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宴进门时并未让人通报,他脚步很轻,里头的三人又聊得热火朝天,压根没有注意到屋里多了个人,直至谢锦宴出声,三人才猛然回过神来。
看到谢锦宴,俞青芜睫毛微微颤动了下,但尚还算冷静,有些忐忑的望了他一眼,似故意提醒俞真和铃儿,赶忙见礼道,“臣妾见过殿下。”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比起俞青芜,俞真就显得慌乱失措了,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谢锦宴就是一阵高呼。
见他跪下,一旁的铃儿也赶忙跪在了他身侧,两个人都垂着头,完全不敢与谢锦宴对视。
那般的恐慌胆怯,和方才大放厥词的模样判若两人。
想起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俞真是既害怕又臊得慌。
尤其是那句“皇亲国戚”,在青芜这样自小相识的族妹面前说倒也没什么,可落到了人家正主耳朵里,就显得他狐假虎威了。
想到此处,俞真手心俨然已经开始冒汗。
谢锦宴站在门口,将俞真脸上的变化全然看在眼里。
眉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很快,他脸上又恢复了笑意,一边上前扶俞青芜一边温声回他们道,“都起来吧。”
话落,他便欠身坐到了俞青芜身侧的椅子上,轻瞥了眼她额间的纱布,柔声责难她道,“师姐,你怎么回事?御医不是说了,叫你卧床歇息吗?怎的又起来了?”
谢锦宴当着俞真和铃儿的面这般关怀,让俞青芜觉得有些过于肉麻,加上方才她和俞真说的话都让谢锦宴听了去,此刻她显得不大自然,浅笑看了俞真和铃儿一眼,温温柔柔回谢锦宴道,“成日里躺在床上无聊,也累得慌,想着反正俞真族兄和铃儿也在府里,便叫来一块儿聊聊天。”
“是啊是啊,太子殿下,民女瞧着,青芜姐姐这般日日躺在床上也不是个事儿,好人都要给闷坏了。”彼时,铃儿也开了口,她清脆的声音雀跃而兴奋。
然而,俞真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见铃儿插嘴,他赶紧拐了她一下。
铃儿读不懂他的暗示,立刻瞪了他一眼,不高兴的埋怨道,“公子,你干嘛拐我?”
俞真本就忐忑,被铃儿这么一问,他简直恨不得当场厥过去算了。
顿了下,索性直接训斥铃儿道,“铃儿,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说话呢,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闻言,铃儿面露不悦,当场就想说自己和俞青芜还是一家人,与谢锦宴也算得是一家人了。
可话到嘴边,又被俞真不悦的眼神给看得硬生生咽了回去。
谢锦宴见气氛实在是有些尴尬,便率先打破了僵局,一副大度模样,笑道,“无妨,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们既是阿芜的亲戚,也就不必拘束。”
“就是嘛,你看人家太子殿下都没什么。”铃儿见谢锦宴‘帮’自己说话,立刻又得意起来,还对着俞真做鬼脸。
瞧着她这副肆无忌惮的样子,俞真心都要跳出来了,俞青芜也略微皱了眉头。
想了想,她递给俞真一个眼神,道,“俞真哥哥,我突然想起与殿下还有些事要说,你和铃儿先回去吧。”
“好,那草民这就告退了。”一听俞青芜赶自己走,俞真马上松了口气,赶忙拉着铃儿向谢锦宴再行礼。
谢锦宴依旧是端得一副储君风姿,轻轻对俞真点了点头,微笑道,“好,那俞公子就好生歇着,缺什么短什么尽管和管家说。”
“是是是,多谢太子殿下照顾了。”俞真赔笑着,退出了暖阁。
铃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但还未开口便被俞真给拉走了。
谢锦宴站在俞青芜身侧,悠悠看着渐行渐远的二人,最后又坐回到了俞青芜身侧,伸手拉了拉盖在她腿上的毯子,又再度朝着门口看了眼,笑问她道,“师姐,你觉不觉得,俞真公子身边那位姑娘很像一个人。”
“殿下是想说她像阿月?”俞青芜勾起唇,也深深的往已然空空如也的门口看了眼,叹息道,“铃儿这姑娘,没有那么多坏心思,但如今心思的确是有些歪了。想来是因着我做了太子妃,她私以为找到了靠山,私以为或许什么都可以从我这处走捷径。”
“我猜,她方才多半是想趁机向殿下你给我那俞真族兄讨个官位。”
他的师姐,到底就是聪慧。
谢锦宴浅笑了声,端起小桌上的茶水饮下一口,点点头道,“孤猜也是如此,其实,先前孤派冯渊接他们来太子府时,那个姑娘就向冯渊暗示过,但冯渊没有理会。”
“不过……你那位族兄,孤瞧着倒像是个可造之材,虽说胆小圆滑了些,却也算是个有能耐,且人品端正之人。孤听闻,他在青州生意可做得不算小,按理说,他原是用不着蹚这趟浑水的,但得知你要状告沈家之后,还是跟着余七来到了京都。且即便是遭到了那京兆府尹的为难,打得个半死不活,也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古往今来,民告官能经得起折磨走到最后的屈指可数。你这位族兄当日挨打,叫也没叫一声,可见他虽然瞧着胆小,却是个硬骨头。”
“太子殿下就没有想过,俞真族兄或许……正是因为知道我做了太子妃,笃定了我一定会帮他?”
“且有意接着这个机会攀附你?”
这倒不是俞青芜多想,虽说俞真想为自己谋求前途是没有什么错,但要知道,皇帝最忌讳的就是外戚霸权。
谢锦宴自也是颇为忌讳这些的,若是哥哥便罢了,如今做了宦官,也不能有什么谋反的心思,但若是俞真就不一样了。
想到此处,俞青芜心中更是不安了,想了想,又温声问谢锦宴道,“殿下询问臣妾这些话是何意?是有意用俞真族兄?还是在试探臣妾些什么?”
试探?
额,她觉得他问她那些话,是在怀疑她?
怀疑她会暗地里给俞真开后门?
这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谢锦宴托腮靠在小桌上,蓦的向她凑近了,道,“师姐,你该不会以为,孤生怕你暗地里给俞真走捷径,买官卖官什么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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