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樊厉明惶恐不知所措的时候,其余官员除了有些惊骇,出奇的保持了沉默。
这样的结果,其实早在他们的预料之内。
发生了这么恶劣的案件,想要平息于戈,必定要找出一个责任人来,如果眼下樊厉明不扛下这大黑锅,那么遭殃的就要是其他人了
或许就是想通了这点,熊路涛的脸色难看归难看,却也没有出言说情,他很清楚,自己想要这场风波中全身而退,就要舍弃掉樊厉明这枚棋子。
也只有保住了自己的安全,才能有机会在陈明远缺席的日子里,牟取到更多的利益
罗凯宣布完了樊厉明的命运,就继续开展慰问工作了,熊路涛的背后有梁启茹,自己还得忌惮几分,两相比较,自然是挑樊厉明这颗软柿子捏了,如果自己今天不把态度彻底表明了,回头陆柏年那边岂会善罢甘休?
“明远同志,你躺在这里好好休息,要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讲出来。”罗凯换脸谱似的,再次露出一副嘘寒问暖的姿态,关切道:“如果觉得县里的医疗环境不行,我回头就让人安排你去市里治疗。”
“谢谢领导的关心,这点小伤其实一点问题都没有,休养几天,我就可以重新工作了。”陈明远一笑置之,懒得理会这场小闹剧。
罗凯叹了口气,道:“我还不了解你,就是担心你在医院里躺不住,不肯好好养伤,我和胡局长才专程过来一趟。”
“是啊”胡万德接过话头,道:“你对工作有热情、有于劲,这一点全市上下都知道的,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目前的工作,就是在医院好好地养伤。”
胡万德说话还是很有水准的,表面是在给陈明远下派任务,实则很含蓄地表达了自己的关切之意。
刚才陆柏年在电话里的声势,胡万德可听得一清二楚,以陆柏年的地位身份,一般是不可能讲那么重的话,今天之所以会对罗凯发那么大的脾气,只有一种可能,说明他真的急了,对陈明远的重视之情由此可见一斑
有鉴于此,胡万德神色一凛,斩钉截铁道:“小陈,你尽管放心休养,这次就是挖地三尺,我们也绝不会放过这个凶手他胆敢向国家公职人员寻仇,就必须要为此付出代价”
罗凯附和道:“胡局长,依我看,有必要成立一个专案组,哪怕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们也要为明远同志讨回这个公道,同时以儆效尤,狠狠震慑一下这股歪风邪气”
“有领导这句话,以后我们下面的人于起工作来,也就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了。”
不管罗凯的话有多少真实感情,但把话说到这份上,陈明远自然也要表示一下感激。
旋即,罗凯又讲了一些慰问话,才领着温海市的一众领导返回。
本来不过是想来走个过场,没料到又丢了回大脸、还损失了一员于将,熊路涛哪好意思再呆下去,告慰了两句,就借口公务繁忙一溜烟遁走了。
等人都走于净了,陈明远正要躺下来休息一会,不料房门再度被人敲响了
尹庆宁本想把人打发走,可一看到门口那个挺拔伟岸的身影,不由的楞了一下。
“方便进来么?”一身戎装的沐恬风案首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果篮
“方便你随时来、随时方便”陈明远扬起几分真诚的笑意,道:“在门外站了有一会了吧,先坐。”
看沐恬风的架势,就知道这家伙来了有一阵子,刻意等到罗凯等人离去了才出现。
沐恬风坐下以后,快速扫了眼陈明远的伤势,淡淡道:“还好,伤得不重,将养半个月就能痊愈了。”
“你说没事,那就是真没事了。”陈明远心知他长期在部队服役,对伤势肯定颇有经验,转口道:“这次谢谢你了。”
沐恬风摇摇头,脸色微黯道:“可惜我来得迟了些,又没抓到人,回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向姑姑交代。”
“你姑姑已经知道了?”陈明远皱了皱眉。
“没有,就我爸他们几个知道,免得她担心。”沐恬风一板一眼地道:“不过也瞒不了多久了,再过半个月,等你们一见面,她该知道的还是会知道。
陈明远怔了怔,旋即心下大喜,试探道:“你的意思是……”
沐恬风点点头,那张冰霜脸多了些生气,道:“我这趟是去闽南省述职,顺便路过瑞宁给你捎句话,半个月后我奶奶过小寿,到时候家里会摆两桌热闹热闹,都是家里的人,想让你一块去坐坐。”
陈明远心中大定,是知道自己和沐佳音的婚事是基本要在那时候敲定了,欣喜之余,也升起一些感触,几经波折,两个人终于有修成正果的那天了。
蓦地,他下意识朝尹庆宁瞥了眼。
尹庆宁只是咧嘴笑笑,道:“哥,恭喜你了,和沐小姐守得云开见月明。”听出陈明远的姻缘终于以圆满落幕,尹庆宁难免会想起远在异国的堂姐,只是一路见证了陈明远和沐佳音的感情历程,他还是愿意送上祝福的。
陈明远点点头,又朝沐恬风道:“帮我回禀老太太他们,我一定准时到场
沐恬风嗯了声,默思了片刻,凝声道:“从那几个嫌烦的口中得到线索,我第一时间就领人控制了下黄村,不过那个叫黄天祥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连他爸都不清楚他的下落……我觉得,这事情没那么简单。”
“当然没那么简单”陈明远冷冷一晒,道:“他说白了,只是颗棋子,既然这颗棋子的利用价值没了,自然该及早踢出局了。”
尹庆宁也立刻听出了弦外之意,惊疑道:“哥,你是说幕后的真正主谋还另有其人?”
陈明远和沐恬风双双沉默,显然是默认了。
或许汪伟军等凶徒真是受了黄天祥的唆使,或许黄天祥真的是动过对自己复仇的念头,只是陈明远决计不相信这件事情会是黄天祥搞出来的,只要黄天祥有点正常人的思维能力,都不会傻到在黄世绅刚刚倒台之际,就莽莽撞撞的去向一位国家公职人员寻仇
比较大的可能性,这一切都是幕后某个人或者某个团体谋划的棋局,无论汪伟军还是黄天祥,都只是这盘棋局的马前卒而已,最终目的,应该还是想铲除赶走自己、染指瑞宁这块大蛋糕
沐恬风蹙眉思索了会,沉声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总不能一直提心吊胆的防备着吧,要不……我留吴刚下来保护你吧。”
“再说吧。”陈明远莞尔一笑,淡淡道:“要知道,现在有人正巴不得我先自乱阵脚,况且他都的棋子都落盘了,我好歹也得回应一下吧,一味的回避闪躲多没劲。”
燕京,玉泉山下。
艳阳高照,宽绰僻静的高尔夫球场上只有寥寥几人。
一个体态雍容的中年人手持着球杆,眯着精芒闪烁的锐目,随着手腕的甩动,用行云流水的动作将球挥击了出去
望着球在半空中划过的弧线,守在旁边的那名年轻人拍起了掌,笑吟吟道:“宗伯伯的球技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明呐”棱角分明、玉树临风,赫然正是名冠四九城的名门公子寇北燕
宗姓男人把球杆随手交给球童,一边往遮阳伞走去,一边笑道:“太久没玩都生疏喽,不是你刻意让着,我还真没十足的胜券。”
寇北燕恭敬的陪着一旁,谦逊道:“我的球技还不都是从宗伯伯手里学来的,就不敢在您这位大家面前班门弄斧了。”
宗姓男子笑了笑,坐到藤椅上以后,浅浅啜了口香茗,忽然屏退了随从,漫不经心道:“打球讲究一个聚心,你这心神不宁的,又怎么能打好球呢。”
寇北燕垂下眼帘,没吱声。
宗姓男子斜睨了他一眼,笑道:“心里的结还是打开?”
寇北燕摇摇头,叹息道:“您放心,我分得清轻重的。”
“轻重自然得分清楚,关键的是,能否领悟取舍的涵义。”宗伯伯往椅背上一靠,慢条斯理道:“北燕,这年纪,你做得挺不错的了,无论为官政绩还是为人处事,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这一次在婚事上栽了跟头,追根究底,怨不得你自己,真要怪的话,只能怪那所谓的男欢女爱了。”
“玩大人的游戏,就得有大人的承受力,你瞧瞧人家汉高祖刘邦,为了成就大业,抛妻子、丢儿子、弃老子,什么混账事没于过,世人都说他是无赖,还别说,搞政治的,就得无赖一点,否则心头的牵挂羁绊太多了,只会给对手露出更多的破绽”
“做官如爬塔,越往上去用砖越少,用哪块砖不用哪块砖,都得左拣右挑,把最好的、最结实的那块砖,用到最合适、最佳位置上去,既然沐家不能成为你手里的那块砖,你大可以选择其他类似的,何必留恋不舍的。”
宗姓男子的一席话犹如风过芦苇,不露锋芒,却柔中带韧,字字钻入人心
寇北燕默默聆听着,剑眉倏地一皱,欲言又止道:“宗伯伯,瑞宁的那件事,其实我不知……”
宗姓男子摆摆手,悠悠笑道:“何老发了话,这件事暂时搁下去吧,别纠葛不清的了,至于陈家的那孩子……呵,我倒是挺有兴趣看看他是怎么越过那一潭黑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