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泉扬起小脑袋，“小姐？”
“嗯？”叶思蕴回过神，朝她笑了笑，“我知道了，那菲泉知不知道大概是几点的晚宴呢？”
菲泉昂首挺胸：“菲泉记得是七点，少帅大人会从警署回来接小姐！”
叶思蕴揉了揉她的头，“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他，我答应过的事绝不反悔，我会赴约的。”
菲泉脆生生应下：“好的！”
小短腿一迈立即朝东厢跑去。
叶思蕴揉了揉僵硬的手腕，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该收网了呢。”她拿起被自己光明正大摆放在架子上的琴谱，眼神极致寒凉，“袁瑾行，追着我找了这么多天，你想找的东西，拿到手了么？”
她敛眸，将琴谱重新摆放好。
……
……
六点半，袁瑾行百无聊赖坐在客厅翻报纸，“好慢，她究竟在搞什么？”
兰姨殷勤的端上果盘，满脸喜色：“自从和叶家彻底闹翻起，小姐就很久没有出门参加过聚会了，难得今天答应跟少帅出门玩一次。”
“她很久没出过门了？”袁瑾行收起报纸，“有人为难她？”
“这倒没有，”兰姨叹了口气，“只是总有些风言风语，小姐是个淡漠性子，懒得跟那些个贵小姐打交道，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淡漠性子，”袁瑾行笑出声来，“以前但凡你家小姐与人起了争执，吃亏的都绝对不是她吧？”
兰姨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那可不是！”
袁瑾行思索着点头，“的确，叶思蕴一本正经的样子最能气人，冷着张脸一呛声就能气倒一堆，杀伤力堪比核武器，谁那么不长眼还敢去招惹她？”
兰姨十分不赞同袁瑾行的话：“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哦！我家小姐最是温柔的一个人不过了，哪里擅长跟人吵架哦！”
袁瑾行嗤笑，对这话不做理会。
在袁瑾行第三次掏出怀表看时间时，叶思蕴终于拎着裙摆款款下楼，袁瑾行难得愣神，目光直直盯着叶思蕴：“怎么突然穿成这样？”
叶思蕴褪下了自己过往惯爱的各式旗袍，身穿一件雪白金兰露肩洋裙，裙摆蓬松却不夸张，洋装华丽却不张扬，柔顺黑亮的长发用火钳子冷烫成了优雅的披肩卷发，左耳耳侧也别上了一枚钻石发卡，衬着她淡漠研丽的精致五官倒是相得益彰。
叶思蕴清眸一瞥，“参加宴会时，我习惯穿洋装。”
清冷淡漠的古典美人顷刻化身为优雅疏离的新式女性，袁瑾行失笑，“看惯了你穿旗袍的样子，我险些都要忘了你是留洋回来的新知识女性了。”
叶思蕴伸出裹着真丝手套的纤细手指，袁瑾行难得绅士的弯腰执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抬眸轻笑：“走吧，我的叶小姐。”
叶思蕴颔首，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清冷出尘。
坐上袁瑾行的私人小汽车，叶思蕴转头看窗外，袁瑾行撑着下巴看她，“叶小姐，街道上的彩灯有什么好看的？”
叶思蕴不理会他。
袁瑾行薄唇微翘，“叶小姐，你转过头来看我一眼？”
叶思蕴仍然不理会他。
袁瑾行眼里荡开一抹坏笑，“啊，难不成，叶小姐是在害羞？所以才不敢……”
“袁瑾行！”清冷疏离悉数分崩瓦解，表情向来少得可怜的叶小姐最近情绪崩坏的频率直线上升，“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不能，”袁瑾行歪着头看她，目光灼灼，“你躲我这么久，好容易逮到你，当然要一次看个够本。”
“你……”叶思蕴不适应的动了动手腕，转开了与他对视的眼神，“你能不能不要跟个无赖似的？”
“不能，本性如此，”袁瑾行脸皮贼厚，“今早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叶思蕴掐着手心，关节泛白，“我真的不想跟你扯上任何感情关联，你不要再逼我了。”
“可我偏要跟你扯上关系，”袁瑾行浓眉一挑，伸手一捞将她锢在怀里，捉住她的手腕捏了捏，“松开，你怎么老爱掐自己？最近怎么一见我就心慌？”
叶思蕴松开了手，归功于脸上精致的妆容，袁瑾行并没有发现她逐渐苍白的脸色，反而调戏似的在她耳边吹了口气，“一直忘了问，我身上究竟有什么味道？我每天都冲三次澡的。”
叶思蕴眸光挣扎，最后放弃般的软下了僵硬的身子，“是雪松的味道，很清冽。”
“雪松？”袁瑾行低眉沉思，大手不老实的在怀中佳人腰间游走，“我又不抽雪茄，怎么会染上那味儿？”
叶思蕴忍无可忍，手肘曲起狠狠向后一捣，“我怎么知道，色狼！”
“唔，”袁瑾行闷哼一声，嗓音低哑：“叶思蕴，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因为我持宠而娇啊，”清冷淡漠的保护层已经彻底离她而去，贝齿一咬恶狠狠警告他：“再敢动手动脚，我废了你。”
下身一凉，袁瑾行放下捂着肚子的手，目光讪讪，“书上说了，这是生理反应……”
叶思蕴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离我远点。”
袁瑾行摸了摸鼻子，不敢再招惹她，只是本性难自抑，消停了没一会儿又开始占口头便宜，叶思蕴烦不胜烦濒临崩溃：“袁瑾行！我求求你继续怀疑我！我真是北洋间谍！请你继续防备我！行不行？”
这个人，他怎么能这么烦啊？！早知道袁瑾行本性如此，打死叶思蕴也绝不会因为私心作祟而选择接近他！
袁瑾行委屈闭嘴，想了想又忍不住朝她嘟囔：“本少帅向来冷酷话少，还不是因为喜欢你才总是忍不住逗你，你怎么对我这个态度？”
为了躲他连自己是北洋间谍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当真是避他唯恐不及？袁瑾行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他敏锐的观察力开始退化了？也许叶思蕴是真的不喜欢他？
叶思蕴不是北洋间谍，但留在容州……的确抱有不为人知的目的。
叶思蕴心中百转千回，心中念想无法取舍，哪怕知道袁瑾行在自顾自的生闷气也没有去哄他。
再哄，只怕是真的要出事。当初袁瑾行玩笑般劝她再来几次的美人计的情景仿佛还历历在目，而叶思蕴当真被他激起了火气，似真似假间与他相处时却不免投入了真感情。
她不仅骗到了袁瑾行，也成功骗过了自己，仿佛……叶思蕴当真崇拜着袁瑾行，心中对他充满了隐秘的恋慕。
袁瑾行专用汽车径直驶进督军府气派非凡的缠金乌枝大门，袁瑾行生气中也不忘绅士的伸出手扶着叶思蕴下车，只是在接受督军府枪支检查时十分孩子气的拒绝跟她说哪怕一句话，叶思蕴原本烦闷的心情突然转好，挽着他的胳膊进入半露天式宴场时，清冷面容难得露出清浅笑意。
袁瑾行今天穿的是少帅军装，肩上坠满了军功勋章，经灯光一照，金色璀璨明晃晃刺人眼，袁瑾行身高腿长肩宽腰窄，加之五官俊朗，眉目间总是带着丝微冷的邪气杀意，甫一进场就攥夺了不少人的心神。不论白人、国人，看他的眼神皆带着丝不自然的躲闪。
年轻的少帅大人挽着冷研优雅的美人缓步进场，美人抬眸一笑，“看来少帅并不是很受大家待见？”
发誓十分钟内都不会理她的袁瑾行眼神一凶，“谁准你笑的？给我收回去！”
因为叶思蕴这清冷美人的抬眸一笑，晃花了不少在场男士的眼。
叶思蕴唇角笑意一收，脖颈微扬，气质清冷无华，她不动声色的扫视四周：“你在容州的任务进行得并不顺利？”
袁瑾行不甚在意的轻嗤一声：“我是来缴权的，他们能真心欢迎我才怪。民国不容门阀独大，迟早有一天，军阀兵权得全部上交国家。”
叶思蕴侧眸看他，“包括你？”
“当然包括我，”袁瑾行忽然抽手，扬起下颔朝四周宣誓主权似的把手搭到叶思蕴腰间，“我的一切都将奉献给我的国。”
袁瑾行不仅粉碎了四周众多男士的小心思，还连带着破碎了不少美丽女士才萌发的芳心。
叶思蕴眸光一怔，袁瑾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俯身在她脸颊上偷了个香，“不过我保证，我的身、心和灵魂，都只属于你。”
叶思蕴浑身僵硬，跟只煮熟了的虾子似的，浑身都冒着热气，“你……你这人怎么这样……公共场合就、就耍流氓……”
袁瑾行挑眉耍赖不承认，“我做什么了就耍流氓了？”
两人并没有多少呛声胡闹的私人相处时间，在宋督军带着自己的夫人入场后，场面顿时热闹起来，在袁瑾行融入军官交谈圈被人奉承着围在最中心后，叶思蕴自觉退到了容州名媛圈中，恰恰好是个袁瑾行眼角余光能扫到的地方。
“思蕴！”容颜娇俏的贵小姐们涌向叶思蕴，热情的跟她打招呼：“你终于舍得出门了！”
“是啊是啊，我们又不是马思兰那讨人厌的家伙，你躲我们做什么？”
“每次邀请你来我家做客都拒绝，今天可不能再躲了吧？晚宴散场后咱们去看电影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在场女士极大赞同，“好啊，就看电影！”
叶思蕴轻轻叹了口气，“你们呀……”
“好歹也征求一下我的意见吧，我今天跟少帅大人有约了呢。”
“少帅……”名媛们雀跃的讨论声一停，面面相觑：“杀人不眨眼的……袁少帅？”
叶思蕴嘴角扬起不甚明显的弧度，“杀人不眨眼？他哪有那么可怕？”
“有的有的！”穿着粉色小洋装的少女急急忙忙凑到她跟前，“我亲眼看见的，上次有人在码头偷渡鸦片，被少帅查到后活生生抽死在了大街上！”
女士们惊惧的讨论声被压得细细软软的，全在控诉袁瑾行的血腥暴行，只有叶思蕴和另一位刚走近的女子冷下了面容，“偷渡鸦片，死不足惜。”
叶思蕴微微侧过身，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惊讶：“君平？”
云君平眼中带笑，“思蕴，好久不见。”
叶思蕴微微瞠大眸，“你怎么会来？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么？”
“她倒是不想来，谁教她家姨太太不老实呢？”有人幸灾乐祸的接话，“你最近都不出门，怕是不知道容州叶思蕴的风头已经被云家姨太太抢光了罢？”
有几位年纪较小的少女纷纷怒视幸灾乐祸那人，唯独叶思蕴思绪茫然，“云家姨太太？”她转头看向云君平，“你家什么时候多了个姨太太？你爸竟然敢抬人进府？”
云校尉本事不大，早年还是靠妻子娘家起的势，畏畏缩缩了几十年，是个绝不敢惹怒自家婆娘的耙耳朵，这可是容州上下皆知的事，也怨不得叶思蕴乍一听会被这消息炸晕头。
云君平身穿明蓝色军方女式制服，裁剪合体肩缀流苏，凹凸有致英姿飒爽，闻言，她的脸色有些古怪，“那女人着实有些手段，撩拨得我爸生生硬气了不少。”
叶思蕴挑眉，“有多硬气？”
“那女人把我妈气到住院，”云君平轻叹，“我爸死都要护着她。”
叶思蕴兴味昂然，“容州什么时候出现了如此有魅力的女士？”
“说来她和你交情匪浅，”云君平突然侧过身，示意叶思蕴朝她身后看，“她和你曾是校友。”
校友？叶思蕴心下了然，回眸看去，轻笑：“闻香识。”
今晚宴会，督军府有两大美人乃是场中焦点，一是身着百花穿香高叉旗袍如穿花蝴蝶般翩然游走于众男士身边的绝艳美人闻香识，一是香肩微露华然出尘如梅间初雪的冷面美人叶思蕴，前者是艳色牡丹醉人心扉，后者为空谷幽兰高不可攀，前者眼中含情巧笑嫣然，后者眉间冷然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场男士都喜欢往闻香识身边凑，名媛小姐们却独独喜欢黏着叶思蕴。
“袁少帅，难道香识如此无趣，竟抢不来少帅半点心思？”闻香识举起一盏香槟，眼含幽怨：“少帅连看我一眼都不曾。”
袁瑾行死死盯着叶思蕴，不耐烦应付她，抬脚就要走，“云姨太请自重。”
“嗳，”闻香识花步一踩，不偏不倚贴向他胸膛，“我家老爷思想开明得很，才不管我在外面交什么朋友呢。”
“不好意思，我不想跟你交朋友。”袁瑾行往后退一步，眼皮子一掀，“滚。”
闻香识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让我滚？”
【叮咚，目标人物袁瑾行，好感度—10，目前总好感度—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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