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微变,泞英就算心中恼火,但面对这样一位深不可测的轩刻守护者,自然也不可能发作。
最后,他只得忍气吞声,拱手作揖行礼道:“打搅了,告辞。”
“别忘了把你带来的那些小喽啰一同收回去,不然,老夫不介意活络一下筋骨。”
“这个当然。”
不敢有所违抗,泞英与森羽一同后退,挥手一招间,现身于虚无的铁骑兵将重新退入阴影涟漪中,就此消失。同时,在他们各自腕部,似乎都多出了一圈手环。
待到这两位不速之客都离开之后,老者轻轻颔首,随即转身朝向孟叶俯首行礼,道:“陛下,老臣护驾来迟,还望不要怪罪。”
如释重负般喘了口气,孟叶伸手一挥,示意对方起身,道:“哪里的话,前辈来得正是时候。我还依稀记得,好像多年前曾经在父皇的寝宫中,见过一次老前辈吧?”
“陛下记忆可真好,确实见过一面。老臣玖谷南,历经轩刻三代皇帝,因为当年泽瀚入侵,犯下一身伤痛,心灰意冷归隐田园。只是在曾经一次偶然路过皇城时,再进去看了眼,恰好叫先皇遇上,这才有了与陛下曾经的一面之缘。”
说罢,老者再环视了一眼四周,哼道:“说来也惭愧,你与大皇子的争斗,老夫早有听说,只是觉得这种小打小闹,对于一国之君而言也算是一种历练,因此没出手阻拦。想不到,最后竟然发展成了这般境地,生灵涂炭,还叫外寇抓住机会两度入侵,进一步亏空轩刻国力。”
“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吧,之后,轩刻将转入休养生息,绝不主动对外宣战。还希望届时,前辈能够出面相助一二。”
孟叶再是一叹,事情发展到这步田地,她也不想。只是好在,这一战之后,涛勇主力折损大半,就算再有反抗之心,应该也成不了气候。
在对方刚才主动请缨,去拦击森羽与泞英的时候,她其实心中已有打算。若是涛勇在这一役之后能够放弃争斗,她愿意给了他一条活路,许一生衣食无忧。
“这个自然,先皇所托,老臣不敢忘记。首先,先从你那个不孝不义的大哥开始吧。叫他过来,尝尝我这支百年前被轩刻芳衷帝所赐,上打不孝王孙,下打奸邪佞臣的权杖!”
玖谷南怒声一喝,很快,一名将领来到孟叶身前,跪下捧出一枚精致兵符。
“陛下,大殿下令末将前来献降。麾下所属大军兵权,尽数交出。”
没有立刻去接兵符,孟叶淡淡问道:“我大哥他在哪?”
“大殿下伤重,自知无力再斗,经过几次交锋,也对陛下的文韬武略很是放心,决定就此退出皇位之争,退隐田园,不再过问世事。现在,他已经走了,独自离开的,没带走一兵一将。”
“罢了,让他去吧。也希望大哥能够遵守自己的承诺,别再给轩刻带来伤害了。”
长长一叹后,孟叶接过了兵符。
从这一刻开始,轩刻再无二主,她是唯一的,也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前辈,这场战事就此告于段落。收拾残局的事务还很多,我需要失陪一段时间了,你请便。”
谁知,玖谷南长杖一拄,摇头道:“不,陛下,还没有结束呢。”
“嗯?”
孟叶一怔,很是疑惑对方的意思。
目光一转,玖谷南打量着伏地昏睡的芷璃,眼神中露出一抹明显敌意。
“陛下,老臣这一次出山,并非因为泽瀚的预备骑士出现,而是在轩刻境内竟然察觉到了天神族的气息波动,而且很是不弱,这才过来看上一看。那个小丫头,身上好像拥有着超乎想象的力量,对于轩刻而言是一个巨大威胁,不得不除!”
“芷璃是我的朋友,更是前辈赶到之前,扞卫着轩刻的功臣,怎么可以……”
“陛下,不要糊涂!”
玖谷南怒声一斥,打断了孟叶的反驳,伸手一指,再是落在了后者怀中靠着昏睡的宁越。
“陛下若是喜欢那个混血小子,甚至打算立他为皇夫,老臣都不会阻拦,毕竟他体内也流淌着魔族的血。但是,那个小丫头留不得,她是天神族的后裔!之前,老臣之所以放那两个预备骑士离开,就是担心泽瀚以轩刻屠杀预备骑士为借口,再次出兵犯境。但是,放他们回去,同样存在隐患。一旦他们两个说出轩刻国内竟然养了与一个天神族有关的丫头,一样可以让狼子野心的泽瀚自诩师出有名。这丫头,留不得,她不死,则轩刻亡!”
对此,孟叶放声一喝:“前辈,芷璃先前以一己之力,连战两名泽瀚的预备骑士,大幅度减少了我军伤亡。而且,前辈也说了,若不是她释放天神族的力量,你也不会出现。她是轩刻的功臣,若是因为无法因自己而决定的出身被处置,今后我以何面对有心振兴与守卫轩刻的子民?”
重重一顿手中长杖,玖谷南再道:“陛下,老臣这一支可上打王孙的权杖,可不希望落在你身上!对,这小丫头有功,但是她的过更大。错就错在,她身为天神族,却踏入到了轩刻境内。为了社稷大业,牺牲她一个,不亏。”
孟叶双目一瞪,义正言辞道:“若是今日,我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而处决了芷璃,岂不是叫百万将士,上亿子民寒了心。轩刻的领土,我会守护的,不需要白白葬送一位功臣而去对泽瀚妥协!”
呼——
风掠起,长杖一挽,顺势劈下。只是,最终在距离孟叶左肩余下几寸位置停下,卷动之风将她一头樱红秀发吹拂乱舞。
玖谷南握着长杖的枯瘦双手在颤抖,就算他真的被赋予上打不孝王孙的权力,毕竟也是百年之前,真的要下手,终究还是会犹豫。
“陛下,你不曾经历过那份被泽瀚铁蹄肆意践踏的痛,恐怕无法理解为何直至今日,泽瀚的两名预备骑士都踏足我国领土肆无忌惮!泽瀚帝国太强大了,就算经历了当初的大乱,几位继承者为了皇权大打出手,致使一统再次分裂。但是如今在魔界,其余八大帝国心中心中都清楚,自己依旧不是一个伤了元气的泽瀚帝国的对手。小不忍,则乱大谋。陛下,三思啊!”
孟叶镇定回道:“我想的很清楚了,因为畏惧,而去妥协,去躲避,根本不是长久之计,只会让泽瀚更加肆无忌惮。放几个预备骑士,带着一群灵体将士到来,瞒天过海也许我察觉不到。但是,想要绕过数个帝国国境,以大军直袭我轩刻,如今泽瀚恐怕做不到。若是泽瀚真的能够到来,也有心再掀战事,其实有没有芷璃这样一个借口在,结果都一样。”
“但若是,泽瀚以此为借口,借道出兵,真的来了呢?”
依旧一脸凝重,玖谷南一直无法释怀当年之痛。那般沦为鱼肉的无能为力,他真的不愿去回想。
“那就抗击到底!我轩刻的热血将士,绝对不会屈服。一寸河山,一寸血!”
说罢,孟叶挥手一招,扬声下令。
“收拾战场,救治伤员,撤军!”
看着一副完全不容拒绝模样的孟叶,玖谷南没有再反驳,微微点头,嘀咕道:“我大概明白了,为何先皇选择的继承者是你,而不是那个表面上武略更胜一筹的大皇子。因为,你有骨气,有能力,更有自己的底线……希望,轩刻在你手上,能够再一次复兴。”
……
“我不甘心啊!”
嘭!
一拳重击在侧面山岩上,裂痕轰然骤现,只是在森羽抽手的时候,明显几点鲜血飘落。
看着他这副狼狈的模样,席地而坐的泞英挑动着篝火,冷冷回道:“不甘心的话,自己再杀回去就是了。连我都对付不了的老家伙,你觉得自己有戏?”
“哼!还是小瞧了轩刻的能耐,不仅有老一辈强者坐镇,竟然还暗通天神族。你说,若是我们报告了这件事情,陛下会怎么定夺?”
坐下之时,森羽一脸狰狞。单单芷璃身为天神族一点,足以大做文章。
谁知,泞英轻轻摇头,回道:“空口无凭,你怎么让陛下取信我们?况且这一次行动,我们是私自出击,若是那样报告,反过来被追问一个擅自踏足轩刻的罪名,可承担不起。”
“喂,我们都亲身感受过了,还不算是证据?”
森羽怒声一嚷,也因此牵扯到脸上伤口,顿时痛得一阵龇牙咧嘴。
“此时太过重大,仅凭我们一面之词,可不够为证。其实,我们这一趟并非没有收获。一直以来,我都说你不够细心,你还总是不承认。有了这玩意,已经不虚此行了。”
突然间,泞英戏谑一笑,反手一抽,在他掌中所托,竟然是宁越的暗煊古剑!
“这柄剑很不一般,落在地上,被我顺手带走了,就连那个老家伙都不曾发觉。回去后找个高阶炼器师帮我们鉴定一下,必然价值不菲,就算不自己用,拍卖出去也是一笔丰厚的报酬。”
“是吗?给我看看,之前都没怎么注意过,好像是有点不一般。”
森羽下意识伸手一接,忽然间,只觉一股劲风从暗中袭来,握住剑柄瞬间反手一削。却不曾想,袭击者动作更快,五指扭动一擒,扳住他腕部反向便是一扭。
咔嚓。
手腕脱臼,森羽面色煞白,满脸冷汗。
同一刹,同样有所动作的泞英也没能快过袭击者,被迎面一指点中眉心,瞬时浑身麻痹,难以动弹。
只见在他与森羽之间,袭击者悄然而至,轻而易举接过了暗煊古剑,冷冷一笑。
“哼,这柄剑,可不是你们能够随便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