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江宁府黄龙山下。
有一片仿若城池一般的宅院,楼阁重重,层峦叠嶂,处处透漏着一股古朴厚重,在宅院的正中央有一座精致的二层馆阁,门上书有“天我”二字。
此处正是扬州陈氏族长——陈海办公议事的地方,号称“天我阁”,不知有多少的扬州世家、官员对此地念念不忘,以到此一游而为荣。
“老爷,京城来消息了。”
此时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书桌前向正在挥笔泼墨的老者,恭敬的说道。
老者并没有抬头,而是一气呵成将画画完,画笔放回架上,才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不怒自威的脸庞,虽然已是满头白发,但精神矍铄,中气十足,只听其淡淡的道:
“什么消息?”
“皇帝下旨以狄仁杰、包拯为钦差,代天巡狩江南,视察海防!”中年男子不敢怠慢忙出声回道。
陈海眉头一扬,惊讶的道:
“视察海防?”
“不错,老爷,信上就是这么说道。”中年男子连忙道。
陈海皱眉不语,起身在屋里慢慢踱起步来,过了良久,忽然脚步一顿,精光闪闪的看着中年男子道:
“陈二,去年扬州巡海道上交的岁入是多少?”
“这……”陈二脸色一愣,忙躬身道:
“老爷,海上的事情都是五爷在处理,老奴倒不是很清楚。”
“去,将五老爷请过来!”陈海当即吩咐道。
“老爷,这,天都这么晚了,五爷怕是……”陈二犹豫道。
陈海脸色顿时一摆,训斥道:
“让你去,你就去,现在都火烧眉毛了,睡什么睡!”
“是,是,老爷,我这就去叫!”陈二被吓了一大跳,忙点头哈腰的道。
说完逃跑似的转身离开了书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陈海的神色变得越来越阴沉,在抬头向门外望了几回后,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眼神中的寒意已经浓的可以杀死人,就在陈海张口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
“大哥,大晚上的有什么事情非得让我过来一趟?”
随着一道不满的声音传来,一个衣衫有些不整的中年男子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大哥,你……”
男子还想说什么,陈海当即重重的冷哼了一声,将中年男子吓了一激灵住口不敢再言。而陈海则面目阴沉的盯着男子,沉声道:
“说,去年你们给朝廷上缴了多少银子?”
男子不由一愣神,有些丈二摸不到头脑,不解的问道:
“大哥,你说的什么银子?”
“你说我说的是什么,去年巡海道上缴的关税是多少?”陈海一字一顿的道。
“这……”男子神色不由变得有些慌乱起来,强笑道:
“大哥,这银子自然是该交多少就交多少了,我……”
“陈英!”
陈海忽然一声暴喝,厉声道:
“说,到底多少!”
“七……七百二十两……”陈英被陈海这么一吓,脱口而出道。
“啪——”
“哎呦——”
陈海脸色铁青的看着被他一砚台砸的头破血流的陈英,怒吼道:
“你这个畜生,你想害死我们陈家不成?”
“七百二十两银子,你糊弄鬼呢!”
“我……”陈英捂着头看着暴跳如雷的陈海,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知不知道,朝廷已经派钦差下江南了,就是为了查巡海道的关税!”
陈英脸色顿时大变,他虽然贪得无厌,但并不傻,朝廷的威势他可是一清二楚,他们陈家虽然在江南称王称霸,作威作福,但朝廷若是真想对付他们,他们陈家可不一定应付的来,不由惶恐的道:
“大哥,这该如何是好?”
“你当初拿钱的时候,可想过后果?”陈海心中越想越气不由呵斥道:
“你拿朝廷当什么了,拿皇帝当什么了,傻子?可以任你摆弄的木偶?你说你算个什么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知不知道,你把我们陈家害惨了,若是这次应付不过去,恐怕我陈家就要在这个世上除名了。”
陈英被陈海说的越来越害怕,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陈海的老腿苦苦哀求道:
“大哥,我知道错了,您快想个法子吧!”
说话间抬起双手就在自己脸上啪啪啪的呼了几巴掌,脸颊立时高高的肿了起来。
“行了,你看看你现在这幅鬼样子,咱们陈家还没亡呢!”陈海见陈英真的知道错了,心中的怒气不由一缓,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他总不能将他杀了吧,不过看到陈英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高声呵斥道。
“是,是,是,大哥说的是!”陈英陪着笑脸,连连点头道,他现在就想陈海赶紧把这件事情给平了,他可不想现在就去见自己的祖宗。
陈海拧着眉在屋里徘徊了几圈,忽然转身对陈英道:
“你现在立刻去巡海道衙门找李副使,让他立刻将账目全部销毁!”
“啊?!”
陈英惊骇叫了一声,有些不敢置信的道:
“大哥,损毁账册可是杀头的大罪!”
陈海看着仍旧踌躇不定的陈英,心中火光直冒,上前就是一脚,将陈英踹的一踉跄重重摔在了地上,怒声道:
“你是猪脑子吗,账本毁了不会再造一本新的!”
陈英这才回过神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惊喜的道:
“大哥,我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还不赶快去!”陈海大吼道。
“是,是……”
陈英连连点头,仓惶朝屋外奔去,看着陈英跌跌撞撞的身影,陈海不由大骂了一声:
“废物!”
“陈二!”陈海朝门外喊道。
“老爷!”
“陈二,此次朝廷派遣钦差来江南十有八九就是冲着巡海道的关税来的,你立刻吩咐下去,让巡海道的人都给我把嘴闭严了,谁要是敢乱嚼舌头……哼,我就要他一家的命!”
“你告诉他们,只要此事过去了,有一个算一个,每人五千两银子!”
“是,老爷!”陈二忙答应一声。
“还有海州、明州和华亭那边都给我看好了,尤其是市舶司衙门和海商总会,看看有什么陌生人出入,都给我盯好了。”
“是,老爷!”
“好了,你下去吧!”陈海摆了摆手让陈二退下。
独自走到院子里,看着高高挂起的圆月,神色愈加沉重起来,嘴里喃喃道:
“江南的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