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郊区的一栋别墅里,黄世绅正坐在宽大奢华的沙发上,在他的周围,围着两个人,这都是黄世绅在瑞宁县的铁杆心腹。
“老板,您放心,我都吩咐下去了,让下面的人留心照顾着,不会让阿祥受委屈的。”县公安局长安志华恭敬说道:“只要上头没再起什么枝节,按照程序,给他挂一个寻衅滋事的名头,隔两天就能放出来了。”
黄世绅正剪着手指甲,闻言,停顿了一下,抬头质问道:“寻衅滋事?”
安志华以为他对自己的安排不满意,忙改口道:“那……要不让黄支书过来一趟,我帮忙给办个保释?”
“岂有此理”
黄世绅冷哼了一声,怒斥道:“志华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我让你徇私枉法吗?”
安志华顿时哑口无言。
“我告诉你,别说阿祥是我的亲侄子,他就是我的亲儿子,只要触犯了律法,也得严格处理,这没什么好通融的”
黄世绅一副大公无私、刚正不阿的英明形象,怒道:“这臭小子,平日就尽于着偷鸡摸狗的混账事,我都不知道教育了多少次了,没想到不止没转性,竟然还变本加厉学人家黑社会收保护费了,这次要是不好好给他一个惩戒教训,置国法于何地,又置我于何地啊?”黄县长一脸的嫉恶如仇,喋喋不休道:“臭小子,也不知道瞒着我圈了多少黑心钱,他爸都没跟我吱一声,还有没有把我放眼里嘛”
安志华起初还以为黄县长是要大义灭亲的节奏了,一听后面半句,顿时恍然大悟:感情黄县长是责怪侄子去敲诈勒索,没跟他打招呼给孝敬呢
不要惊讶,咱们的黄县长最鲜明的特征就在于此:爱说反话
这特征,要是刚和黄世绅接触的人,十之**得会错意思说错话,好在安志华投效他也有些日子了,逐渐的也习惯了,心里埋诽了几句,嘴上还是会意道:“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回头我跟阿祥沟通一下,让他好好反省,给您赔个不是”
黄世绅的脸色立刻缓和了许多,摆摆手,深明大义道:“赔罪就免了,重要的是他得有改过自新的那份心,啊?”
黄县长扬了扬眉毛,一副懂的,的神情。
安志华连连点头,心知黄天祥父子这回不出点大血给黄县长,就别想蒙混过关了
再看黄县长仿佛没事人一般,继续慢悠悠的修剪指甲,安志华不由暗暗感慨,都说下黄村是个无赖产地,黄世绅也出自下黄村,但论耍无赖的本事,不知道得秒杀黄天祥那群二流子几条街,几乎已经达到了臻于化境的境界
耍无赖,那也得看层次和段位的,市井无赖和宦海无赖,岂有可比性?
跟了黄世绅那么久,黄世绅敛财的本事,虽然在安志华的面前只是露出了冰山一角,但已经足以令人叹为观止,简直是活脱脱的现代版和砷
敲入了一笔供奉,黄世绅似乎心情不错,哼着小曲,把修剪的手指甲放在面前晃了晃,细细的欣赏了一会,状若随意道:“另外,你堂弟怎么样了?”
安志华忙收敛心神,回道:“已经被停职了,现在暂时由宋彪分管着经开区那一块,这两天一直在缠着我求助呢,唉”
黄世绅佯装责备道:“怎么搞的,早就给你们讲了,要爱岗敬业、奉公执法,为什么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呢”
“黄县长,这真是个意外,谁想到那小书记别的地方不去,非跑去经开区,还好巧不巧碰到了这件事。”
安志华知道想劳驾黄世绅出手,自己这边也必须得有所表示,又补充道:“黄县长,我这堂弟平时是非常尊重您的,这不,昨天还不住求我帮忙传话,想亲自来跟您作检讨呢”
寥寥几语,又进账一大笔外快,黄世绅再次由阴转晴,笑呵呵道:“你这堂弟,倒是比我那混侄子懂事多了,不错,政治觉悟还是挺高的。”旋即,肥大的手在大肚腩上摩挲了几下,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声音渐渐转低:“不过,你堂弟这事,还真有些棘手,刚好被新书记逮了个正着,就算能保下来,不过这派出所长估计也当不下去了……”
这一回,黄世绅倒是没有再说反话,安志杰的把柄被抓死了,陈明远的背景来头又非同小可,要对付一个股级小于部,就算自己和刘郁离联合起来,都没法抗拒。
一说到这茬,安志华就升起一团无名火,恨恨道:“老板,这太欺负人了,这学生娃似的书记,被省委派下来直接坐到我们头上去,本来就让我们下面的于部不舒坦了,现在倒好,屁股都还捂热呢,就急着抖威风,什么玩意嘛
顿了一下,他偷偷瞄了眼黄世绅的神色,见他没反应,继续壮着胆子道:“而且,他明知道阿祥是您的侄子,偏偏就只抓他一个人,分明是没把您放眼里,借着机会向您示威呢……”
“老安啊,你怎么就看不透呢,年轻人嘛,做事躁得厉害,好大喜功,况且他还跟了省委书记那么久,这次被放下来锻炼,不使劲折腾出一些事情才怪了,这点,我们之前就该想到了,只是不巧,偏偏阿祥和你堂弟撞到他的枪口上了。”
附和的是县交通局的局长缪玉喜,他抽了口烟,冷笑道:“他这是新官上任,那劲头就跟毒瘤子似的,胀在身体里难受,急着想放火立威、施展本事呢
“就他?连毛都没长齐的猴崽子,能有什么本事”安志华脸上的横肉抖了一下,义愤填膺道:“反正我坚决不服他,他要是只管抓他的经济工作,我也懒得招惹他,但要是敢动公安口,老子铁定跟他卯上了,再说了,不就是个领导的前秘书嘛,他的老上司又都调走了,还怕个球”
“不容易啊”缪玉喜深深的吸了口烟,给陈明远使绊子不难,但他才刚来没几天,自己这些人就和他硬碰硬,即便胜了,那也是惨胜,到时候,搞不好还会给其他人坐收渔翁之利,像熊路涛,就一直对自己这些人虎视眈眈着,智者不取也。
在这个团队里,安志华相当于士卒角色,缪玉喜则一向以军师的身份自居,见黄世绅沉默不语,就知道他在权衡利弊,继续分析道:“不过,这小子放的这把火还真不小,除了准备着颁布新的土地转让制度,还把手伸到了经贸委,鼓动刘书记追究追究林望渎职的责任,哼连熊路涛这县长都插手不进来,真要让他搞成了,以后咱们政府就得改旗易主喽。”
这话说到黄世绅的心坎里了,在县政府,县长熊路涛的管辖几乎是名存实亡,除了人事权被刘郁离牢牢操纵着,其余大部分的权柄都在他的掌握中,经贸委是政府直属机关里的核心要塞,就是被外人染指了,自己的大本营就危险了
比起刘郁离,黄世绅的权力**不大,甚至很乐意当这副手,毕竟,由刘郁离在前面厮杀顶着,他才能更安稳的坐享其成、牟取利益
刘郁离爱权,黄世绅则对金钱更有兴趣,如果谁要断他的财路,即便他真是弥勒佛在世,也要挥起屠刀
安志华立马急了,劝道:“老板,不能再由着他乱来了,照我说,于脆给他一点颜色看看,得让这瓜娃子知道在瑞宁是谁说了算”
“老安,都说让你多动脑筋,你怎么就转不过弯呢?”缪玉喜一副运筹帷幄的精明风采:“我们坐不住,你以为刘书记坐得住么,这次把这议题摆上常委会,摆明了是要给他一个教训丨提醒他安分守己,依我说,我们不妨借着这股东风,把火煽得更大一些,让他没办法收场”
“你的意思是……”
“我发现那个谢文旭,貌似是第一个朝他靠拢的于部。”缪玉喜阴测测道:“你想啊,如果把本地恶势力敲诈企业的事情立案侦查,要顺藤摸瓜追揪出保护伞,管委会真能完全脱得了于系么?即便真的清白,那渎职的大帽子扣下来,也够谢文旭喝一大壶的了”
安志华眼睛一亮,这个主意不错啊,只要借机把谢文旭搞下去了,不止能斩断陈明远的一臂,而且也能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让其余的于部不敢再向他靠拢,到那时候,即便自己这些人什么都不做,陈明远也保准要成孤家寡人了,最后,绝对免不了败走麦城的凄惨结局
况且,他作为公安局长,在追查‘保护伞,的事务上,还是有相当大的发言权,到时候,自己一盆黑墨泼上去,管他谢文旭是不是于净的,都得晚节不保
思及于此,安志华哈哈一笑,在缪玉喜的肩膀上一拍,道:“老缪,虽说你平时的馊主意多,但这个点子还真是不赖。”
于是,两人齐齐看向黄世绅,等着他来拿主意。
自始自终,黄世绅都没发表意见,甚至没对陈明远做半点评价,此时眯了眯眼,随着一抹闪烁的精光,嘴角就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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