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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来风满楼。
下旬,中海市的天空突然阴霾起来。当著名财阀掌舵人、天一集团董事长任天平因为涉嫌经济犯罪被正式批捕,两大遮天蔽日的政治集团,关系然变的紧张起来,好像随时都可能引发剧烈的碰撞。
陈明远匆匆赶回中海的路上,老宅里的族人也正处于焦虑不安的情绪中。
“哥,你那里还有没有收到新的消息?任天平真的捞不出来了?那些人到底想查到什么地步?”
“晓兰,你冷静一点,天还没塌呢”
“这还叫没塌?真等火烧到咱们家的时候,就真全完了”
听着小妹和大姐在激烈争执着,陈国梁烦躁道:“都暂时少说一句吧,事已至此了,再吵这些有什么用?”顿了顿,又反问道:“姐,晓兰,你们两个跟我交个底,你们手里还捏着多少天一集团的股票?”
陈晓兰两姐妹就黯然不语了,犹豫半响,支吾道:“也没剩多少了,上个月就听爸说的,抛得七七八八了……”
“你们……唉”陈国梁怅然一叹,这几年,任天平给陈家输送了不少经济利益,尤其大姐和小妹两家,和任天平的关系更是异常紧密,单单一个证市场,就不知道靠着内幕消息攫取了多少暴利
即便任天平的落马早有征兆,老爷子也再三下令让家里人割断和任天平的利益往来,但想来还是有人抱着侥幸的心思……
这时,张荣贤问道:“国梁,任天平的罪,都被定下来了?”
“还说不准。”陈国梁摇摇头,叹息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任天平充其量,无非是团/系和中海系博弈之间的牺牲品,最核心的本质,还是绕不开权力版图的重新洗牌和瓜分,可想而知,任天平一倒,对于中海系的阵营必然将造成一定程度的冲击,陈家牵涉在其中,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好在,似乎陈老爷子早有预料,早在两三年前就开始未雨绸缪,一步步的陆续把家族和中海系的许多利益联系切断,否则今天的局面恐怕更加危急
“不过,我倒是听到一些风声。”陈国梁的脸上阴晴不定,沉声道:“据说,专案组在重点调查天一集团在甬城的外贸业务,里面的问题很大,牵涉到了不少人,已经有一个区长被双规了……”
闻言,陈晓兰的脸色骤然一变,咬着嘴唇,眼中似有深深的忧虑。
“祸难临头,倒是难得看你们团结了一次。”冷不防的,玄关方向传来了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听到这苍劲有力的声音,陈国梁等人连忙起身,就看见陈老爷子在杨休宁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爸,您怎么出院了?”陈国梁一箭步迎了上去,一边皱着眉头看向了杨休宁。
老爷子脸色一凛,瞪着眼道:“是我让你嫂子借我回来的,不回来,就由着你们自乱阵脚吗?”
“爸……”陈国梁呐呐道,老爷子冷哼一声,拄着拐杖缓步走去坐到了沙发上,环视一众子女,道:“没进门就听见你们吵吵嚷嚷的,怎么样,商量出个对策来了没?”
众人缄口不语。
杨休宁犹豫了一下,劝慰道:“爸,我早前就翻查过了,虽然这几年咱家和天一集团的生意往来不少,不过今年以来,按照您的意思,把该切割的都差不多完结了,即便中央专案组找上门,我们大可以把账目交上去,不会有问题的。”
张荣贤也附和道:“对啊,爸,我这边银行和天一集团的合作也早终止了,就剩一些正常的商业贷款还没结算。
老爷子的面色古井不波,目光逐一掠过去,最终落到了小女儿陈晓兰的身上,道:“怎么,敢做不敢当了?还是心虚了?”
陈晓兰的脸色瞬间苍白,对上父亲凌厉的眼神,哆嗦着嘴唇道:“爸,我……”
“哼你于的好事”老爷子狠狠的捶了一下拐杖,厉声道:“是等着我公布,还是你自己主动说出来啊?”
众人悚然动容,陈国梁凝眉深思了会,忙道:“晓兰,难道是甬城那边,你让思海……”眼看陈晓兰愧疚的埋下脸,陈国梁的心立时坠了下去,已然猜到了陈晓兰和任天平的利益往来
天一集团在甬城拥有不少外贸生意,而同时陈晓兰的丈夫夏思海,目前正担任甬城海关的副关长,有鉴于此,如果陈晓兰为了谋取利益,很可能会让丈夫在海关事务中给天一集团大开方便之门
“晓兰爸说的是不是真的?”陈晓梅也气急败坏道:“你真让思海也牵涉进去了?哎呀你怎么这么傻爸当初都三申五令明说了,甬城海关的问题历来很敏感,之前都不知道有多少官员商人栽进去了,还有思海的几个前任是怎么倒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真得被你害死了”
张荣贤也在念念有词:“难怪专案组会查甬城那边去……这样下去,这把火不是得烧到咱们的身上吗?这如何是好?”
“爸,姐夫、三哥,我知道错了……”陈晓兰红着眼眶道:“可是,我真没让思海于什么犯法事儿啊,不过是让天一集团报关的时候尽量好走一点……”
“你让人家好走了,却让咱们家不好走咯”老爷子冷声呵斥道:“我都跟你们说几次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么几次了,还没长足记性?”说着,又捶了一下拐杖,长叹道:“也怪我管教无方,家里尽出白眼狼了”
陈晓兰登时面无人色,这话依稀有些耳熟,当年老爷子驱逐张自力时,似乎也撂下这样的狠话
陈国梁气归气,但还是打圆场道:“爸,这话还是先留着迟点说吧,我先联系思海,看看他那边……”
老爷子摆摆手,“不用联系了,人这时候应该正跟组织做交代呢。”
陈晓兰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眼看众人膛目结舌的样子,老爷子指了指小女儿,口吻却缓和了一些,“你呀,现在最该谢的就是明远了,要不是他早发觉了苗头不对,让我提前做准备,现在这个家都得被你拖进去了”
陈国梁的脑筋一时绕不过来,追问道:“爸,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爷子双手撑着拐杖头,缓缓道:“明远早料到晓兰会让思海在甬城那边给天一集团开后门,一早就跟我敲了警钟,我让休宁查了一下,还真是查出点猫腻,就把思海亲自召回来,让他时刻盯着天一集团在甬城的业务,暗中搜罗证据……现在那些证据,大约都呈到桌前了。”
闻言,陈国梁等人纷纷松了一大口气,高悬的心终于落了地。
如果真是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家族不仅没牵涉到任天平的经济案中,夏思海反而检举有功,那么全身而退也就更容易了。
下一刻,众人的心底又不约而同升起了疑团:明远又是怎么一早就看出了危机的苗头,或者,还是他早早就料到了今天的局面?
“先别急着开心,这道坎还没彻底迈过去呢”老爷子盯着陈晓兰,语如冰珠道:“首先就是你,暂停手头的一切职务,这段时间老老实实呆家里,再敢有什么僭越的举动,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陈晓兰委委屈屈的答应下来,不过相比刚才惶惶不安,起码现在安心了不少。
“国梁,明早你立即回金陵,于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这浑水别再踔了”老爷子依次下着指令,“休宁,明早召开股东大会,把人心安定一下,顺便敲打敲打他们,接下来风头紧张,该收的手还是赶紧收起来,否则一不小心充了炮灰”
众人齐声应允,陈国梁迟疑了下,问道:“爸,那舅舅……”相比陈家,岑瑞文和任天平的关系无疑更加紧密,可以说,任天平就是岑瑞文在中海的核心嫡系之一,任天平在中海商界的强势崛起,大约就是从岑瑞文全面主政中海的那时开始的,这几年,彼此有多少利益往来,陈国梁等人都心知肚明,如今任天平被拿下了,只怕岑瑞文比自己这些人更加的紧张
“当初都提醒他几次了,该收敛一些了,偏不听,真以为当政的那些人是摆设的了糊涂”
提到这茬,老爷子的脸色略有颓丧和忧心,岑瑞文的问题他比谁都清楚,就是太刚愎自用了,自恃有中海系的强厚底蕴作依仗,自从进入政治局以后,就愈发的傲慢激进,对当今执政团体明显心存怠慢,这一次中央以雷霆之势拿下了任天平,怕还只是一个开端,更大的风暴,大抵还是冲着岑瑞文而来的
而更让老爷子担忧的是,掀起这场风暴的,除了当今的执政团体,据说还有传统北方系的影子,至少从目前的迹象来看,这一次两大派系很有可能联起手来,共同对撼中海系
“罢了,等会国梁陪我亲自再去走一趟,如果他还不肯迷途知返,那也没辙了,但起码咱们得先把自己拣出来,尤其是下一辈的孩子们,万万不能因此事影响到他们了……”老爷子蔚然一叹,忽的想起了什么,当即问杨休宁:“到现在为止,明远有没有往家里打过电话?”
杨休宁摇摇头。
老爷子的脸色一沉,挥手道:“快给那孩子打个电话,让他别回中海,更别插手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