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婉方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没做声地看着江奕。
“我并未同意放那些百姓入京。”江奕说道。
楚婉闻声虚虚眯起眸子,看向江奕,神情中却并未显得太诧异,反倒是透着几分意料之中。
“你想用前世的法子?”楚婉忽然问道。
上一世东漾这个时候亦是爆发了严重的水患,时值盛夏,让楚婉记忆犹新。
只是那时候她已经嫁作三皇子为正妃,为当好一名合格的王妃,她甚少过问朝堂中的事务,只知晓这件事是由江奕经手的。
尔后楚婉听说那些流亡的百姓被挡在了成门外,一时间怨声载道,大齐内外民心不稳。
那时候楚婉还不明白江奕为何要这么做,如今这一看却是对江奕怪异的行事明白了七七八八。不过是想着放大皇帝对百姓生死的漠然,从而动摇皇帝在百姓心中的地位,引起一场动乱。
思及此,楚婉微微垂下眸子,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江奕,轻叹了口气,“江奕,用百姓的生死来换皇权的更迭,这当真是你想看到的吗?”
江奕坐在楚婉对面,身姿傲然如竹,他望着楚婉,面上盈起几分浅淡笑意,眸中神色不见动摇,“若非如此,只会死更多的人。”
大齐近来周遭动荡,可偏生当今皇帝对此不闻不问,只听信奸臣谗言,认为自己统治下的大齐依旧是海晏河清,太平盛世。
这期间也并非没有官员同皇帝上奏疏,可结果皆是不尽如人意。
如今东漾之事不过是一个楔子,好让江奕打开民愤宣诸口的楔子。
楚婉看出了江奕心底所图,当下并未再坚持,只抿了口茶水。
江奕明显地感觉到楚婉的情绪变化,旋即抬眸将人看了一眼,道:“婉婉可是觉得我行事太过冷血无情?”
楚婉摇了摇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只是想起了旁的事情。”
“何事?”
楚婉攥着手中杯盏,似乎是在犹豫些什么,好一会楚婉似才下定了决心,抬头看向江奕,“江奕,上一世我被拘在王府,你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奕有几分错愕,眸中划过几分不明情愫,却都被他压了下去。江奕犹自笑着望着楚婉,“我欲扶持六皇子登基,半路却遭了刺客。”
听着江奕轻描淡写地说着自己前世的结局,一点都没把生死当回事,楚婉不禁蹙了蹙眉,“当真如此?”
江奕点头,失笑道:“我还能骗婉婉不成。”
“可——”楚婉还欲说些什么,只是在对上江奕那双盈盈笑着望着自己的眸子时将话都如数咽了回去。
上一世她虽被禁锢在萧平阳府上,可到底还是有些风言风语传了进来,诸如江奕被褫夺官职,通敌叛国此类的话语。
但是眼下楚婉瞧着江奕不像是个想说实话的,便压下心底的念头,掠过这一茬。她到底还是怕江奕会招致上一世那般的结局。
楚婉回府后,楚慕怀顶着满头大汗,脸颊亦是晒红晒脱皮了。
楚婉见到楚慕怀的模样不免有些诧异,“阿兄?”
楚慕怀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嗓子,转而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一股酸臭的味道直冲天灵盖,激的楚慕怀清醒了几分,生无可恋道:“城外今日又多了不少百姓,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再这般下去,那粥棚也撑不了几天。”
楚慕怀说的楚婉早些时候也预料到了,转而问道:“阿兄晚些时候去问下刘伯,我半个月前让刘伯囤积了不少粮食,眼下想来是有余的。”
楚慕怀闻声面上显得又惊又喜,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转身跑去找刘伯了。
晚间时候,赵念初和赵瑾瑜二人登门拜访,楚婉听见下人的通传,自是喜不自胜,忙让人前去迎到正厅。
等到楚婉从库房找到灰头土脸的自家兄长将人拎过去的时候,赵念初已经泡上花茶了,显然是不拿自己当外人。
待瞧见楚婉后,赵念初将一盏花茶推了过去,“婉儿你尝尝。”
楚慕怀见了,亦是主动凑了过去,探着脑袋问道:“我的呢?”
赵念初喝着花茶,循声将人瞥了一眼,转而看向赵瑾瑜。
赵瑾瑜方才如梦乍醒,后知后觉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黑木令牌,笑嘻嘻地塞给楚慕怀,“听说慕怀哥在城门口设了几个粥棚,我们家也想出份力。”
楚慕怀困惑地将黑木令牌接过,在掌心细细翻来覆去地看,“这是?”
“拿着这令牌可以去赵家的铺子里领粮食。”赵念初低声说道,虽然她没有明确说明可以拿多少,但是楚婉知道那数量绝对不少。
楚慕怀惊诧地抬眼看向赵念初,赵念初亦是抬眸将人扫了一眼,吹散漂浮在茶面上的白沫,“这是我父亲的主意。”
单凭她和赵瑾瑜两个人尚且还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楚慕怀将黑木令牌小心翼翼地藏好,看着人正色道:“替我谢过赵伯父。”
赵念初见他满脸的灰尘,不耐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少来这套。
当初因为他夜翻围墙的事情,她母亲眼下提起楚慕怀这个名字还要同父亲置气呢,她好好的可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既是有了粮食,楚慕怀每日一散朝就往城门外跑,盯着些人布施,生怕生出什么乱子来。
这日楚慕怀照例在城门口瞧着,看了眼天色发现已经不算早了便打算离开,却不想这时远处乌压压的人群突然躁动不安起来,渐渐地波及到了自己跟前。
楚慕怀皱了皱眉,叫过一个管事让他好好盯着底下的人,自己则是拨开人群朝前走去。
只见一个年逾半百的老人眼歪口斜地躺在地上,任凭身边的人如何哭喊都没有半点反应。
楚慕怀焦急地喊过几个侍卫,让他们即刻带着老人进城寻大夫。
侍卫为难地看了眼楚慕怀,“公子,城门的守卫不允许这些人进出,一经发现是要处罚的。”
楚慕怀早就对这条傻逼规矩不满,当下听侍卫这么一说,更是激起几分火气,不由分说地让赵然寻了辆马车过来,载着老人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