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以后,沐佳音就骑着那辆从二手市场淘来的自行车,开始在钱塘四处游荡,短短一个多月,就把钱塘大大小小的旅游名胜景点兜了一圈,她偶尔会喊上陈明远,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单独的早出晚归,仅仅是回公寓楼吃顿晚餐或者夜宵,这些后勤工作都由穆桃桃一手打点着。
一开始,以为寻得了伯乐的穆桃桃还一个劲的欢喜,踌躇满志地想通过这份光荣职业走上发财致富的康庄大道,不过于了一段日子以后,就偷偷的向陈明远表达了辞任的念头,直言深感压力太大,倒不是沐佳音对她刻薄刁难,而是每每和这名门贵媛相处,沐佳音那种漫不经心却又深不可测的言行,让穆桃桃真切体会到了两人巨大的差距,按她的话来说,当见到了沐佳音,才深深发觉自己这二十年的女人白当了,再这么下去准得自卑死掉
不过一想到如果辞任的话,又得重操旧业给那些工人做饭洗衣服,穆桃桃只能悻悻的打消了念头。
这不是她的一面之词,连张倚天、尹庆宁等人也有着大致相同的感悟,起初听说沐佳音是沐恬郁的姑姑,张倚天还挺想拉近关系,不过在桃源会所和沐佳音谈了一席话,这之后就立马退避三舍,饶是张倚天一向自诩为巾帼女杰,但面对沐佳音的内敛老辣,却感受到了强烈的挫败感。
对他们的评价,陈明远不置可否,反正他已经习惯了和沐佳音的相处,除了周末偶尔陪她出去游逛,大部分时间,就是下班回到公寓,在穆桃桃的张罗下,和她一起对坐着吃饭,饭后,两人大多会喝茶下棋、谈天说地,或者捧着书静静阅览,最后再各自回屋歇息,
日子宛若潺潺流淌的溪涧,清澈平静,偶尔泛起几圈不大不小的涟漪。
如麝如兰的芬芳在空气中四溢,五彩斑斓的桂花盛极而绽放,浮光掠影的片刻间,夜风悠扬,树梢枝叶柔缓摇曳着,此起彼伏,层层叠叠的天地奇景,宛若置身锦簇花海,令人无限的心旷神怡。
阳台上,随着一瓣银桂徐徐坠落到棋盘上,陈明远手执着黑棋,盯了棋局良久,最终长叹一息,苦笑道:“棋差一招了。”
确实是棋差一招,这场堪称荡气回肠的对弈,经过惨烈的厮杀,直到最后,双方的棋子都已经所剩无几了,连根本不懂规则的穆桃桃都体会到了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屏息静气地守在一边,左看看右瞅瞅,小脑袋不断回放着刚才的惊心动魄。
但不管过程是如何的跌宕起伏,结局无一例外,陈明远全都是棋差一招了
沐佳音懒洋洋的倚靠在躺椅上,悠闲地把玩着手指间的那枚棋子,脸上没有洋洋自得,却也没有故作姿态的谦虚,就如同她那种四平八稳、犀利稳健的棋风一般,脸上展颜而笑:“我学棋都十多年了,手把手教我的师傅还是个业余七段的高手,输给我几盘也不太冤枉,况且你的水准已经很不错了,目光深远,布局丝丝入扣,不争一隅一地的得失,全局的驾驭能力可能还比我高明一筹。”
“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矫情的。”
陈明远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对连败三局有丁点的气馁和苦涩,经历了这些日子的对弈,他早已习惯了沐佳音精致高超的棋艺,至少在心理上对这聪颖绝顶的奇女子已经没有任何业障,“其实这几局,你本来有好几次机会可以提前拿下,但都故意留手了,如果真要动起真格来,我未必能招架得了几回合。”
沐佳音的唇角噙着明澈的笑颜,悠悠道:“不是我故意要放水,只是那么玩的话就太惨烈了,对我而言,下棋终归只是消遣放松的游戏,很多人下棋都喜欢玩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把戏,愣是闹得同归于尽、不死不休的局面,嘴上还总喜欢掰那些人生如棋局的大道理,想想都忒没劲”
陈明远莞尔道:“看你平常知书达理的,没想到跟我差不多,都是一介俗人。”
沐佳音啜了口茶水,娇俏而笑:“俗人有什么不好的,活得轻松自在又踏实,要知道,填饱人肚子的终究是五谷杂粮,而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哲学道理,往大了说,什么时候闹国家纠纷,谁都不会傻得以为哲学道理会比原子弹、gdp来得实在。”
陈明远赞同地点头,从这点看来,他和沐佳音都是不折不扣的实用主义者
旋即,两人默契地相视而笑。
惟独穆桃桃听得懵懵懂懂,也懒得多想,正打算收拾残局重新摆子,沐佳音挥了挥手,道:“不下了,每天三盘,不多不少。”又转头吩咐道:“桃子,这边不用你伺候了,先去休息吧。”
穆桃桃呐呐地答应了一声,大眼睛滴溜溜地扫了眼两人,就屁颠颠溜回了里屋。
望着这妮子如蒙大赦般撤离的身姿,陈明远半开玩笑道:“这丫头平常呱噪得很,跟了你一段时间,倒是规矩了许多。”
沐佳音不以为然地笑道:“她无非是在咱们面前装装样子罢了,之前可没少在我面前耍小聪明呢,看我不买账,才收敛了一些。”
“不过有点长大的趋势总是好的,相信由你带着她一段日子,她肯定能小有所成的。”
“你想多了,我可没指望把她栽培成晴雪那样的女强人,一来她没那份潜质,二来我也没那份逸致。”
沐佳音靠在躺椅上,脸色的表情很坦然放松:“我之前说过了,之所以留下她,纯粹是缺一个跟班。”
陈明远挑了下眉头,失笑道:“如果真是缺跟班,没必要找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吧?”
“我觉得挺靠谱的啊。”沐佳音眨巴了下秋水眸子,带着些许的狡黠:“首先她是你的熟人,用的放心;其次性子单纯,用的安心;最后一点嘛,川妹子做烹饪、做家务的本事素来闻名,用的舒心”
陈明远啼笑皆非,但诚如沐佳音所言的,穆桃桃现阶段的特点,确实很适合做一个帮佣,也只够做一个帮佣。
思及于此,他不由感慨一叹,苦笑道:“你出身名门豪族、又生得聪慧美貌,几乎占尽了天下的好处,相比较之下,穆桃桃光是身世就差了你一大截,论才智,更是没法比,这些因素,差不多就足以决定上层阶级对下层阶级的绝对统治了,想翻身做主,除非这个王朝时代有崩溃的那一天了。”
“怎么?又生起悲天悯人的高尚情怀啦?”
沐佳音轻哼一声,道:“别忘了,你自己也是这国家既得利益阶层的一份子,你们家的昌盛繁荣,也是建立在对下层阶级的剥削上,说这些话,会不会太矫情了?”
“你想多了,我没有抨击的意思。”陈明远啜了口清茶,淡淡道:“不过,如果有时上层阶级对下层阶级的剥削太厉害了,难免会留下隐患,否则,从古至今也不会有数不胜数的革命起义了,到最后,大家都得吃亏遭难。”
“看不出来,你职位不高的,想得倒是挺长远的。”沐佳音随手摆弄着棋盘,道:“不过所谓的革命起义,在我看来,无非是利益的再一次分配罢了,如果可以选择,最好下层阶级的革命起义永远不要出现。”
陈明远来了些兴致,笑问道:“这话怎么说?”
沐佳音把挪到了棋盘的正中央,然后依次按照棋子的等级排列成金字塔结构,侃侃而谈:“你难道还看不透么,在这个世界上,恒古至今,革命无非分为两种,一种是既得利益阶层的精英模式革命,另一种是利益受损阶层的暴力模式革命。当利益的金字塔格局可能分崩离析的时候,前者的革命会付出部分利益为代价分给底层,以达到统治持续化稳固化的目的,当然,并不会造成金字塔格局的明显变化,甚至由于部分利益集团的阻扰,使得问题无法得到一劳永逸的根治,一切都只是暂时性的,治标不治本,不过优势也很明显,就是让国家民族不至于遭受伤筋动骨的动荡。”
“而当精英模式革命再无力为继,以至于金字塔格局的承受力达到了负荷极端,根基不稳导致摇摇欲坠的时候,那么中产阶层以及利益受损阶层的暴力模式革命将很有可能出现,俗话说重病下重药,虽然暴力模式革命的破坏性极大,却可以起到破而后立的效果,重新建立起一个全新稳固的新金字塔,只不过这过程带有很大的盲目性和局限性,付出的代价会让国家民族的发展立刻中止休克甚至是倒退,短则几十年,长的,几百年上千年都有可能”
“不过殊途同归,这两种革命,到最后都会衍变出一批批的既得利益阶层,而这些利益阶层的目的都是同样的,维护统治的稳定,让金字塔持续稳固下去,人的**太庞大,能不能持续稳固下去,就看既得利益阶层能不能控制住膨胀的**了,并且在家天下的理念下,让国家民族的整体实力林立于世界强国之上,如果输了,那就是整个国家民族受创,他们的统治照样得玩完”
一声轻响,沐佳音扣着‘兵,子,吃掉了金字塔最上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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