈横剑拦在剩余翺天宗众人面前。
“看来,完全没有再谈条件的必要了。不过莫长老,你这边的话,似乎还需要谈一谈,谈谈你打算留下点什么代价,换去离去的机会。”
宁越冷笑一声,回望向一脸煞白的莫长老,却也不等对方回话,自己道出了结果。
“留下了你的右臂,然后带着你名扬剑门的人滚。如果依旧不服气,尽管再去找人。不过记住了,报仇也好,灭口也罢,一切冲我来就是。若再敢把注意打到我同伴身上,下一次,用不着你们来找我,我会自己杀上名扬剑门,让这个名字永远从世上消失。”
“哼,但愿下次见到你时,你还有勇气说出这等大言不惭之话!”
莫长老沉声一喝,下一刻,用不着宁越动手,他反手一抓抽出身侧一名弟子腰间佩剑,上挑一斩,活生生削断了自己的右臂。刹那间,他脸色一片雪白,却强忍着剧痛推开想要上前帮忙的弟子,一把撕下一块衣衫,匆匆包裹住伤口。
“现在,我可以带他们走了吧?”
“当然可以。不得不说一句,比起上次你独自逃命,这一回倒有些身为长老的风范。只是,原因为何,你自己心里更清楚。”
冷冷留下这一句,宁越转身不再多看名扬剑门众人一眼,目光挪向了远处的翺天宗。
咬牙一哼,石玛横枪拦在最前方,对上宁越目光时,下意识往后一退。他心里很清楚,当初自己没能成功击杀宁越,已经错过了唯一一次机会。今天,根本没有胜算。
“宁越,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更不会放下身段跪地求饶。那一日,我想要你的命,今天就没想过你会放过我。现在,只想求你一件事情。”
宁越微微颔首,回道:“说来听听吧。”
“让我也领教一下你现在的实力,我石玛一路战至今天,绝对做不出引颈就戮之事。要死,也只能死在与强者的交锋中。但是,也请你放过我宗门里的其余人。虽然他们没什么用,但至少给一个机会与期盼。”
话音落时,石玛不等宁越恢复,挥动长枪一跃窜出,强横的玄力充入嗡鸣枪尖之上,锋芒中寒光大盛。
“仅凭这一点,你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我答应你。”
轻声一叹,宁越合上了双眼,同一瞬间,他出剑了。
乒——
转瞬中,两道身影交错掠过,剑啸轻鸣一同止住。虚空中,点点寒光碎裂。
嗤!
衣帛裂开,血色缓缓蔓延在石玛胸襟上,他苦笑一声,仰面倒下。至死之刻,长枪依旧紧握掌中,不曾松开。
缓缓收剑入鞘,宁越睁开双眼,仰首叹道:“你们走吧。自一百八十年前起,青雀山的阴谋延绵至今,好不容易终结于数日之前,却不想今天再有人丧命于这山顶之上。”
一旁,名扬剑门中一名弟子高声喝道:“明明是得胜者,却装出一副悲悯天下的假惺惺模样。宁越,你今天放我们走,我们不会领情的,这笔血债不会就此结束!”
“那么,你现在最该做的就是趁我没有改变心意前,赶快滚蛋!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利,惹怒我再下杀手,后悔的人只会是你。还是那句话,想报仇,尽管找我一个人就好。不然的话,吾必十倍奉还!”
终于,溃败的翺天宗与名扬剑门众人带上自己宗门战死之人的尸体,匆匆离去,当然不是走路下山,依旧是借助巨鸟魔兽作为代步工具。只是,再也没了来时的那般气势汹汹,只剩一副落荒而逃的狼狈模样。
“呼,终于结束了吗?宁越大人,你更强了。”
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孟叶瘫坐在地,朝向宁越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恐怕,还没有结束。也可能,只是我多虑了……”
宁越瞥了一眼侧面,在那里,唐塔的尸体可没人带走,只是他的那柄断剑剑柄却被名扬剑门收走了,这就由不得他不多想。虽不知唐塔来历,但是他看得出来,对方并非翺天宗或是名扬剑门势力之中。
旧怨引发的争斗,又有更多势力被卷入其中了……
望着宁越若有所思的模样,雷疆招手呼喊道:“喂,宁越,你是不是该和我们说点什么?传言中应该不存在的青雀山圣泉,竟然真被你得到了。而且,突破乘风境不止,实力还突飞猛进至此,令人羡慕又嫉妒。对了,现在的你是什么层次来着?”
宁越一笑回道:“乘风境六重。圣泉只是一个突破的契机罢了,各种之前积蓄于体内的力量与机缘,终于全部起效的契机。对了,水下的圣泉可并非消耗性的,你们也可以去试试。说不准,一个个都能够突破到乘风境。就算没有,也肯定可以有所收获的。”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当然不可能拒绝。”雷疆咧嘴一笑,在他眼中露出一抹无法掩饰的兴奋。
“不过还要稍等一下,在那之前,还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
宁越又发话了,他瞥了眼不远处的怜祈,对方轻轻颔首。若非遇到这场变故两人破水出战,那件事情早就应该开始了。
“麻烦你们再多等待些时候了,当然这一次,我不会只把你们单独留在山顶上。”
随着一声长啸,水面上掀起一片浪花,一道巨大黑影破浪现身,正是墨旭炎鸦,振翅一掠,落在了地面上。先前它没有单独出来援助孟叶等人,只是因为担心宁越的突破可能存在困难,必须留下护法。而接下来的事情,就算它在也无能为力。
“宁越大人,小心点。”
作为几人中唯独知晓宁越要做之事的人,孟叶微微沉着脸提醒一声,末了又扭头俯向一旁,似乎还有什么别的话,却欲言又止。
“放心吧,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这下算什么?”
宁越若无其事招了招手,纵身一跃,踏入水中,脚尖尚未触碰泉水,一圈劲风忽然旋动浮现,将水面破开开辟出一条道路。在他身后,怜祈急忙跟上,两人一同进入水中。
“他们要做什么?”
韩景嘀咕了一声,下意识望向孟叶。
孟叶急忙摇了摇头,回道:“宁越大人不说的话,我也不能说。而且,他不说了吗,放心就是。”
水下洞穴,宁越两人重新回到了之前突破时所在的一潭泉水源头处,亦是不知多少年前封印魔翼皇棋的位置,透过清澈的水面,隐约可以看到望见几样用于布阵封印的灵器轮廓。
“怜祈,你想好了吗?一旦失败,我没什么事,但是你将魂飞魄散。”
“答案我早就给过你了,就算拼得魂飞魄散,也必须一试。”
怜祈的回答很坚决,顺势抽出了佩剑往地上一钉,望着光亮如镜的剑刃侧面映出自己的脸庞侧影,她突然间轻叹一声。
“宁越,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