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当谢文旭率领强拆队伍杀回到下黄村的时候,一看见眼前的场面,差点就忍不住爆了粗口
几乎是在强拆队前脚刚到的时候,村落里骤然响起了铛铛的钟鸣声,家家户户人头攒动,一个个庄稼汉拿着铁锹锄头从家里跑出来,向螺丝厂这边汇集,不消片刻,在螺丝厂的门口就汇集了约莫三四百号的村民,墙壁上还再次拉起了那道黄底黑字的横幅:“坚决维护公民合法财产、誓死抵抗政府非法强拆
强拆的计划,是昨天下午才在常委会上定下来的事情,连谢文旭也是在昨天晚上才得知消息,然后就立刻和城建、拆迁部门负责人紧急商议方案,可看着这些村民井然有序的架势,不用猜,就知道这是有人通风报信了,至于这人是谁,用屁股想都想得到
“今天老子还就要摸一摸这笑面虎的屁股了”
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谢文旭往前一站,警告道:“现在政府要准备执法,请各位村民离开,如果谁胆敢抗拒执法,后果自负”
“姓谢的,你吓唬谁呢”人群中有人嚷嚷道:“今天你要是敢拆这儿的一块砖,老子就跟你没完”
“看来上回的教训丨还没够,今天就让这伙人瞧瞧咱们村是不是好惹的”
“对,有本事你把我们统统抓起来”
谢文旭强压着火气,苦口婆心的劝道:“乡亲们,你们要维护合法权益,我可以理解,但凡事总得讲点道理啊,这么维护螺丝厂合法合理吗?为什么别家的土地都能按照规定的时间出让,偏偏就这倒闭了一年多的废工厂不行呢
人群中再次就有人驳斥:“我们不管那么多,总之螺丝厂是所有村民的产业,除非你们先把损失赔了”
“这厂房前些日子才刚翻新要赶货物,这笔账也得算了算”
“就是,不给钱休想靠近螺丝厂半步”
谢文旭不由气极反笑,得了,感情是对牛弹琴了
同一时间,一条车队正从县委大院向这里疾驰而来,宋彪接完电话以后,回头朝着后座的陈明远道:“陈书记,果然不出您的预料,那些村民又开始闹腾了,根本不给谢文旭他们靠近的机会。”
陈明远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芒,看来这笑面虎,为了权力和面子,是铁了心要在这件事上跟自己作对了
既然树欲静而风不宁,那自己也不需要客气了
“我已经按照您吩咐的,事先安排民警乔装混入村民里面,重点盯着那些带头煽动的家伙”宋彪和这些刁民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早已总结出了一整套的经验,拍着胸脯道:“您放心,一帮乌合之众而已,只要揪出那几只出头鸟,差不多就能不攻自溃了”
“不能掉以轻心啊”陈明远悠悠一叹,黄世人敢跟警察对峙,又岂会惧怕管委会的强拆队,这老无赖在下黄村纯粹是个无法无天的土地主
两人抵达现场的时候,现场正处于剑拔弩张的状况,宋彪走下车,见到聚集的人群脸色也难看起来,外面的公安人员排成一道人墙,维持秩序,不让村民逼近,但村民群情激奋,奋力的向这边涌。
宋彪当机立断,一边指示几个于练的警员全力护卫陈明远的人身安全,一边按下了警车上的高音喇叭,刺耳的警笛冲击所有人的耳膜,才让现场的气氛稍稍一滞。
陈明远观望了一圈,没发现黄世人的身影,想来这老无赖煽动完村民,正躲在角落里看热闹呢,于是踏步向前,拿起扩音喇叭,扬声道:“乡亲们,都安静些,听我讲几句”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了过去,看见这年轻的领导,就有人窃窃私语,忽然有人呐喊道:“我认得他,他就是刚来的那个县委副书记,也是他把那些企业招过来,主张要强征我们的土地”
“大伙都看到了吧,这就是这帮官僚的真面目,他们不为我们失地的农民做主,反而帮着黑心企业来欺负我们,这是把咱们往绝路上逼啊”
“谁说政府不为你们做主了,我现在来这,就是给你们做主的”陈明远凌厉的目光扫过人群,一字一句道:“但前提还得看你们想不想解决问题,如果真想解决,那就心平气和的谈,吵吵闹闹能谈出什么来,哪怕上集市买菜,总不可能比谁的嗓门响亮就听谁的吧”
这话果然凑效了,躁动的喧嚣渐渐平息,甚至有些人听到最后的那句,还被逗得莞尔笑了,促使紧张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好既然都想和平解决,那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陈明远忽然抬手挥了挥,后面就有警员搬来三张长方桌以及若于的椅子,紧接着从车队里又陆续走出几个检察官和法官,和宋彪一字坐开,俨然是县公检法系统的三大代表
就在村民们满头雾水之际,陈明远指着三张桌子,朗声道:“乡亲们,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管委会搞黑幕坑害大家的权益,那么我们就按照正常的诉讼流程,来一场现场办公会,现在县公安局、检察院和法院的负责人都在这,你们有怨诉怨、有苦诉苦,只要事情属实、证据确凿,公安负责抓人、检察院立即起诉、法院当场宣判,我这县委副书记留在这做公证,直到你们把心里的不满委屈全都吐出来,青天白日、众目睽睽,我看谁敢徇私枉法”
村民们登时瞪傻了眼,这种现场的司法诉讼简直是闻所未闻,他们起初面对谢文旭以及警察还有恃无恐的,不过此刻看到公检法的人全来了,不少人的心里就发毛了,毕竟都是些平头百姓,对官衙有一种天生的畏惧心态,耍赖闹事还没什么,但扯上打官司,还要一个个轮流过去,难免要掂量掂量了。
于是乎,愣是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一个人敢上去叫阵。
宋彪虽然一脸的肃容,心里却乐开花了,暗暗感叹陈书记这招精妙绝伦的神来之笔,竟想出了搞三堂会审,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帮刁民给唬住了
即便真有哪个傻蛋敢上来,管他多胡搅蛮缠,以公检法系统难以抗拒的威权以及超凡的效率,照样能轻松的逐个击破,总有磨到他们俯首称臣的时候
你们不是有冤屈嘛,那就满足你们的心愿,咱们当面锣、对面鼓的商量对证,要是扯不出什么于货,那就该于嘛就于嘛去,别在这瞎扯淡
霎时间,沸反盈天的村民们顿时都蔫了,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不愿当这出头鸟,消停了半响,终于有个人壮着胆子叫道:“我们抗议的不是法律不公,而是那家黑心企业,这螺丝厂好歹是大家伙一分一厘凑起来建成的,他们只按照普通农地的补偿标准本来就不合理嘛”
陈明远瞥了那人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不由向后退缩了两步,不敢接茬。
谢文旭则打开文件夹快速的翻阅了几下,汇报道:“陈书记,他叫黄世康
陈明远颔首道:“把他的名字记下来”
黄世康就打怵了,怯生生道:“你、你们想于什么,为什么要记我的名字
“放心,政府绝不会打击报复,你不是说抗议黑心企业嘛,好,我现在就给你做主”陈明远把手往半空中一摊开,谢文旭便立刻把黄世康的资料抽出来递到他的手心上,拿起来瞄了两眼,道:“黄世康,之前你跟管委会签了一份协议,注明将来天一集团的生产基地在这竣工以后,管委会会出面安排你的一位亲属到天一集团上班,对不对?”
黄世康硬着头皮道:“没错”
“好既然你决定要赶走这黑心企业了,那协议自然也就作废了。”陈明远二话不说,就把黄世康的资料撕成了两半,轻描淡写道:“谢主任,你统计一下,看这里还有谁跟管委会签署了类似的协议,一律作废”
人群登时就炸开了锅,他们这些人里面,起码有一半以上都是此次征地的村民,基本都跟管委会签了这份协议。
黄世康更是慌得六神无主,急忙冲上去,大呼道:“陈书记,那协议废不得啊”他的小儿子如今辍学在家,正无处着落呢,自从签了这协议,就盼着竣工之日让儿子进厂上班,在外打工的辛苦,谁不清楚的,儿子又没有扎实的文凭,出去打工苦累不说,还背井离乡的,哪有在自家门口上班舒坦,现在陈明远要废了协议,简直是在他的心口割肉啊
后面的人也跟着附和:“陈书记,协议不能废啊”
谢文旭冷眼旁观着这些村民见利眼开的丑陋嘴脸,装模作样的翻阅着材料,点了最上面一个人的名字,道:“黄世安,在不在?在的话就吱一声”
他这一嗓子出去,人群反而更安静了,这时候谁敢吱声啊,吱一声就得砸了饭碗
黄世康瞅着撕成两截的协议,哀求道:“陈书记,这协议可千万不能废啊,我们也不是要赶天一集团……”
陈明远扬了扬眉,困惑道:“刚才你不还说人家是黑心企业嘛,怎么又转口风了。”
“我、我的嘴巴刚才抽风了,您别介意。”黄世康挤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几乎把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就不听黄世人那王八蛋的教唆了,现在倒好,把自家也折进去了,这不自砸饭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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