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夜如水一般的安静深沉,楼上房间中吹来清凉的风,昏黄的火苗在风中左右摇晃。结宇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独自一人坐在昏暗的房间里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忽然间‘哒哒’的敲门声响起,应声睁开眼睛。
向着门口走去的时候,袖袍顺便把灯盏带灭,打开门后发现来人是萱萱,面带柔和的微笑把一个玉签递了出来:
“这是各个阁部这个月的财务情况,我稍微整理了一下给你送过来!”
“哦,谢谢!”说着结宇把玉签接了过来,目光不经意间瞥见萱萱微微隆起的小腹,犹豫提醒道:
“你已经怀胎几月,身体不方便就不要做这些事情了,外事阁的事情也可以把一部分交给神算子处理。”
“我没有什么事,拍卖行的事情我已经慢慢下放下去,至于把其他事情交给他处理我也不放心!自从他父亲神兆投靠了神塔以来就一直这样,即使有了孩子还是一点也不关心我,搞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
萱萱说话的语气颇带几分幽怨,对此结宇的看法明显要乐观一些:“神算子兄并不是常人,论在因果一道上的能力应该仅次于真人,他想的东西都是看不到的东西,自然就没有那么容易明白。”
“他的事情就不说了,其他阁部已经差不多能独当一面,只有炼器阁在靠你硬撑着,这样下去光是炼制令牌的需求都跟不上。你是不是有些太忙了?”
不经意间结宇轻掩了一下眉毛,低声说道:
“这炼器阁的事情我已经有些眉目,如果能成功就会一口气招来一些炼器师填补空白,只是出人意料的固执。”
萱萱稍微偏头看着结宇没有问具体情况,稍微点头后问道:
“你真的准备明天前往七公州?七公州的传送门只是小事,牧之继和房日天昇的事情才是大事,根据情报他们十有八九已经和神塔有所往来。驻地阵法几次扩展已经不惧外面的冲击,内乱才是最可怕的,他们了解我们所以才有可能打到痛处。”
说到这件事,结宇眉头明显收紧一些,萱萱稍微叹了一口气说道:
“和他们已经相处了许久,而且还有特别的关系我知道这件事很难决断,可是当他们走上了截然相反的路的时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关于他们的事情我只能说一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轻轻点头,示意已经了解了萱萱的意思:“我明白了,这次去七公州会处理一下私事,回来的时候如果他们没有改变的意思,到时候再处理他们的事情。”
萱萱稍微抬头看着结宇已经做出决定的平静眼神,低头时弱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目光不经意间越过结宇看向屋内发出一声感叹:
“房间里面的东西和她还在的时候一直没有变过呢!”
转头看着粉红色调为基础的布置,虽然光线黯淡,可是结宇熟知房间内的一切,在脑海中的画面与平日无异,安静的回答道:
“因为没有动过,所以一直都是这样。”
颔首示意一下,对此萱萱没有其他的评价,稍稍退了一步说道:
“那我先回去了,如果有空闲的时候可以去中区阵眼看一看书琪,她一直在那里走不开。”
“她有事?”如此直接的询问下,萱萱神情略微停滞一下,神色复杂的说道:
“这不是有事没事的问题,已经五年的时间过去了,能回来的人也改回来了,与其如此苦苦等待,还不如关注一下眼前的人。”
对此,结宇的表情也稍稍改变了一些,一直沉默的眼睛露出几分感性的目光,转身看着房间:
“那是远比想象的,还要遥远的地方。”
缓缓关上门后,似乎也把那一丝丝的感性同时关回眼睛深处:
“走吧,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露出笑容摇摇头,萱萱很不在意的说道:
“这是在驻地里,能有什么事情?我自己回去好了,去七公州的行程祝你一路顺风。”
目送萱萱离开通道口,犹豫了一下出了阁楼向着中区的总阵眼走去。现在的阵法是以最开始的阵法为起点,向着东北扩张出了八个等大的阵法连为一体构成一个九宫格。按照青龙的说法,这样的阵法已经不惧任何强敌来袭。
土地面积增多,各个阁部为了方便先后有了独立区域,自然也就从最开始的阁楼搬了出去。
即使此时正是雨后,可是外面昏暗的夜还是一片雾蒙蒙的,这雾并不是水气,而是灵气极致浓郁的表现。阵法的外围隐隐能看到成片的紫光,如果从高处看就会为这绵延成片的紫竹林感到震惊。
刚开始紫竹林繁殖蔓延的非常慢,只是缩在一个小角落里几乎没有引起注意,可是随着紫竹林不停的增多,越来越多的灵气被聚集过来,灵气越是浓郁紫竹林繁殖的就越快,不知不觉间整个驻地都被紫竹林包围了!
这奇异的紫竹林甚至引起神塔注意,不过青龙似乎很在意这片紫竹林,所有破坏活动都被击溃。熟悉的青石路上结宇走的很快,即使刚下过雨,青石板路上不时还能看到有人在修炼,走到中区的时候在青石板路上席地修炼的人扎堆在一起。
情况确实如冷明说的那样,现在九宫格的长宽已经接近十里,用来栽种灵药,设置阁部区域,以及建立店铺出售给佣兵已经足够,可是供所有人居住却是远远不足!虽然驻地里有些客栈,单单行商阁就开设了好几间,可是客栈内外灵气浓度一样,客栈除了体面一点并没有其他吸引力。
而且把大量的人聚集在一起修炼,长时间究竟会不会降低驻地的灵气浓度也值得考量,所以结宇对于扩大驻地面积这件事情还有些犹豫。
走进阵法中枢的时候,除了书琪之外还有几个女弟子在,可能是书琪觉得好交流,所以收的弟子全部都是女子。结宇经过的时候,这些女弟子立即躬身,大胆的悄悄抬眼看着结宇道:“总殿主好!”
对于这种场面结宇习惯性的点头,书琪则是惊喜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笑容说道:
“结宇,你怎么来了?”
“哦,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略显匆忙的敷衍一声后,结宇开口问道:
“明天我就要去七公州一趟,可能要花几天的时间,传送中枢能不能准备好?”
“这个简单,当初在荒崖上建立中枢的时候本来就有余留位置,我的弟子就能独自完成,要建立多大的中枢?”
面对书琪的询问,稍稍沉吟一下后认真的说道:
“如果不缺材料,就建最大的三十六门吧,免得日后改建的时候麻烦。”
总觉得结宇的理由有些奇怪,多看了两眼后,书琪轻轻点头。之后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看结宇的样子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相对无言中书琪还是反应过来说道:
“还有什么事情吗?不忙的话,不然就先坐下来喝杯茶?”
不自信的询问声落下,结宇下意识摇头拒绝道:
“暂时不用了,之后我还有事情,要马上离开。”
“哦!”书琪略显失望的答应下来,结宇还是没有转头离开,明显在犹豫中问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再次见到了你的亲生父亲,你会原谅他吗?”
“亲生父亲?”念叨了两声这个听起来颇为陌生的词,方才想起这个词语后面代指的究竟是谁,摇摇头带着几分无所谓说道:
“我也不知道!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了,灾劫过后从来没有听说过他的线索,谁知道他究竟……”
暂时停下话音,书琪对结宇提起的这件事似乎并不抱希望,轻轻抬起头书琪认真的说道:
“如果能知道他的消息终究是好的,我已经没有几个亲人了!”
略带悲伤的语气说出轻轻低下头,书琪似乎又想起了悲伤的事情,对此结宇低下头后尽量不去看:
“我明白了,那我就先走了!”
“嗯!”
书琪没有挽留,只是把结宇送出小楼后,安静的看着结宇离开的方向一会儿之后,方才转身回去。
而另一边,结宇走过一个拐角后,身影一闪就在原地消失不见。在出现的时候,就是在一个颇为黯淡的山洞中,看似开凿出不久的山洞不远处能听到轰鸣锤声。
这躁耳的声音传入结宇的耳中却觉得非常轻快,山洞中往前走不久就是隔开的一个个房间,大部分房间都摆放着炼器器材只是空荡荡的。结宇没有理会这些,径直的向着锤声最大的方向寻去。
找到房间的时候发现房间只是虚掩,一个披头散发的粗壮背影正在砧板上敲打着,时不时能看到溅起的火花。有节奏的锤声在房间中的回音很大,砧板前的人似乎也完全沉浸在了炼器当中完全没有注意其他!
结宇也很配合的站在门口等待着,不知不觉间闭上了眼睛,似乎只凭着声音就清楚金属的状态,好似站在砧板前的人就是自己一般。这锤声的每一个不同的音符都在此起彼伏,最终汇成了一曲完美的曲子,最后在一声‘刺啦’的淬火声中完全结束。
‘啪啪’两声清亮的鼓掌声响起,走近房间的时候批头散发的人没有多看结宇一眼,简单的擦干水迹,随意就把一柄长剑仍在工作台上。黑色长剑表面氤氲的紫色灵光凝儿不散,轻轻擦擦手,这批头散发的人似乎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黑色长剑纹理细致,规则的样貌让人看起来觉得舒服,认真看着长剑,结宇不禁发出一声感叹:“这种品相的灵器,我炼制不出来!”
“你的炼器天赋很高,远远在我之上,只是被其他事情耽搁了而已!”
一边说着,披发的男子又将几块灵材扔进火炉里,看样子似乎马上就要开始下一次脸器。对于男子的说法结宇没有否认,认真的看着男子说道:
“历廷执事,不要继续呆在这里了,书琪他也很担心你的安危!”
提起书琪的时候,历廷的动作方才明显迟缓一些,直起腰身用藏在杂乱毛发下明亮的眼睛看着结宇,几个呼吸之后依旧摇摇头:
“你还是走吧,我是不会离开这里的!况且我也不是一个人,当初虽然有你的警告还是回到这里,我已经有了和宗门共存亡的觉悟。只是因为雪飞扬挑选的地方恰好是你说的宝地,大量的灵气涌现出来所以才逃过一截。虽然兵宗本宗的人还是死了七七八八,可是剩余的人依旧是兵宗本宗,我必须对剩下的人负责。这就是我能为栀儿能做的唯一的事情!知道书琪还平安的活着,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听着着无欲无求的话,结宇露出为难的神色,还是忍不住说道:
“无论如何,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已经勘探过这座山脉,内部很可能蕴藏着数量很大的灵矿脉,灵气浓度在其他宝地中也并不多见。完全开发出来会有惊人的价值,能维持如此长时间的平和只是因为没有人发现而已,就算一直没有人发现这里,那些走出去的人也终有一天会把这里泄露。巨大利益会把许多人吸引过来,为了宝地而起的冲突,见过太多太多了!”
“那我就等到这一天。”
说了如此之多,只迎来如此冷静的一句话,也让结宇有些无奈。不禁叹息一声,历廷终于抬起头,认真的看着结宇说道:
“当然离开这里也不是不行,外面的那些人可都能得到一个安全的家,你能不能全力让兵宗发扬光大?”
面对如此突兀的要求,结宇表情一滞犹豫着说道:
“历廷执事,本来你应该是冰寒宗的人吧!中土已经找不到绝对安全的地方了,只能说有些地方相对安全,也许我能给兵宗本宗一些支持,但是并不是全部。”
“成交!”
这干脆的回答声让结宇神情一滞,无奈摇摇头,这年头老实人也要耍手段了。