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越,昨晚的事情难道就是这个?”
嘭!
一把推开房门,雷疆握着一张鲜红的请帖闯入屋中,却是发现宁越根本不在,除去趴在床上熟睡的芷璃之外,屋中再无别人。
在他身后,另一道身影随即出现。
“不在吗?那就应该是这件事了。没想到那一夜看到的那个人,竟然是邻国的皇长子。若是这样说来,我们第一天被请到皇城大殿,一处空着的席位还留着招待过的痕迹,应该就是与这件事有关,邻国的使者早就来过。雪龙帝国最后的无奈手段,没想到会是联姻换来援军。”
发话的是迦古,目前战况基本已是定局,不过他还不急着回去,所以依旧留在这里。
这时,雷疆发现宁越房间的桌上也留着一张摊开的请帖,心中再是一紧。
“他和那位公主的关系可有些不清不楚,接到请帖就消失了,该不会是……”
“他昨晚带伤回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想必昨夜,已经尝试过反抗了,从回来时失魂落魄的模样看,恐怕失败了。以他的性子,不会莽撞到今天再去一搏。请帖拿来,我看看。”
紧接着,迦古一把夺过了雷疆手中的请帖。也许是考虑到他轩刻魔族的特殊身份,之前参与到这次战争中的众多名同伴,没有被订婚典礼邀请的只有他一个。就算是堀媛,也收到了请帖。
“五天之后吗?时间上来看,若想准备一番,应该够了。只是,到时情况会更糟糕……”
“更糟糕?你在指什么?”
窗沿上,堀媛再一次悄无声息出现,她也是得到请帖后第一时间赶到了这里。
迦古在摇头:“昨夜宁越虽然伤痕累累,但是回来了,而且今天依旧接到请帖。就是说,他为了暮茵茵进行的反抗没能成功,但是雪龙帝国或者是中羽帝国那边,看在他往日功勋的份上,只给了一个教训,而非处罚。但是下一次,订婚典礼上,公开的场合而非私下,如果他真敢去闹事,就是当着数百上千权臣贵族的面在打两大帝国的脸。那个时候,谁也保不住他。”
脸色一青,雷疆嚷嚷道:“喂喂喂,他不会真的敢那么做吧?”
“没发现,他的剑也不在了吗?恐怕,已经开始筹备与特训了。好好想想吧,若是他真的公然与两个帝国为敌,我们该站在什么立场?出手相助,还是中立。你们应当不会,与他反目吧?”
说罢,迦古一笑离开,在步入走廊时,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对他而言,这样的发展非常有意思。
“中立的话太不够朋友了,但是出手相助……这可是雪龙帝国的疆域之中,公然为敌的下场将是?”
雷疆犹豫了,当初因为宁越,他才来到这里助雪龙帝国抗击轩刻的入侵。没想到好不容易等到了战争将要平息,原本亲手护卫的帝国,竟然将成为敌人?
“哼,不管你怎么选,反正我不是人类,与哪个人类帝国为敌都无所谓。当然,前提是能够顺利脱身。至于这张请帖……”
迟疑了一下后,堀媛松开了撕住请帖的双手,选择将其好好收入怀中。
一拳重重捶在桌上,雷疆低吼一声,却也因为这一声闷响,床上熟睡的芷璃被惊醒了,轻轻鸣叫一声。
望着再一次回到小猫姿态的她,雷疆握拳一颤,狠狠喝道:“宁越,你要是死了,芷璃可怎么办?做出蠢事之前,可要好好考虑一番才行!”
“小哥哥可不是一个愚蠢的人,只是过于注重与同伴间的羁绊了。为了朋友,他可能变得很冲动。何况,他对于那位公主的情感,恐怕不止是和我们一样的……友谊吧?”
说到最后,在堀媛言语之中,隐隐有着一丝淡淡的幽怨酸味。
……
兴煌城,城中小山。
作为城池,一般围墙之中不该拥有这样的小山。但应该是当初雪龙帝国开国大帝对于曾经的缅怀,兴煌城的正中是此处他当年留下遗憾之地。也是雪龙帝国建国至今,年年举办盛典庙会之地。
距离上一次盛典已经过去半年多,现在的小山上略显冷清,崖角边的林后空地上,更是只有孤零零一道人影耸立。
宁越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双手一直拄着带鞘的暗煊古剑,聆听着风声。在他脑海中,昨夜的交手过程一直在反复重演,绞尽脑汁去回忆起每一个细节。
但是,每当寻觅到赵远衷招式中可能存在的破绽,他又一阵皱眉,在心中将其否定。因为,他错愕地发现原来昨夜的交手中,对方真的一直有所留手。以其最大限度展现的实力来看,有些过招中的间隙,本不应该错过的。
“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劲敌。”
咧嘴一哼,当宁越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已经汗流浃背,喘息不止。不仅仅是夏季的炎热,也是因为过度的空想过招。、
随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他席地而坐,眼中泛起一丝仿徨。
昨夜的战斗,毫无疑问,他战至最后开始拼命,但是无论他还是赵远衷,都留有自己的底线。残忍而致命的必杀手段,谁都没有动用。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对方并不是自己需要抹杀的敌人。
但也正因为这样,宁越在犹豫。赵远衷与他之前的任何敌人都不一样,唯一的冲突是因为暮茵茵在否定这件婚事,而非对方在不仁不义在为恶。
面对这样的对手,他持剑的手在犹豫,在颤抖。心中无比不甘,绝不愿意将暮茵茵就这样交给对方,从此成为笼中之鸟,远嫁邻国。但是,赵远衷确实是一个出色的人,也许能够成为一代贤皇,也势必会好好对待今后可以成为他皇后的暮茵茵。
所以,除去对于赵远衷实力的忌惮外,宁越更大的顾虑是……他的选择,对于暮茵茵而言,对于两个帝国而言,到底是对是错?
“看你现在的神情,真不像以往的你,那个自信而坚定的你!”
突然间,一声呵斥将宁越从沉思中唤醒,仰首一看,却见两道身影站在前方不远处,也正在看着他。
“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喂,我比你认识小茵的时间多了不知道多少,哪里会不知道这个地方?在你之前,我应该算是她唯一的异性朋友了。当然,羽猎那家伙不算。”
常玄轩一哼,大步上前。在他身旁,一同跟来的是慕容菲芸。他们两个会一起出现,也是宁越诧异的一点。
一把拽住宁越的衣领,常玄轩近距离瞪着对方的双眼,喝道:“这个时候,带着剑来到这里,昨夜的失败仍旧没能让你放弃,对吗?那么为什么,你在犹豫!”
宁越也不隐瞒,回道:“因为,我没法将赵远衷当做以往的敌人那么对待。他和暮茵茵,我必须伤害一个。以私人感情而言,我不应该照顾他的感受。但是那么做的话,对他公平吗?他可以给小茵一个很好的余生,而我又算什么?”
“但是,小茵不会开心的。从小到大,她都不希望自己的人生被安排,所以才那样叛逆,才一直默默奋战至今!她从来都不是,也永远不会成为温室中只依靠他人呵护的鲜花,而是一朵敢于开在悬崖峭壁之上,傲霜斗雪的腊梅!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昨夜我不会放你们走的。至少以我的能耐,说不准可以让小茵离开这兴煌城,而不是委托给你!”
嘶吼中,常玄轩放开了宁越的衣领,仰首望向天空,再是一声长叹。
“我曾经喜欢过小茵,但是知道没有可能的,所以默默放弃了,但还残存着一丝幻想。说不准哪一天……可是当你出现后我就知道,自己没可能了。她对待你,比我好太多。从头到尾,我只能是她的朋友。如果决定好了,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最后,他拍了拍宁越的肩膀,长叹而去。
望着常玄轩离去的背影,慕容菲芸没有看宁越,轻声一叹:“他说你现在模样不像往常的你,我却觉得,这样才是最真实的你。就算是一个陌生人,只要不为恶,你都愿意以诚相待。注重彼此的情谊,顾虑他人的感受。这份温柔与善良,我所认识的人中,只有你拥有。但是,也正是这份温柔,在束缚着你,让你犹豫和仿徨。”
“我也不想犹豫,但是……”
“但是什么?伤害自己,成就他人?如果是个男人,就按照自己内心最初的想法放手去做。有些时候,必须强硬一点。伤害自己和喜欢的她,成全一个初识的好人。还是伤害那个好人,成全自己与她,好好想想吧,言止于此。”
说罢,慕容菲芸也是一叹。
“与常玄轩一样,我会帮你的,与慕容家无关,只是以我个人名义。而且我想,站在你和暮茵茵这边的同伴,并不少。”
很快,小山的崖角边再次只剩宁越一人,席地而坐单手拄剑,他仍旧在沉思。不知多久之后,突然间,一声嗤笑响起,随后是仰首的大笑。
“对,我到底在犹豫什么?一个好人就不能成为敌人了吗?我为了朋友,为了苍生,做过不少善事,也救了那么多人。那么,偶尔为了自己作恶一次,成为某些人心中的罪徒,又有何不可?至少这一次,不会伤及性命,只是伤到某些人的颜面,还有某人的心。我体内可还流淌着魔族的血,与人类为敌,不过是我的另一份天性!”
说到这,他嘴角边挽起的笑容多出了一丝邪异与残忍。
双眸之中,一抹淡淡的赤色闪过。
“赵远衷,你确实没有做错什么。但是,你不该让小茵流泪,更不该站在我的对立面!”
铮——
剑啸,无形中波动的杀气惊起林中阵阵飞鸟,艳阳之下,一泓寒光在闪耀。
“喂,剑灵你听得到吧?”
“当然。主人,我的力量永远为你所用。决定了的事,尽管放手去做。”
“这个不用你说!只是在那之前,我需要的可不少,你能满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