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器师的后裔?这样工艺技术,也是一脉相传的?莫非,如今还有那一族的后裔留存于世?”
话音出口时,宁越心中再是暗暗一骂自己考虑欠周,怎么会问出这样一个显得有些愚蠢的问题。在这片大陆上,拥有特殊技艺的古老家族香火不断,代代传承,本身就是一件比较稀松平常的事情。不过自己未曾涉及那个领域,才会知晓甚少。
况且,也不是什么古老家族都会和得到天神族眷顾的人类五大世家一样,将那份荣耀与辉煌挂在明面上,威震四方。
“好的炼器师在魔界可是很稀缺的,就算律属不同帝国,也可能得到他国帝皇的尊重。再加上想要求他们办事的强者很多,顺水人情更是不少,所以那些炼器师很少用担心自己的安危问题。真遇到什么为难,招呼一声,没准一大批自愿的打手就列阵上门了。主人你说,就这样的家族,怎么可能灭绝?除非,天神族动手,铲除异己。”
说到这,幽萱的口气倒也缓和了下来。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而且锻造至尊魔剑以及将她血祭铸剑的罪孽,也算不到当年奉命办事的炼器师身上。曾经的那位暴君早已腐朽为黄土,而侥幸保存着魂魄在这里的她,反而更加幸运一点。
点了点头之后,宁越嘀咕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更是想要看看那灾怨犄角了。而且如果有可能,去会会那炼器师一族的后裔。”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在这一刹,幽怨隐约嘤咛一声,瞪大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过了好一会儿后,再三犹豫后,她终于缓缓开口。
“主人,如果可以……在你见到那一族后裔的时候,麻烦帮我问一件事。皇炎剑炉的熔火,如今可还在?”
“好的。”
忍住了即将出口的问题,宁越表面上只是淡淡应下。这么久以来,幽萱不曾有过什么请求。这次既然她开口,那么他不可能拒绝。至于那一句话究竟何意,到时如有结果,自然会知晓。
“那么,我也不打搅了主人了。那个小女皇,好像醒了。接下来,希望主人好好把握着温馨的时光。至于我呢,去看看怜祈吧。”
嬉笑一声后,幽萱彻底沉寂了。
闻言,宁越下意识低头,却是看见孟叶的睫毛微微抖动几下,而后缓缓睁眼。
当看清眼前的情形后,孟叶最后几分倦意一扫而空,双颊上不由闪过一丝娇红。不过,她也并没有立刻离开宁越的怀抱,只是轻轻松开了双臂,继续依偎在对方胸膛前,似乎还在留念这份难得的温暖。
就这样继续保持了许久的静默,终于觉得这份寂静有些尴尬的少女才轻轻开口。
“呐,宁越大人。这一次你回来,是因为得知了泽瀚帝国的全面宣战之后,担心我有危险,是吧?”
“那当然。你好不容易才一统的国度,我可不希望看到重新拖入燃烧的战火中。我也不希望孜孜不倦的你,再平添数份忧愁。再者说,建立如今的轩刻帝国,我也多少出了些力,看着自己的成果被泽瀚的野心所践踏,无论如何可都是无法容忍的。”
宁越笑着回道,也没去多想,完全照着自己本能而直接的想法来。
缓缓起身,孟叶近距离看着宁越的脸庞,明明她是在笑,眼中却不争气地泛起了一片泪光。而后,少女顺势一扑,双臂直接环上了对方的颈脖。
“宁越大人,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更不会有任何忧愁。这一次,父皇昔日的遗憾,我不会让它再次上演!”
话音落时,她主动松开了双臂,从宁越身前离开,重新端坐好,竟然当着对方的面,开始再次审批起桌案上的一叠叠奏章。
看到孟叶这副瞬间转换的阵势,宁越忽然之间有了一种自己很多余的感觉。同时,心中也在暗暗喝彩,这位曾经软弱与自卑的少女,此刻终于有了几分真正的帝皇姿态。也许,在她内心中还存在着几丝原来的柔软,不过她很懂得分寸在,知道如何张弛有度。
一时间,他倒也没有想要就此告辞的意思,反而顺手拾起了一本奏章,打算看看。轩刻的文字,上一回孟叶手把手教过他,也认识了不少。应该基础阅读不会存在太多障碍。
也在同时,孟叶的动作明显一滞,余光瞥见了宁越的动作,也不制止,还顺势将侧面的一小叠全部推到了后者面前,笑道:“那么,这一叠就劳烦宁越大人帮我看看了。也不用你批阅,帮我大致按轻重缓急分一下。至于衡量的标准,按照你的认知来就好了。”
“你倒还真是不客气。”
宁越无奈一笑,也不拒绝,直接打开了那第一本奏章。
而孟叶此刻又拍了拍身侧的床沿,再道:“别隔那么远,过来一点吧,遇到什么问题,也好讨论一下。”
“行,依你。”
这一次,宁越照做了,从最边缘位置挪向了桌案的范围之内。未曾想到的是,他刚刚坐稳,孟叶竟然也是一挪,顺势就坐在他腿上,不动声色地继续翻阅着手中奏章。
“孟叶,你这……”
瞬时,宁越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随着少女温热而柔韧的娇臀在自己双腿上一触,想要镇定那根本做不到。无名的燥火,也开始隐隐升腾。
而孟叶一副不以为意的态度,还在翻看着手中的奏章,同时回道:“我觉得这样子自己效率更高。同时也可以时不时瞥上几眼宁越大人那边看的奏章,一举两得。想必,你不会拒绝的吧?”
末了,她轻轻回首,与宁越目光对上。
那一瞬,宁越到嘴边的最后反驳也随之咽下,只是轻轻颔首,就此默许。
随后的时间里,两人就这样一同翻看着奏章,偶尔也会稍微讨论一下,很是融洽。
通过这些奏章,宁越也多少了解到了轩刻帝国此刻的国情。泽瀚帝国对于轩刻的侵入程度不大,但对民生影响却也不小。毕竟,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单单补给这一项再加上战线一带的坚壁清野,已经闹得有些民怨了。
终究,并不是所有的平头百姓都懂得国仇家恨那种大道理。对于许多家庭而言,谁当权当政根本不重要,只要自己的小日子过得不错,温饱不缺,那就够了。
战备与撤离同时进行,还需要安抚民心,再加上这一年的收成并不好,物资的短缺成为了首要问题。无论打仗还是治理一方,都绕不过烧钱二字。简单,粗暴,但也有着最根本的道理。
“轩刻的财政问题……有点大啊。”
最后,宁越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同样长长一叹,孟叶应道:“嗯,是很大。没办法,当年母后与皇兄穷兵黩武的烂摊子,可不是短短一年时间里就可以收拾恢复了。就算我这一年来在极力拉拢一些游走人魔两界的商人,从人类帝国交易来不少轩刻的稀缺之物,但终究杯水车薪。再加上泽瀚这一闹腾,原定的计划还要延期。”
“那也只能一步步来吧。总之,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战争结束了,一切都好说。”
放下手中最后一本奏章,宁越瞄了眼孟叶那边,剩下的还不少,下意识还想再抽一叠的时候,猛然忆起了自己此行的最大目的。
“那个,孟叶,等一下再看好吗?我有件事情,必须现在对你说。”
闻言,孟叶似乎娇躯轻微一颤,将手中的奏章缓缓放下,而后回首一望,再次近距离与宁越四目相对。
“嗯,宁越大人有什么,尽管说吧。”
被这样阵势对上,宁越的心再一次忍不住怦怦直跳。不过也由于事关重大,任何悸动的念头都被他强行压下,干咳了几声后,他长话短说,叙述了一下自己这一次踏入轩刻领土之后的遭遇,特别是与垣廷小队撞上之事。
不过,至于后续遇上罪齿鳌淼浪以及共闯铜棺血池的经历,就直接隐去了,毕竟与轩刻当前局势无关。
听完那些叙述后,孟叶倒是出奇的冷静,有一种见惯大风大浪的泰然自若在。
“又是暗杀吗?那帮家伙,还真是不死心啊。上一次,他们仿制了宁越大人的令牌,我也不过一时心慌,刺客仍旧不曾得手。那么这一次,心无疑惑的我更加无所惧怕了。尽管,叫他们来吧。”
“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还是多做准备为好。并且,我觉得他们除去暗杀之外,还可能存在着另一个目的。”
谁知,对此孟叶却忽然冷冷一笑,道:“只要将他们一网打尽,就不存在别的什么顾虑了。而且,若是将那位泽瀚皇子生擒在手,正面战场的攻势也应该能够暂时停下。那么好的一个谈判的筹码,竟然主动送上门了,我可不希望错过。”
话音落时,她忽然弹指一拨,却是敲响了桌角的挂铃,连击三下,悠长的铃声回荡在宫殿中。
就在铃声平息之际,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跪在桌案前低着头,轻轻一拜。
“陛下,你召见我?”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却并非焕雨。
随手扯过一张空白的纸,孟叶快笔写了几行,顺势扔在对方面前。
见状,那女子只是抓住了纸张,紧紧握在手中,并没有当场去看。随即,她晃身一退,身形消失,仅仅比现身的时候多出了一点动静而已。
就算是宁越,也只是在那女子现身的时候稍微察觉到了一点征兆,自诩如果对方突然出手,他最多只有七成把握能够挡下。
“孟叶,刚才那是?”
“效忠轩刻皇室的一支古老氏族,他们只有在皇权确认之时,才会现身献上忠诚。我也是正式接过皇位后,才知道的。对付暗杀者的事情,交给他们去做就好。而且,我并不是很放心他们,所以加了一条规矩,他们的行动必须事先告知二姐以及妲雪,届时一起行动。”
点了点头,宁越嘀咕道:“绪纱与妲雪也一起吗?但就算有她们两个在,这一次的垣廷一行也不好对付。孟叶,恐怕还是要我出手才行。”
“不,你不能去。宁越大人,我其实有一个更加重要的事情希望交给你。可能,是有些强人所难了,但是对于现在的轩刻而言很重要。而且,也只有你能够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