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你这一身腥味,可莫要毁了我的药性,还是直接把你捏碎算了。”秦大海仔细打量一番姜逸尘后,灯笼般的大眼缩成一颗黑豆,显露出极为嫌弃的神色,这整一血人,权衡之下,药物更为宝贵,不可暴殄物,还是将之杀了便是。
秦大海正提欲起双锤速战速决,却见眼前少年神色古怪,抽搐不止,痉挛屈身,忽地,蹦起一丈之高,躯体伸张,尖声厉啸。
“啊!……”
姜逸尘将大力丸吞入后,瞬间便觉得气力充足、神识通明、五感敏锐,然,不出片刻便又觉着内中气息犹如翻江倒海般肆虐难消,五脏六腑扑腾鼓胀,几乎要将其胀裂,由内而外,浑身火热,青筋暴起,睚眦欲裂,疼痛难当,本已渐渐凝结成血痂的伤口处更是瞬间迸裂,鲜血肆意流出。
幸而自身的丹田是个漏勺,丹药所激发而出的能量有些许逸散而出,消逝无形,也幸而内中任督二脉为虚尘真人扩疏过,部分能量为各经脉所吸纳,续存其中,否则以这般略显单薄的身板,怕是难以承受住这丹药引出的威压,险些爆体而亡,形神俱灭。
片刻时光却如漫长三秋,终于,随着药力的挥霍,体内情势稍缓,但在原本便伤痕累累、形神俱疲的情况下,再如此燃烧精血,疼痛难忍的同时亦有些目眩神迷,落地后,姜逸尘身形摇曳、难以站稳,然,周身气力澎湃,如积蓄了千年万载的能量却未曾喷发过的火山一般,他急需一个当口任其倾泻爆发。
必须一击得手,再无退路!
绕指柔似乎也感知到来自于姜逸尘的一腔怒意和一击必杀的坚定信念,轻轻低吟,为秦大海提前奏上一首哀婉悲凉的送终曲。
“哼哼,就你这身板,也敢偷吃我幽冥教的大力丸,真是不知死活,海爷我就大发慈悲,活动活动筋骨,行行善,为你子送送终了。”尽管嘴上如此哼哼唧唧,但见得前方遍体鳞伤、为血色所浸染的少年噤声落地后,虽是步履艰难,可依旧执着,甚至可谓倔强地缓步向前,似是有股寒意袭上心头,秦大海当下再不敢大意,提起了十足戒心。
一点寒芒先至,随后势若流星!
姜逸尘突发制人,虽只是一剑,但此时的流星式却不若平常,其速度直追迅雷,势比彗星,且剑影漫,剑光肆虐,几乎封住了秦大海的所有退路,逼迫其不得不正面迎击。
秦大海虽然身形显得庞大笨重,可是手脚却丝毫不慢,全力激荡体内真元,双锤亦攻亦守,自认已是做到滴水不漏。
然,在流星式到得近前的片刻,却是微微一顿,剑锋扭转。
竟是虚招!
抢着双锤之间露出的缝隙,飞剑射出。
百步飞剑!
咻!
近在咫尺的百步飞剑势不可挡,秦大海避无可避,眉心间当即被洞穿!
嗵!
曲终,人亡。
还未来得及生出任何念头,或是惊恐,或是不甘,或是难以置信,庞大的身躯已轰然倒下。
秦大海身死,姜逸尘也没好到哪去,眼前早已旋地转,摇晃了两下后也扑通倒地。
“姜兄!”早先便被姜逸尘啸声惊醒的幽冥目睹了这实力悬殊却在流光瞬息对决,亦是瞠目结舌,此时见姜逸尘力竭倒地,不禁惊呼出声。
……
太极村,一民房中。
时距丹霞山庄一役已过去七日,姜逸尘亦是足足昏迷了七日。
幸而为姜逸尘医治的是神医翁镇淮,知晓这少年是体能过度透支和气血亏损过多才导致的深度昏迷,只要调理得当,还是能够恢复如初的,若是将之随意丢与一医术平平的大夫医治,纵使能察觉到其气息尚存,怕也是会被告知,早些为其准备后事。
是日,朗气清,惠风和畅,在深秋时日实是难见这般带着春意气息的景况,有灵万物险些为这淘气的气所欺瞒而焕然新生。
木床上,被纱布药膏所层层包裹,宛若蚕蛹的姜逸尘似乎正贪婪地吮吸着这复苏之气,追逐新生,徐徐醒转。
睡眼惺忪,恍若隔世,茫然环顾,不知身在何处。
稍缓些许后,姜逸尘再次挪动目光,将屋内景况细细打量,一门、一床、两面窗、一矮橱,极其简约而朴素,矮橱上有一质朴香炉,房中虽弥漫着浓厚的药膏气味,可姜逸尘还是辨识得出香炉中正烧着的是安神定息的檀香,其边上躺着一本蓝皮书,想必是那本随意捡起的《霜雪真气》。
至于现在是在何处?想来应是在太极村中?
又一次!
这已是第三次,迷迷糊糊地在一陌生房中醒来,姜逸尘已无力吐槽,尝试着挪动那僵硬的身躯,但仅是稍一动弹就……
嘶!……
一个字,疼!
两个字,很疼!
疼痛感顺着经络,顷刻间便传递至姜逸尘的周身,仿佛这不是他自己的身子骨,惨遭肆意蹂躏,任随掰折!
这滋味,可真是酸爽!
仅是这么轻微的动作,姜逸尘瞬间汗如雨下,不是累的,而是痛的。
究竟造的什么孽啊!
姜逸尘再不敢乱动,细细回想而来,似乎自己在击毙了秦大海后便直接昏倒过去了,那时幽冥已然醒转过来,若不是幽冥将自己救回,那便是赶来的红雀等人所为,回忆起那对红雀的态度,不禁心生歉意,想着还是应该当面道个歉才是。
也不知自己究竟昏迷了多少时日,幽冥的状况应是无甚大碍,丈三兄的伤势可否严重?而司徒兄,不知是否已安然入土?还有丹霞山庄的上百号匪类的去向,想来红雀等人到达山庄后,应不会那些落荒而逃的人为难,那些匪类是就此散去?还是投奔长生庄,以图东山再起?
日上三竿之时,明媚的阳光已透过窗户偷溜进屋里。
姜逸尘在渐渐适应了当前的状态后,咬着牙忍着痛,终于是从床上挣扎起身,缓缓踱步走出房门。
深吸口气,忽觉神清气爽,如获新生,手脚似也有所复苏,少了些酸痛,灵便了些许。
见得门外不远处的凉亭,姜逸尘便已知晓此处当是翁镇淮老先生的住所,细察之下,发现并无余人在此,姜逸尘便往外行去。
太极村并不算大,不足一里方圆,村中仅是二十多户人家,但这个村落延续百余年至今并未断了传承,在而今江湖乱势中,仍能守得一片安宁,可见此村当是底蕴丰厚,不易撼动。红雀正是土生土长的太极村人,年纪轻轻为道义盟效劳,便是武当境内的主事人,其背景亦是很重要的基础。
一路行来,孩童嬉闹,男耕女织,村中俨然一副祥和安宁的景象,姜逸尘与村里人并不熟识,便不愿叨扰,于是,每当碰见村里人向他看来或是向他打招呼时,他均是礼貌性地回笑致意便匆匆行过。
行至稻田边的村道上,姜逸尘终于是见到了两个熟识的身影,神医翁镇淮和太极村村长成寅。
二人本是在欣赏着这秋日春景,瞥见缓慢行来的少年后,便笑脸相迎。
“可喜可贺,姜少侠终于是醒转了过来,想必今日这气是帮了大忙。”待得姜逸尘近前后,成寅当先开口到。
“是啊,今日的气息颇有万物复苏的春意,姜少侠觉着身体情况若何?”翁镇淮询问道。
“可见过成老、翁老,二老可折煞可了,这‘侠’字可可还担当不起,若不嫌弃,称呼‘逸尘’或是‘姜’便是。可初醒时分,确实浑身酸痛难耐,不过这一路行来后,感觉已是恢复不少。”姜逸尘毕恭毕敬地朝两位长辈行礼。
“欸,当得起,当得起。少侠与无相门人出生入死,为无相门报了这灭门之仇,是为快意恩仇,为武当除去一窝顽匪,且独自一人击杀了秦大海这等恶人,人心大快,实乃侠肝义胆,如此而言,这个‘侠’字,可是当之无愧!”成寅笑道。
“呵呵,为老不尊,老成,可别再打趣他了,我看这孩子脸皮薄,被你这么一夸赞,都不好意思接话了。”一旁的翁镇淮挺身而出为姜逸尘化解尴尬,随而向姜逸尘解释到,“丹霞山庄一战,你内耗过剧,已足足昏迷七日,四肢百骸血液难以畅通便会有疼痛感,苏醒后,一旦行动开来,气血便逐渐通汇诸身,便会感觉好些了。”
“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